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应该过的是什么生活?
住在豪华的蒙古包里,坐在温暖柔软的驼绒毯子上,吃着刚烤好的切成小片的羊腿肉,喝着温热的香醇的美酒,伸手去摸一摸正给你捶腿的小婢女那丝般柔滑的头发……
这样的生活十天前还是日常,还是玉清感到厌烦想要逃避的。
而这一切从他偷听到了那则不好的战报开始就改变了。
一个匆匆从前线赶回来的士兵向他的父王汇报:将帅不和,前线接连失利,狼山即将不保。
那个他的父王,东胡部落的东胡王巴图震怒:“狼山不保,则我奴国危矣!汉军从此可以直捣王庭,我奴国将再无宁日!”
就在巴图召集众将商议如何应对的时候,他偷偷的跑了出去。
顺便还鼓动带上了他的亲密朋友巴特尔。
他要去前线。要协助前锋将士保住狼山,打败汉军。
那一刻,他有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使命感。
为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他郑重提议要打扮成一个普通的牧民,这样才能真正从底层做起。
巴特尔对他向来言听计从,在他心中,玉清是整个部落最聪明最勇敢的人。他的话,永远都是正确的。
所以当他们脱下华丽的貂裘要换一个牧民那破旧的袍子时,那牧民用看一个,不,是两个傻子的眼神来看他们。
看在他们苦苦哀求,就差跪下来的诚心诚意的份上,那个牧民勉强同意了,并且豪爽的拿出酒肉来款待他们。
就在两个人被那劣质的烈酒灌得不省人事的时候,那个和他们称兄道弟的牧民骑上他们的马狂奔而去。
玉清和巴特尔那纵马疆场,手刃敌酋的万丈豪情被一个狡猾的牧民先浇了一盆冷水。
牧民还不错,留给他们了一个破毡房,还有几头饿得皮包骨头的牛羊。
很快,一小队士兵过来,征用了他们的毡房和牛羊,说要送到前线做军粮。
连他们的人也征用了,说是一起押送粮草。
现在,他们不但成了一文不名的穷光蛋,还成了运粮队的一名民夫,连人身自由都没了。
玉清前两天还是欢喜的,觉得马上就要上前线,虽然没马没刀,可到时候凭自己的智慧和勇敢可以向汉军去抢呀!
所以当其他的民夫唉声叹气,得过且过时,他和巴特尔却是欢天喜地,任劳任怨的干着活。这让押运他们的士兵觉得捡了两个宝。对他们也是格外照顾。
可再照顾他们也是民夫的身份,住在破旧的四面漏风的毡房里,坐在干硬冰冷的地面上,啃着又冷又硬的饼子,喝的是冰凉的清水……
这就是东胡王子玉清现在的待遇。
一阵冷风吹来,他哆嗦了下,从过去的美梦中被冻醒。
寒露刚过,再加上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塞外夜里的气温已经降至冰点。
毡房里尽管烧起了一个小火堆,但还是抵御不了外面的寒气。一个叫恩和的老头对身边人说:“把睡觉的孩子们都叫起来吧!这天气冻坏了可就没命了。”
旁边的人把还在沉睡的其他人叫醒。
老恩和用它那有些乌黑的水囊喝了一口清水,笑道:“孩子们,我给你们讲个以前遇到的怪事吧,给大家提提神!”
毡房里除了恩和一个人年纪大之外,其他的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还有一个看年纪也就十二三岁。
少年们来了兴趣,都望着老恩和听他讲。
“那也是一个冬天的晚上。天很黑了,我们都待在毡房里烤火取暖。我们正说着话,突然身边的一个人就不见了。其他人没看见,我就坐在他对面,我看的很清楚,那个人是倒着飞出去的。”
“啊?”一个少年吓得惊叫起来。
“看着是飞出去的,其实是被什么抓出去的。我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爪子。当时我吓了一跳,就问其他人看见什么没有。其他人都说什么也没看见。难道是我老眼昏花了吗?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人不见了!”
