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再也没有回来过’,舞阳几乎也可以确定,贺威派的人应该的确是遭了顾旻毒手了。
顾旻本身就是王爵,在成妱一事上立场明确,甚至因此与贺家水火不容,以顾旻的性子,是真敢对贺威的人下毒手的。
于应详又补充道:“贺将军说在寻证据了,若是找到了顾旻对他的人下手的证据,定然不会手软。”
舞阳皱眉,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顾旻每年都去郦城拜祭成妱并非秘密,哪怕是皇兄都知道。不过皇兄觉得顾旻乃重情重义之人,从未阻止怪罪过。
在皇兄知情的前提下,贺威派人在郦城对顾旻下手才站不住脚,贺威不息事宁人,反倒在寻顾旻下毒手的证据?
舞阳心念百转,明了过来,贺威派去郦城的人肯定并非只是盯着成宅那般简单,肯定还有什么不便明说的事。
“公主,您看这是否能说明在桐乡县和我们动手的人并非晋阳王?”于应详自己心里也打鼓,毕竟成妱的忌日和与他们动手的日子并非同一天,其实并不能算晋阳王有不在场证据。
舞阳也不能确定。
“这事你继续暗地里去查,另外将所有人从承恩侯那件事里撤出来。”舞阳转而说到另一件事,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几口,缓缓道:“从今日开始,承恩侯的事,咱们的人再不插手了。”
于应详一惊,“那属下让下面拖住方箴入京速度的事?”
舞阳眸光流转,微微一笑道:“本宫让你们做过这件事吗?”
于应详心头一凛,“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从这次的事情里,舞阳已经看出来了,皇兄十分介意她利用朝局,不过皇兄事母至孝,而母后护着她。所以她才刻意去御书房示弱哭啼,皇兄想起她年幼时受过的苦,物伤其类,多少会多点怜惜。
有这些怜惜,她就地位稳固。但正因如此,她必须作出姿态来。
她与朝局是无涉的!
“好了,已经夜了,本宫回寝殿休息了。”舞阳站起来,幽幽道:“你尽快将事情处理干净。”
“是。”于应详恭谨道,目送舞阳长公主离去,于应详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承恩侯已经成为弃子了。
明月高悬,于应详并没有回自己院子休息,而是披着月光出去了。
他得赶紧将公主府的人都撤回来,而用来拖住方箴进京脚步的人,也得从这世界上消失。
如此良夜,公主府明灯高悬,而顺天府衙对面的客栈厢房也是烛光未息。
辛夫人望着坐在灯下的女儿,心疼得无以复加,“书眉,早知道池家对你这般无情,我当初就不该答应让你嫁过去了。”
辛氏闺名书眉,闻言凄苦一笑,这事哪怨得了旁人呢,父亲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她当初在花厅屏风后偷觑过池诗辰一眼,虽不是高官,却也玉树临风,相貌堂堂。
一颗心便轻易许了出去。
“母亲不必如此,落到今日,也是我耳根子软,没想明白。”辛书眉叹了口气,“池诗辰和他母亲能为了仕途故意让我去毁掉镇南侯府的四姑娘,心都歪了,能是什么好人。”
辛书眉对辛夫人并没有隐瞒太多,除了隐去舞阳长公主这个庞然大物,其他都说了。
辛夫人面有薄怒,“看他仪表堂堂,还当是君子,没想到竟与镇南侯府二房勾结,想要池绾性命。”说到这里,辛夫人颇为厌恶,“镇南侯府的事我也听说过,虽四姑娘池绾性子古怪,不似大家小姐,但是镇南侯对女儿是极为偏爱的,若是池绾因此丧命,镇南侯便也倒了,届时大房那个公子哪里斗得过二房?说到底,他们图的就是爵位。”
辛夫人心如明镜,愈加心疼女儿成了筏子。
“母亲说得对,二房就是为了爵位,池家,则是为了二房提携。”辛书眉附和了一句,不过对母亲对池绾的评价并不赞同,在她看来,潜进池家救她一命,又教她逃脱之法,忙乱之下还记得把食物全部放进食盒里嘱咐她拿到高翔面前当证物的池绾可不只是性子古怪而已。
不过记得池绾和她说过的话,辛书眉没有提起池绾,只是看了看时辰,“母亲今日真不回府了?”
辛夫人冷哼一声,“不回去了。”
想起辛枯荣,辛夫人心头十分烦躁,她不是傻子,知道这事并非书眉在顺天府说的那么简单,起码辛枯荣明确说过这事背后还有贵人的,“书眉,这事情的主使……”
辛书眉立刻截断她的话,“母亲,这事没有主使,就是女儿嘴碎,而池家无情无义想要灭女儿口,才有了这场灾祸。”
池绾与她说过,她想要活命,便只能去顺天府。但是她谁都不能牵扯,只能将罪名死死卡在池家,并断在池诗辰这里。
不能牵扯到池远志,也不能牵扯到辛家,更不能牵扯到背后的贵人。唯有这样,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就算先前有不甘有疑惑,现下来看,池绾所说都是金玉良言。
更何况,高居上位的人都不是傻子,瞧,她的好父亲不就已经辞官了吗?
辛夫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神思恍惚,一心劝说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唉,我也不提了。不过如今你父亲已经辞官了,过几日我们就会收拾细软回老家,顺天府判了你和池诗辰和离,你与他们家都没关系了,何不随我们一起回老家呢?”
见辛书眉没有说话,辛夫人继续道:“这里是京城,你一个和离的妇人在此难免遭人白眼,若是去了老家,有我和你父亲护着,也不会如何。”
辛书眉回过神,清泠泠的目光看着辛夫人,明明在笑,却又落下泪来,“母亲,女儿不孝,无法再在父母膝下尽孝了。”
辛夫人一怔,只觉得心头绞痛。是啊,虽则女儿未在顺天府尹面前直说,但不代表她不知道辛枯荣在这件事里是什么角色。
一个父亲,想要杀她。她如何能继续面对这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