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远离喧嚣的穷困偏远的小山村里,一个小姑娘紧紧搂着怀里鼻青脸肿的妈妈,两个人缩在墙角,家里的泥土地上一片狼藉。小女孩觉得,她一定要努力走出这里,保护妈妈不再受到父亲的虐打和骚扰。
父亲是一个喜怒无常还没什么本事的男人,作为一个农民,他厌恶田间劳作的辛苦,靠外出打零工挣些小钱,因为他偷奸耍滑,也没有东家愿意他做长久,挣来的钱不是买了酒,就是打麻将输掉了,在小女孩的整个成长过程中,只记得有一年过年的时候父亲拿回家里的300块钱,不过几天后又要走了,母亲不忿,骂了两句,又被甩了几个耳光,还打翻了灶台上的猪食。
听奶奶说,她妈对不起她爸,因为没能给他们家生个大胖小子,怪不得她爸看不上她。母亲确实也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儿媳妇的本分。即使她一个女人,种地,养猪,喂鸡,做饭,家务全包,也没人说她一个好字。生下小姑娘后的第四年,她终于得偿所愿怀了孕,可是繁重的劳作,亲人的压迫,以及本就孱弱的身子,孩子终究没有保住,那个雷雨天,她不顾风雨冲出去扶起倒塌的猪棚,猪保住了,她却从此坏了身子,再也不能做母亲了。小女孩记得母亲回家时苍白的唇色,以及额头上的汗珠。
之后父亲就更有借口不回来了,两三年才露面一次,不是要钱就是借钱,要不到就打她们母女。父亲离开了,小女孩倒是觉得她们母女的日子平静了很多,她努力读书,总算是顺利读完了高中,想着考上大学家里也付不起学费,她收拾行囊去南方打工。
农村长大的孩子不怕吃苦,什么活都做过,睡过公园和地下通道,也试过一天只吃一个馒头,后来慢慢在一家小公司找了个打杂的工作,包吃包住,她省吃俭用,总算在年底的时候攒下1万块,这样下去,很快就可以接妈妈出来了。
过年回家的时候,母亲知道她的现状,喜极而泣,母亲一辈子都只知道过一天算一天,女儿总算没有跟她一样。大年三十的晚上,他父亲回来了,还带回一个贼眉鼠眼的女人和一个胖乎乎的小子,全家大闹了一场,母亲只知道在炕头抹眼泪,她气不过,控诉这么多年父亲的无耻,全家不欢而散,前来看热闹的叔叔婶婶也只好打圆场,父亲带着那母子俩跟别人去喝酒,她在新年的爆竹声中,搂着母亲坐了一整夜。
好不容易说服了母亲,答应跟她一起去南方,启程那天她却突然晕倒了,送到卫生所大夫说不知道什么问题,建议送大医院,好在村长主持公道,她被送到了省医院。当医生一脸遗憾的通知她们是“乳腺癌”的时候,母亲不出意外的晕了过去。医生建议手术,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父亲表示他没钱,母亲回到村里东拼西凑,又回娘家凑了一点,手术以前复查时,医生却发现她病情进展的太快,已经转移到了脑部,转移灶同样需要切除。这个时候,饶是绝情的父亲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履行了这么多年没履行过的父亲的职责,手术费很快凑齐了,手术进行的也很成功,全家人松了一口气。
好景不长,并发症接踵而至,死神好几次要带她走,她都挺了过来。但是最后,医生发现她以后可能都丧失了自理能力,而且之前的手术损害了大脑的部分功能,她逐渐丧失了意识,癌症病灶也在继续蔓延。
穷人的悲哀就是缺钱,没有钱,即使受到良心的谴责,也只能放弃一些东西,即使是自己的家人。
这个残破的家庭再也没有一点能力了,她们把小姑娘接回了老家,她静静的躺在火炕上一动不动,一如当年刚出生的样子。之前的母子俩也在家里住下,这个家就这样奇怪的运行着。
一天晚上,父亲抽着烟回来,斜挎在炕边,“隔壁村有家死了个光棍,一辈子没娶过媳妇,他家里说想配个**,不知道咋的就联系到我,说能给5万块钱。”母亲一言不发,只知道擦眼泪,“我也知道孩子苦,但是活着的人也要活着,咱借了那么多债,人也没救回来,不能倒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吧。这事就这么定了,过几天有人来合八字。”说罢他讪讪的走了。
没几天,有人送来了**用的衣服和嫁妆,也合了八字,一切谈妥,就等着那天,把姑娘葬在那个地方。
也许是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了,姑娘终是带着对母亲的牵挂和对生活的憧憬离开了这个世界。父亲邪门歪道了解的多,便想借口敲诈医院一笔,毕竟医闹即使不成功,医院也会为了平息事端赔付一些抚恤金。
偷袭那个女医生那天,他喝了酒,可能内心深处,他也会愧疚从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女儿,午夜梦回的时候也觉得,自己还要榨干闺女的最后一点油水,真的不算是个人,他把一切归咎为自己的贫穷,社会的不公,凭什么这些女孩就能健康而且富裕的生活,自己的女儿要在黄土里陪着一个素未谋面的老人。他觉得,他这么做也算是给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他们最后还是带着女儿的棺椁回到了老家,医院如愿赔了一大笔钱,至少对于他家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把她送过去吧!那边在催了。”父亲第一次这么温柔。
“好。”母亲的眼睛已经变得空洞了。
村庄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穷人最大的悲哀,就是要为了生活艰难的活下去,除了卑微的活着,其他都是奢侈品。活着,何尝不是一件奢侈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