“啊?”几个少年不约而同的叫了出来。
“我又看见一个毛茸茸的爪子把一个人抓出去了。我当时也很害怕,问他们外面有怪物怎么办?就听身边一个老人说,不要害怕,那是山神出来找吃的了。他吃饱了,自然就会走了!我们所有人都缩成一团,都怕再被那怪物掏出去吃掉。”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声狼嚎。那狼嚎起先还在很远的地方,可转眼间就到了我们附近。我从毡房的破洞往外看,那不是狼,那是一个穿着人的衣服的狼!”
“啊?”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是狼人?”玉清好奇的问。
“不,是狼神!”恩和肯定的说。
“那山神以为他也是一个普通的人,就准备用那爪子去抓他。那狼神的爪子突然间长长了几尺,直接刺进了那山神的眼睛里。那山神被刺瞎了双眼,发起火来,猛的一扑,把我们的毡房都扑倒了。可以想象那力气有多大。”
“那狼神突然间跳到了山神的身上,用爪子直接抓开了它的胸口,从里面掏出一个血淋淋的东西来一口吃掉了。那山神哼了两声就再也不动了。那狼神对我们说,以后它再也不会吃人了。一眨眼就不见了。”
巴特尔惊奇地问:“老爷子,你说那狼神还会说话?”
恩和点头道:“是呀,我们都听到了,说的确实是人话。”
玉清问:“恩和大爷,我怎么听人说狼人都是妖魔鬼怪,专门吃人心的。你遇到的那个狼神,他没有吃人吗?”
“人有好人坏人,狼当然也有好狼坏狼。我遇到的,肯定是一个好的狼神!”恩和道。
“你们有没有去看看那死掉的山神是什么?”玉清又问。
恩和眯起眼想了想道:“那山神浑身长满了棕色的毛,头又大又圆,耳朵倒很小。我们当时也不敢细看,怕得罪了山神。”
玉清微微一笑,心道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老恩和突然嘘的一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几个人都忙捂住嘴。
只见老恩和侧头细听,突然脸色大变,失声道:“来了,来了!”
玉清一把抓起身边的一根木棍,警惕的朝四面看。
巴特尔颤声道:“大爷,是什么东西,什么来了?”
只听一阵动物的低吼从远及近传来。
老恩和扑通跪在地上,向着声音的方向一边磕头一边祈祷:“老天爷,让山神快快离开!”几个少年不明所以也跟着跪倒。
只见远处黑夜中出现一头庞然大物,一步一步向毡房走来。那怪物浑身棕毛,呲牙咧嘴的对着这边低吼。它似乎畏惧篝火,远远的在毡房周围徘徊。
那些押运的士兵们都被惊动了。当他们看见那山神时,都尖叫着跑到了民夫的毡房后面。
一个百夫长打扮的人高声道:“老恩和,这是山神在向你们要祭品呢!”
玉清朝后呸了一声,低声道:“一群懦夫!这是山熊,哪是什么山神?恩和大爷,咱们人多,不怕它!”他自小听娘讲过一些天下的见闻,是以一看到那动物庞大的身躯及相貌,就马上想到是经常活跃于北方山地的一种棕熊。
老恩和不住的磕头,祈求狼神快快出现。
那百夫长大声道:“老恩和,每次山神出现,我们都要出一个东西来献祭,这是祖传的规矩,谁坏了规矩大家伙必死无葬身之地。你把这伙人里最小的那个人交出去吧!”
那个最小的少年吓的哇哇大哭起来。
玉清怒声道:“大人,这是山熊,不是什么山神,它怕火,咱们人多一起上,定能杀了它!”
那百夫长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亵渎山神?有山神庇护,我们才能守好狼山,快向山神磕头赔罪!”
巴特尔大怒,就要发作。却被玉清伸手一拉,又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冲动。
那百夫长向身边两个个士兵命令道:“把那小的扔出去给山神!”
两个士兵一边心里骂娘一边战战兢兢的过来,提起那早已吓的浑身软瘫的少年,准备远远的抛向那山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