一娴回到芭蕉中学的第一天,孩子们见到她异常兴奋。即将成年的她在芭蕉中学这群中小学的孩子们面前像极了大人,脱去自己的校服换上了一套休闲衣服,更加像这群孩子们的老师。
上午给小学生上了一节课,十点开始帮着张舒连及学校里请的厨师在食堂里一起给学生们做饭,下午继续给孩子们上课,还有给一些留校的小学生洗澡洗衣服。回来的第一天忙得不可开交,特别充实。
只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娴在陌生的单人床上又失眠了。心仍旧伤着,痛着,回想起王家人带给自己的伤害,一娴忍不住红润了眼眶。莫大的羞辱,以及来自最爱的母亲的人格否定,无不给一娴的心扎上一刀又一刀。
她总是问自己:我做错了什么?或许,我犯的最大的错就是成为了有钱人家里的女儿。我生来属于大山,我不该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而跑到繁华的都市里享清福,贪婪,就会有报应。
她又问自己:我贪婪吗?他们说我爱财,我都是凭自己的劳动所得,我挣的钱都捐给基金会了,我并没有自己享乐,这也是错的吗?
还未走入社会,单纯的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只觉得外面的世界好复杂,人心可畏。许多人表面对你笑对你很客气,背地里还不知会使什么阴招。她突然害怕了,心想:我再也不要离开芭蕉中学了,我就留在这里,跟校长和孩子们一起成长。
然而,世事总是难以如人所愿。刚对自己说再也不离开大山了,第三天便有人上门来找她了。
午时,一娴一个人背着背篓到学校菜地里拧大白菜当做晚餐菜,干完活直起腰杆环顾了一遍这片山林,这里风光如此秀丽,对面的大山绵延起伏,还有河流,她突然很想在这里停留一会。她舍弃背篓,蹦蹦跳跳来到小河边,缓缓流动的清澈之水及其诱人,一娴蹲在水边捧着河里的水洗了一把脸。
宋嘉颖悄悄来到了她的身边,一娴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水后,眼珠子朝下望向河水,她惊吓般的站了起来,转身喊道:“干妈?”
除了惊吓,就只有惊吓,宋嘉颖的到来,一娴并没有多欢喜,因为她知道宋嘉颖是来劝她回去的。
“被干妈吓到了?”宋嘉颖挑了块大石坐着,并对一娴说:“你也坐,干妈想跟你谈谈。”
一娴乖巧的坐在她边上,低着头说道:“干妈,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你不用劝我回去,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是吗?”宋嘉颖问道:“你先别把话说得那么绝对,也别管干妈是来干什么的,你回答干妈几个问题。”
“你问吧!”
“嗯!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宋嘉颖注视着她,问道:“那件事,你没有做过,对不对?”
“我说不是我,干妈信吗?”
“信!既然你没有做过,那你为什么要离开莱阳市?你离开了,某些人的阴谋就得逞了。”
一娴心酸的低下头,想起了王慧琪,心痛到不可自拔。
“您相信我没有做,可是妈妈不信,妈妈相信她的家人,她对我的否定,等同于是对我的抛弃,出了这样的事,我跟妈妈回不到从前了,所以,我也不会再接受她的资助上学,我只有回到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一刻,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一滴滴泪珠打在她搁在胸前的手背上。
“一娴,你抬起头看着我!”宋嘉颖帮她擦拭着眼中的泪,接着说道:“你太傻了,你是我和你干爸认定的孩子,就算你不能再接受慧琪妈妈的抚养,你还有我和干爸呀,我们把你带出去,我们会这么不负责任吗?”
一娴哭着说:“可是我不想再去那座城市了,我好害怕,害怕人心复杂,害怕别人认为我对妈妈和外婆好都是满腹心机只为了她们的财产。”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泪如泉涌。
宋嘉颖温柔的再次伸手帮她擦拭着,安慰着:“一娴,你不应该是这种心态,你知道吗?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是来渡劫的,你现在经历的这件事,你只能把它当成是你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连劫难都算不上,因为这不是重大疾病,不是生离死别,更不需要你倾尽全力去应付。被人在你身上泼了一身脏水,咱们不说把脏水泼回去,至少你得洗干净。不然,你就永远得背负偷钱这个罪名了。”
“洗干净?我能洗干净吗?怎么才能洗干净呢?”眼神殷勤期盼着凝视宋嘉颖,一娴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要想洗干净身上的脏水,首先当然就是你得跟我回莱阳市了。”
“干妈,你在骗我是不是?根本无法洗脱我身上的罪名,你只是在骗我回去上学而已。”
宋嘉颖耐心的接着劝慰着:“上学很重要,我的目的确实是让你回去上学,洗刷冤屈,得从长计议。”
一娴又失落的低着头:“既然干妈没有好的法子为我洗刷冤屈,那就算了吧,求您别勉强我,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宋嘉颖起身面向河流,背对着一娴阐述道:“一娴,你回到这里,不是给自己找了个栖身之地,而是你把自己给囚禁起来了。你这样太自私了,你知道吗?莱阳市,除了你的妈妈,还有许多人爱着你,你前脚刚离去,你的小伙伴们满世界的找你,励勋和贞贞,为了你的离去,他们着急得都哭了,你放得下励勋吗?他一直被他的家庭给困扰着,如果连你也离他而去,他会活得更加孤单的。还有汉涛和汉霖,你干爸,包括我,我们每个人都很关心你,在意你。你现在经历着这件事,并不是坏事,因为你还小,未来走进社会还会遇到更多稀奇古怪,甚至比这更受伤的事,现在经历了,或许你就有免疫力了,未来再遇到,你就不会这么在意了。”
一娴无动于衷,轻声念叨着:“那我就不入社会了,我像张校长这样,永远呆在大山里。”
宋嘉颖激动起来了:“敢情我跟你干爸把你带到城市里没让你学到一点精髓了是吗?在你十岁的时候,我们看中你,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所以才想培养你。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你那么努力的学习,加上你的天赋,你要考进一所医学院,一点问题都没有。努力了那么多年,你现在就因为这样一点挫折就想退出了,你的理想呢?你的抱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