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最后抹了一把似乎已经流干的眼泪,目光平淡地看着刘沈风那屹立挺拔的身姿,如同一座高山般坚定,不可动摇,他的胸口忽然有些沉闷,不得不伸出右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甚至想要伸入那炙热的胸膛,抓着那颗刺痛的让他窒息的心脏。
不,不会有人这么做的,即便是这层看似美丽的面纱下,是一具冰冷的骸骨骷髅,也不会有人去揭开这层面纱。
李祥面前,甚至还会出现层层障碍,阻挠着他接近真相的脚步,他也希望是自己错了,希望卢什市政府正如人类期盼中的那样,可他的所见所闻,并不支持他的期望。
如果今后刘沈风依然是如此冥顽不化,李祥或许会与他化友为敌,可即便如此,李祥依然要揭开这幅面纱,让黑暗的历史彻底暴露在阳光下,接受人类的审判。
“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痛苦激荡起回忆的涟漪,看着刘沈风那花白的头发,坚定的背影,李祥又一次回忆起往事,刘沈风被犯罪团伙当作人质,在一处废弃的工厂内,李祥孤身一人去救他。
局里的领导并不知情,这是一次孤注一掷的救援,一次九死一生的涉险,为了保护一只菜鸟,作为组长,他有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
刘沈风此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原本标准的站姿,变成了一副拖沓的老头模样,坚定的语气也有些颤抖。
“你是说那个藏毒的废弃工厂吗?”
他当然不会忘记,李祥并不只是他的组长,更是他的救命恩人,刘沈风带着有些憔悴的面容转过身,熄灭了针锋相对的怒火,深邃的目光中出现了波动,就像是一滴水落入波澜不惊的湖面。
“相信我!”
李祥看着他的眼睛,知道刘沈风并没有忘记,李祥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三个字,他的表情就像是当时独自一人面对着众多毒贩时,那么坚定,那么从容,当时他也是说了这三个字。
刘沈风猛地浑身一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三个字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荒漠中的绿洲,绝望中的希望,李祥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记忆,当时他对于组长毫无理由的信任,去哪了呢?是在什么时候被他丢掉了呢?
“嗡……”
刘沈风的左臂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顿时脸色煞白,猛眨了几下眼,眼框内打转的泪水也缓缓干涸,他哽咽了半晌,就像是有异物堵住了喉咙,心脏砰砰直跳,但尽可能地表现着正常一些,以免李祥看出端倪。
“如果不是最后关头,局里领导发现了你的擅自行动,恐怕我们两个都要栽在那里。”
虽然刘沈风嘴上埋怨着,但他并没有怪罪李祥,毕竟有个人愿意为你拼命,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他不会不明白。
李祥老脸一红,虽说最后二人相安无事,但过程有些曲折,如果不是领导及时加派人手,恐怕凭借着他们二人,难以活着逃出毒贩的魔爪,那时的刘沈风还是一个楞头小子,满脑袋装的都是热血。
本来李祥是有着详细的救援计划,可就是因为这个楞头小子,冒冒失失地打乱了计划,陷入了危险的困境,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救援部队及时赶到,这才死里逃生。
原本医务室内紧张窘迫的气氛也有些缓和,两人对话的语气也变得相对平和,冷静下来之后发现,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像死对头一样争吵呢?
刘沈风面容和善地走到病床旁,拉出了床下的板凳,坐了上去,干枯的双手搭在被褥上,两眼失神地看了看李祥,又低下头去,李祥见他不语,便继续开口问到。
“你应该相信我的,还是说你觉得我会欺骗你呢?”
刘沈风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晃动了脑袋,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但这些话对于他来说,终究是有些苍白无力,一个在职三十年的政府官员,自然有着坚不可摧的信仰,可他毕竟是李祥,为自己挡过子弹的过命兄弟。
刘沈风的内心似乎出现了一丝动摇,李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法,虽说收效甚微,但刘沈风依旧陷入了一种痛苦的挣扎,他咬着牙,脸上那丧失了活力的皮肉,也尽可能地紧绷着。
刘沈风简直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煎熬,李祥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挣扎摸样,缓缓地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目光真挚地看着他。
两人再怎么说,也是曾经的战友、同志,即便刘沈风三番两次地说他是胡言乱语,可李祥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一直以来,李祥都在考虑如何摘下卢什市政府,扣在他脑袋上的头套。
这一刻,与皮肉相连的头套,似乎有了些松动的痕迹,只要他还念及旧情,那么刘沈风很可能会相信他,相信真相。
只要刘沈风相信他,那么他们就又是站到统一战线的战友了,最终目标就是揭露披着人类崇高理想外衣的卢什市政府,它真正的面目。
刘沈风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这个艰难的决定,依旧在折磨着他。
“安梓洛你也看到了,难道这些也是假的吗?”
李祥奋力掀开了白色病号被褥,右手指着沾血的大腿,那些触目惊心的血洞。
“意识体魔盒,激光武器,微型拟生机器,虚拟投影,难道这些你都能装作没看见吗?这些难道不是属于卢什市政府的军方科技吗?”
说到这里,刘沈风忽然停止了内心挣扎,两手交错在眼前,大拇指来回晃动,迟疑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但他接下来的说的话,却让李祥察觉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安梓洛,“生”组织的最高负责人,是卢什市政府的地下组织,为避免社会出现大规模混乱,阻断各类邪恶势力的扩张,负责暗中清理思想固化的叛乱分子……”
刘沈风简单直白的介绍,逐渐声微,大拇指的转速却逐渐加快,话只说到一半,就停了。
可能李祥打的这一张感情牌,并没有那么好的效果,对于公私分明的刘沈风来说,这些事是一码归一码,他的观念始终没有发生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