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一闪身就避开了袭击,边叹气边看着对方,“柳子安,你是不是有病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
恐怕没人想到老头竟然有这么一个诗意的名字。
柳子安翻了个白眼,“阎老三,那群年轻人不是冲我们来的,你至于怕成这样?都不敢吃晚饭了。还有,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柳子安!”
阎老三一时哽住,但是他被柳子安压迫多年,也知道这小子最擅长忖度人心,若是他说那些年轻人并非冲他们来的,那八成就是如此。
说到底,这几个年轻人还是他嘴贱将人引来的——就为了讹点银子。
真是悔不当初!
柳子安坐下来,捂着胸口不停咳嗽,阎老三吓了一跳,连忙冲到他身边给他拍背。但是咳嗽声没有停,甚至更加撕心裂肺了,柳子安捂着嘴,没多久手上就出现了血痕。
阎老三身形狠狠一顿,嘴唇直哆嗦,“子安,子安……你是不是变得更严重了?走,我带你去城里看大夫。”
柳子安好不容易咳完了,正靠在阎老三身上缓一缓,听到他这话,眼尾扫了他一下,“阎老三,你是不是看我停下了还不满意,故意拿进城大夫刺激我。”
阎老三神色坚定,“我不能看着你再这么作践自己了,你的旧疾本来不严重,硬生生拖到现在,你没听村里的赤脚大夫说吗,要致命了!”
柳子安闻言依旧神色淡淡,拂开阎老三的手,随意道:“我说了,我不去城里看大夫,你若是实在担心,就请赤脚大夫过来看看好了。你放心,不管开什么药我都吃。还有,什么时候可以有晚饭吃?”
一段话倒是说得溜,阎老三却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命都要没了,还在惦记着没有吃晚饭。
沉默了许久,阎老三咬牙切齿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答应了这辈子给你收尸!”
柳子安勾着嘴唇笑着,脸虽然老迈,但是那股不在乎生死的态度给他添了些许出尘的气质。
阎老三知道这是个油盐不进的货色,也不再和他生气,转而出去找村里的大夫去了。
村里的赤脚大夫是个五十多的男子,跟着师父学过几年医术,技术只是一般般,不过太平村本来就离京城近,村民有什么大问题都是去城里找医术高超的大夫,小问题才找他。
一见阎老三,大夫就头疼,“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了你家那位我治不了,想要活命赶紧去找城里的大夫啊。”
他就学了几年医术而已,平素都是治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这兄弟俩怎么就不肯放过他呢,若是治死了他可怎么办。
阎老三满脸怒气,“你以为我想找你啊,还不是那混蛋不肯去城里看病,还非得找你。”说着也不管大夫怎么苦着脸,一把将人揪住就往外跑。
大夫被拽得不由跟着人跑,心知这对兄弟压根就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只得妥协,“你好歹让我拿个药箱啊。”
阎老三早就对他家的摆设了若指掌,直接在他惯常放药箱的地方拎起拿个箱子,拖着人就跑。
拖到院子里时,大夫还在喘粗气,阎老三皱着眉头,“你喘匀气了没,赶紧给他看看。”
大夫:“……”但凡能选,他都不想理这兄弟俩。
柳子安歇了一会儿已经好多了,眼下见大夫被阎老三折腾成这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林大夫你没事吧,来,先喝口水。”
说着推了杯茶过去。
简直是甘霖,林大夫端着就往嘴里倒。
温度适宜,略有温度却不烫嘴,显然是早有准备。
林大夫总觉得这对兄弟很奇怪,都年纪一大把了,但是阎老三作为兄长做事还是风风火火的,而柳老四作为弟弟,比起兄长简直不知道沉稳到哪儿去了。而且柳老四穿得再像庄稼汉也给人一种斯文的感觉。
喝了茶,林大夫心气也平了,坐下来给柳老四拿脉。
阎老三一直紧盯着林大夫的动作和表情,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柳老四扫了他一眼,“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我饿了,快去给我做饭。”
哦,这也是林大夫觉得很奇怪的一点,阎老三做饭可太好吃了,除了掌勺的大厨,他还没见过哪个大老爷们有这样的手艺。
阎老三气结,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想着吃饭。
林大夫沉吟道:“柳老四说得有道理,他这个病不能饿,若是饿得头晕眼花,更容易发病。”
听他这么说,阎老三又犹豫了。
柳老四抬脚踹了他一下,“没听到吗,我不能饿,快去,我要吃红烧狮子头。”
阎老三沉默了一下,默默转身去了厨房。
林大夫嘴角一抽,作为暴脾气兄长,阎老三对柳老四可太宠了些。
待阎老三走了,柳老四深深看了林大夫一眼,“谢谢。”
林大夫叹了口气,眉头就没松开过,“我知道你不想让他听你的病情,但是你再不肯进城看病,就拖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他不是更难过吗?”
柳老四微微失神,“倒是多亏你,我才拖了这些年。”
“可别这么说,我医术不精,和京城里的大夫完全不能比,若非阎老三到处找珍贵药材,你眼下状况可能更差。”林大夫摆摆手,想他当年和师父学了几年,才学了个四不像,原也没想着做大夫,只想种田为生,还是这对兄弟知道他会点医术三天两头拉他来救命,才精进了几分医术。
不过就精进的那几分,也是不够给柳老四吊命的。
毕竟打交道多年,林大夫对兄弟俩还是有感情的,再次劝说道:“你别耽误功夫了,我真的救不了你,你还是赶紧去城里看看。”
柳老四含笑,却没有说话。
林大夫无奈,心知自己刚才的话白说了。
最后林大夫照例留下一个药方,然后蹭了一顿美味回家了。
夜半,柳老四喝了药,只觉得胸口一片刺痛,柳老四捂着胸口,默默闭着眼睛,等待着陈年旧伤的痛势过去。
永乐长公主府邸,永乐长公主突然惊恐地睁开眼睛,捂着胸口,脸上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