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59岁,再有一年就60了
回想我这一生,一直都在忙碌
我准备等60岁的时候,放下家中的所有,和老伴一起去看我们没有看过的风景。
我20岁的时候遇上了他,他和我是相亲认识的,彼此不讨厌,就这样草草的定了婚事。
那个年代太久远,久远到连张结婚照都没有留下。
22岁的我为他生下一子,婆婆很欢喜,一家人表情上都洋溢着开心。
我却知道,我即将背负一个母亲的称谓,沉重,而又伟大。
出了月子,我一边照料孩子,一边忙活着一家的一日三餐,周围的人都说我是贤妻良母,我看了看眼角爬上的皱纹苦笑着附和他们。
儿子三岁的时候,他多了一个妹妹,此后我的生活就围绕着他们展开了。
岁月普通染发剂一般,将我的头发一点点的染白,儿子,女儿都不知不觉的长大了。
幸好他们很争气,都有了不错的家庭和事业,我想着,这下,可以好好的度过我余下的时光了。
收拾好东西,准备和那个我付出半生的男人一起来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
那天,儿子领着刚断奶的孙子来到了家里,看着儿子愧疚的表情,我摸着孙子的头,答应为他带孩子,转眼间孙子也长大了。
他上了寄宿学校,不用我过多的去照料,一晃眼,我都69岁了。
我把他的衣服洗好,准备挂到阳台
带上结婚时他送我的玉镯,明天,我就和他一起去好好的享受二人世界。
把他最后一件衣服挂上,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我重重的摔到在地上,我的手指普通被钉子定在地板上,动也不能动。慢慢的整个手,整个身体都动不了,听到开门的声音,我知道是老伴回来了,我想要让他扶我,可是却开不了口
他看到我倒在地上,惊慌失措的跑来……
看着他着急的模样,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生大儿子的时候,大半夜两三点,肚子开始痛的时候,他翻墙去接生婆的院子里把接生婆从睡梦中叫醒,去给我接生。
此刻,动也不能动,我就睁着眼睛看着他焦急的模样,有些费解,我和他,不过是搭伙过日子,两个孤单的人,拥抱在一起罢了。为什么会如此的在意我呢?莫不是,搭伙过日子过出感情了?实在是想不出来,干脆闭上眼闭目养神罢了。
不知不觉,我睡着了,做起了梦,我梦到在孩童时期,有个哥哥,对我非常的好,陪我上树抓鸟,下河摸鱼,只不过他有点老实,总是被同村的小朋友欺负,每次都是我站在他前面,替他挡下小伙伴丢来的石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看你长的憨憨的,长大当我丈夫,肯定比较听我话。”
之后,小哥哥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起初我还有些许的伤心,后来,也渐渐的忘了。
后来,我与丈夫经人介绍认识,他对外的确是雷厉风行,对我却是万般顺从。我也不懂,大概他本身就是这种性子吧。
时间久了,我也就习以为常了,我对他的态度也是始终如一,不过是过日子而已。我生第一个孩子时,他拖着睡眼惺忪的接生婆到来时,说实在的,心里挺感动的,等以后有机会,就和他一起旅行吧。
旅行这个词,说了好多年,也没有实现,在即将实现的时候,我却倒了,或许这便是命运造人吧。
等我再次醒来,我感觉我的脑袋有些许的不够用,身体也不能够受自己的控制。好像能做的,只有躺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想我白白在世间生活了这么多年,也只有儿时,是替自己在活。如今躺床上,连放弃的资格,都没有。我看着这里的医生,护士,换了一波又一波,这里的病人康复了一波又一波,离开了一波又一波。慢慢的,我感觉我的眼睛开始不好使了,看所有的东西都有些许的模糊,大概是变成老花眼了吧。
这里进来的年轻小伙子,不在少数,我看着刚进来不久的小伙子,企图挣脱束缚他的那道墙,也只是淡淡的感叹,怪不得年轻啊。
最近几天,我感觉总有点不太好,呼吸有些费力,脑袋也越来越不清楚了。每次医生到我这里查房,总是停留最久,直到有一天,管我的主治医生,说了句:下病危吧。
我听到后,没有不舍,更多的是解脱。我一直认为对我温和的丈夫,第一次有些崩溃,把责任直接怪罪于照顾我的那些小护士们。医生让我们出院的时候,儿子和丈夫都急眼了,在护士站的争吵的声音在我病房都听得到。其实我好想告诉他们,出去吧,我在这里十年了,真的已经很疲惫了。
回想自己这一生,年轻时为孩子忙活,中年时为孙子忙活,到老年终于想要为自己忙活,却在这里缠绵病榻数十年。如今儿孙满堂,也并无遗憾了,唯一的一点点小遗憾,就是儿时的那个憨憨的小哥哥,他那么憨,会被谁欺负一辈子呢?
我回到家中,发现十年中,家里变化真的很大,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但是具体的陈设,还是我在家时的模样。
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我见了好多人,他们一个个都对我说着会好的,我明白这都是告别。我不能够动,不能够回应他们。只是通过他们,来回忆我漫长的一声。
今天的呼吸格外困难,头也痛的要死,这几天对我寸步不离的丈夫,告诉我,要给我换上一身新衣裳,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这一天,我终于等到了吗?我想扯着嘴角给他一个微笑,但是我却做不到。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给我絮叨,他说他第一眼看到我就知道我是谁,我正纳闷,他说儿时护着他,逼着他爬树,摸鱼,那个小女孩,他一直都记得。
他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发展,但是他还是托媒人,介绍他自己给我认识。结婚后,好多次他都想告诉我,但是,每次看到我淡淡的,一切事情无所谓的态度,他都咽了下去。
这一不说,慢慢的,也就遗忘了,毕竟,是儿时的事了。直到我打算去同他旅游时,他才想起,小时候,我同他说过,要带以后的丈夫,去看全世界。
我耐心的听他说完,突然感觉,眼前有一道光,那光很亮,把我的身体变得很轻,我仿佛回到了儿时那个时候,扎着马尾,看到小哥哥在我身边给我说再见。
原来,我曾喜欢的,一直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