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距离神使大人仅数公里之遥的怀钰却仿佛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漩涡之中:
自打回到国家炼金学院,他便感觉空气中处处弥漫着一股看不见的疏离感:似乎到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原来已经很熟悉亲热的同事见到自己后都如躲瘟神般的匆匆逃开了,竟似比第一天来上班时还生分;有几个为人比较厚道的眼见躲不开,极是勉强的打个招呼也是面露尴尬之色,似有难言之隐…
怀钰诧异之下立时想到找沈玉琳问个究竟,但是几次去沈府求见都吃了闭门羹...他益发生疑,一次上班时间突然袭击,在办公室堵住沈院长,却见对方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一脸寒霜,极为冷淡的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冷淡之中更夹着几分鄙夷之色,哪里还有半分昔日那称兄道弟的亲热劲儿?
尽管心中纳闷,但他也是极沉得住气之人,当下不动声色礼貌的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知趣的离开了…下班时经过大堂,无意间瞥见那块醒目的魔法屏幕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刊出的这样一则消息:
原国家炼金学院院长林远湖教授因个人健康原因,辞去国家炼金学院院长之职,暂由副院长沈玉琳教授代行院长职务主持日常工作…
据怀钰所知,林院长虽年事已高,但身体一向硬朗,前一段时日给自己颁奖时还是满面红光精神矍铄,而且前向听同事们闲聊时说起,他最近似乎正在主持一个总统阁下极为重视的国家级课题……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因健康原因辞职”了?而且这么大的一件事,以林院长的贡献和声望,本应当风风光光的才是,居然只在一个极不起眼的位置用一小段文字匆匆交代了一下,处处透着诡异…
再联系到近来自己身边的怪异气氛和沈院长态度的180度大转变,心知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想起总统阁下那日的叮嘱,当即约了宋家姐姐吃晚饭,席间才得知一个最近在帝都某些圈子里已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
林院长十余年之前之所以能获得艾萨克奖章提名,是因为抄袭了某位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助理研究人员的研究成果。这件陈年旧账此时被翻出来,据说导火索是林院长为了自己退休之前再出最后一次彩,又故伎重演,“授意”学院中某个研究人员剽窃了其他同事的研究成果,并移花接木的用在自己目前正在负责的那个国家级课题上…以这件轰动性事件为引子,有好事之徒顺藤摸瓜挖出了当年让林远湖获得艾萨克奖章提名的那个抄袭丑闻:
当年的那名助理研究人员因为这件事被林院长排挤,开除出了国家炼金学院,这些年来一直穷困潦倒…正当舆论开始关注这名受了天大委屈的助理研究人员时,此人留下了一封绝笔信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后就服毒自杀了,云秦秘密警cha系统查出来的所有物证都与绝笔信的内容完全吻合;林远湖院长迫于压力黯然辞职,总统阁下主抓的那个重大课题也因此搁浅了……说到这里宋麗有些奇怪的问: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最近不是休长假了么?”
怀钰听到此处,再忆起那晚的特殊“节目”,哪还想不明白自己只怕已上了那便宜“兄长”的大当…当下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到国家炼金学院之后的所有细节都向宋麗和盘托出…宋大小姐闻言惊道:“你小子这回被人套路到家了!”
见他兀自有些摸不着头脑,宋麗稍一思索,有条有理的梳理还原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沈玉琳想是这样设计你的:
一.在你出力最大的那个课题中,你作为沈玉琳的‘副手’,先‘利用职务之便剽窃’了‘他发明的那个’用声控设备激活炼金法阵释放魔法的成果。
二.你‘在林院长的授意’下,将‘抄袭剽窃’来的成果‘断章取义’,以你为课题负责人做结题报告。这便是所谓‘近来林院长授意某个研究人员剽窃其他同事的研究成果’了,同时也是林院长为了‘封口’给你的‘好处’。
三.其中一部分你‘剽窃’来的成果‘被林院长用在他主抓的那个总统阁下重视的国家级课题上’。
四.同时,从另一头将十余年之前的那桩‘悬案’重新挖了出来,新旧‘抄袭丑闻’两相佐证,更增‘可信度’…林院长迫于压力不得不黯然辞职。”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这件‘丑闻’最后的影响就是:林院长主抓的那个重大课题因此搁浅,再加上你这个‘某个研究人员’是因为总统阁下的关系进入国家炼金学院的…我的好弟弟,你这回怕是稀里糊涂的当了赵康宁拆总统阁下台的棋子了。”
怀钰之前一直凝神倾听,待她说完后仔细思索了一会,这才冷静的道:“姐姐,您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整事仍有很多似是而非说不通之处:所谓真的假不了,我为那个声控的课题出的力,所有参与其中的同事都有目共睹,即便他们慑于沈玉琳的淫威不敢为我这个小人物出头,但林院长当时毕竟还在位,他老人家怎么说也是正院长,况且身后还有总统阁下这座大山,难道就眼睁睁的任凭沈玉琳用这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将自己轻易扳倒?况且警cha部门不是保护民众安全的国%家公#器么,怎么反而执#法犯#法,带头颠倒是非黑白?”
