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财不紧不慢跟在池绾后面,原地留了几个亲兵看着。
池绾走到拐角时瞥见钟财的两个亲兵蹲在那个书生身边,想来是在问话。
前头领路的牢头停下脚步,“就是这间。”
池绾站在门口看了一眼,问道:“这里面的东西可有动过?”
牢头面容一滞,干笑道:“您说笑了,咱们这事大牢又不是客栈,还会在客人离开后收拾房间。自从书生挪到另一边的牢房,这里没关过别的人,也没有人动过。”
池绾的目光在牢头身上落了落,略一点头,便走进了牢房。
钟财从后头打量着池绾,见他抬脚,目光就自然而然落到了她脚上。大牢里自然说不上多干净,所以她的素色绣鞋已经沾了不少污迹,如此昏暗的地方,她也跟逛铺子一般闲适自然,钟财摸了摸下巴,难道现在京城流行这种胆子大的贵女?
正想着,池绾回头叫他,“钟将军。”
钟财回过神,“怎么?”
“你看这边角附近有东西吗?”池绾指着靠墙的角落,那里一堆干草,还有一块看不清颜色的布料。
钟财眯着眼睛,闻言上前掀开那一堆的东西。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杂草堆里有一只老鼠被‘打扰’了,急得乱蹿。
钟财反应过来,“池姑娘,这里并没有什么线索,其实你自己掀开也可以。”难道他还能以为池绾掀一堆杂草而产生什么怀疑?
池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只是觉得这里有点脏。”
钟财:“……”觉得脏,就让他来?
再说这大牢里哪里干净了,先前怎么不见她嫌脏。
钟财让她气笑了,一句话刚到嗓子眼,就看到这姑娘已经自顾自蹲下去查看情况了。
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无视了!
“将军,那一堆干草和布料是每间牢房里都有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牢头在外头见池绾蹲在那里,不由弱弱道。干草和布料,就是牢房给犯人的标配啊。
话音刚落,只见池绾伸手从干草堆里拿出了一个什么。
钟财眼尖,见之不由笑了一声,原本想怼池绾都忘记了,回头问牢头,“你们顺天府的大牢这么土豪?竟然还在干草堆里配银子。”
牢头一愣,银子?
池绾举起手里的东西,还真是一块碎银子。
牢头偏头思考了一下,“这倒说不定就是那个奸细随身带着的。”
“那你们还挺厚道啊。”钟财淡淡道。
凡是下狱的人,都要换囚服,身上所有物件都会被狱卒收走,这本是避免犯人偷偷携带东西,以免他们用利器自裁,或用银钱贿赂狱卒。
如果是能出去的,狱卒自然会将收走的物件还给本人或者家人。若是出不去的,物件就是狱卒们自己吞了。
显然,钟财说牢头厚道是故意讽刺他。
池绾忽然挪了挪身子,讶然道:“没想到这干草堆里东西还不少啊。”
牢头闻言紧张地看过去,可是她的挪动正好挡住了牢头的视线,牢头只能看到她往干草堆里扒拉什么,但是看不到具体有什么。
牢头额上流下一滴冷汗,他连忙抬手擦去,喉头有些发紧,想问又不敢问。频频拿眼睛扫身旁的一个年轻狱卒,那狱卒也是六神无主的模样,呆楞着站在那里。
不多时,池绾已经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出来。她面上也有些迟疑,看看牢头,又回头看看钟财。犹豫道:“钟将军,你看这个事?”
钟财眉头紧锁,目光在牢头身上逡巡着,沉声问牢头,“你有什么要说的?”
钟财是镇守北疆的,杀伐之气非常人可比,尤其是目光凶悍锁定牢头,似乎下一秒就会拔剑将他斩杀。
牢头勉力维持着镇定,但是声音颤抖,泄漏了他并不镇定,“将……将军这是何意?”
钟财一手握上刀柄,眼神中已经隐隐有些不耐烦。
“要不还是先跟方大人说说吧,这里毕竟是顺天府。”池绾适时阻止道。
钟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和奸细有涉,还需要禀报方大人吗?”
牢头并小狱卒心里的恐惧都达到了顶点,他们虽是在大牢里当差的,可是也算公门中人,自然知道上头对东秦奸细有多深恶痛绝,但凡和奸细扯上联系,镇南侯府的姑娘都被带回来问话了。若是钟财要先斩后奏,怕是陛下也不会怪罪。
牢头双腿一软,跪在了钟财身前,“将军饶命,小人和那个奸细真的没有任何牵扯。”
钟财高深莫测看了他一眼,“是吗?”
“那奸细的确曾经给过小人一点银子让小人帮他联络家人,但是小人怕惹麻烦,并没有那么做啊。”牢头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缘由说了个清楚,“就是刚关进来的那会儿,小人负责收走了他身上的物件,并给他分发了囚服,他曾偷偷递给小人一锭银子,说是让小人帮忙联系他家里人,让家里人帮忙筹些银子来衙门赎他。”
“你收了银子,却没有做事?”池绾盯着牢头的反应,见他不似作伪,才继续问道。
牢头连连点头,解释道:“是啊,因为他说的地址太远了,小人懒怠去,所以就没去,不过他后来问我的时候,我说去过了。”
“这个人是你徒弟吗?”池绾忽然指着牢头身后的小狱卒问道。
钟财身后的副将有些牙疼,这位姑娘问话怎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太没有章法逻辑了。
牢头也不妨她就转了注意力,但是心里舒了口气,连忙道:“是,这小子来顺天府办差才半年,一直是小人带着的。”
被人提及,小狱卒也是一脸惶恐。
“所以奸细给你递银子让你帮忙,你徒弟也知道?”
牢头擦了擦额头,老实道:“是,因为这小子就要娶妻,所以小人也分了他一半银子。不过这件事都是小人先坏了规矩收了犯人的银子,不是他的错。而且小人当时真的不知道这个犯人是东秦奸细啊。”
牢头心中悔恨,早知道这人是奸细,借他几个胆子都不敢收银子,只是知道他是奸细后已经收了银子了,只能尽力遮掩了。
池绾淡淡哦了一声,其实她心里已经有猜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