宋麗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弟弟你还是经历太单纯了,没看明白整件事背后云秦特色的‘政zhi运作’:那赵康宁以国会议员之尊,掌刑部尚书之权,只需稍稍暗示一下他对此事的‘态度’,他属下的警cha系统谁还敢查出什么‘真凭实据’来?况且眼下有人已为此事丢了性命,你那些国家炼金学院的同事人微力弱,有家有口,即便心有不平之气,又哪敢说些什么?”顿了顿,又道:
“再说林院长,以他的智慧,要看明白这件事背后的猫腻固然容易;凭院长之尊及他在国家炼金学院的威望,将整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也不难;但是如此一来便等于在这件事上彻底与身兼刑部尚书的赵康宁撕破了脸;林院长自己功成名就、年逾古稀,或许不在乎什么,但总要为他的家人学生今后的前程和身家性命考虑考虑:
当年那位助理研究人员已经‘自杀’了,而且警cha系统目前查出来的‘证据’全都是一面倒的对林院长不利…赵康宁想是在借这个动作向林院长传递一个‘信号’:为了达到他想要的政zhi效果,他赵某人是不惜杀人的,而且整个云秦警cha系统都要看他的脸色…现在已经有人‘自杀’了,至于接下来还会不会死人,还会死多少人,就看你林院长合不合作了……林院长虽贵为国家炼金学院院长、曾经的艾萨克奖章提名获得者,面对赵康宁这等一手遮天,掌控天下暴#力机器的权臣却也不得不低头…他的黯然辞职便是‘妥协’的第一步,而作为这场政zhi交换的第一位受益者,沈玉琳定能如愿以偿顺利扶正…”
怀钰听到这儿有些愤慨的攥了攥拳头:“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么?就任凭堂堂的国家公#器沦为赵康宁与沈玉琳那等政zhi流氓手中任意拿捏摆弄的面团棋子?那个无辜当了牺牲品的助理研究人员难道就这样白白死了?警cha系统就没有人敢维护法#律尊严伸张正义么?还有总统阁下,他老人家贵为云秦第一人,难道就眼睁睁的任由赵康宁这奸臣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宋麗闻言有些恼火的摊开双手:“眼下的总统换jie,那赵康宁呼声甚高,他若日后顺利入主官邸,以总统至尊,加上多年来在警cha系统处心积虑的经营...谁敢说些什么?另外弟弟你不清楚:
比起那些更多时候用来约束普通民众的成文的法律法规,云秦‘上流’社会的人士更信奉的是某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规矩’,就连总统阁下也必须尊重这种看不见的‘规矩’;赵康宁那老贼虽是公#器私用祸国殃民,但是他的所作所为依然极其小意的没有逾越这种看不见的‘规矩’允许的边界……所以总统阁下这回明知吃了个哑巴亏,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了…”顿了顿又道:
“不过眼下总统阁下还在位,谅他们还不敢做得太过分…林院长辞职及沈玉琳代理院长一事异常低调便是佐证…你这次的确是栽了个大跟头,但也不怪你,你已经够小心的了,实际上让你上当的还是国家炼金学院的保密纪律,这个纪律反而沦为了被沈玉琳那种小人利用的空子,你若非为了严守纪律,而是事先与我通个气,断不至于被那沈玉琳玩成这样...另外你有心旁骛,一听院里给你放长假正求之不得,哪里还有心思细想这其中的关窍…估计他们很快会逼你自己主动从国家炼金学院离职,好汉不吃眼前亏,先避避风头也好,姐姐来想办法。”旋即俏脸一寒,正色道:
“弟弟,答应姐姐,千万别试图自己做些什么。不是姐姐小觑你,与赵康宁那等老狐狸斗法,你还太******着怀钰郑重答应后,宋麗又仔细叮嘱了他一番方才放他走。
果然第二天一上班,行政和纪#律%检查部门的人就脸色冷峻的来到怀钰的办公室,一言不发的出示了一封信,怀钰接过来粗略一看:
是一封联名检举信,大致内容是举报怀钰副教授抄袭剽窃沈玉琳教授的学术成果,落款署名的足有十几号人,都是之前同一个课题小组关系融洽的那些同事…等怀钰看完后,这伙人又一言不发的递过来另一个信封,里面赫然是一张支票,怀钰粗粗一算,大约相当于一年的薪水。
有昨晚和宋麗的那番谈话做铺垫,怀钰心领神会,不动声色的拿起第二个信封离开了办公室,旋即将钥匙交还给大堂的行政秘书。
…
数日后,在帝都最权威的报纸《雁京日报》不起眼的版面刊登出了这样一则消息,大意是:
国家炼金学院副院长沈玉琳教授数十年如一日,安守清贫、锲而不舍、攻坚克难,为“声控炼金法阵”课题做出了突出贡献…目前这一成果已在珠岛市实现了成功的商业化运营,对珠岛市乃至西领地的经济民生福祉贡献良多…沈副院长贡献突出、众望所归,顺理成章的正式接任国家炼金学院院长一职…国会议员赵康宁大人特发来贺信予以表彰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