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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录 亘亘无眠

赤焰燎空,烈热的浓烟驱着鸟群走兽狂散,火海中央焦黑的土地上冒出个人影,灼烧过的右肩焦黑处渗出深红的血液。芥子洺有些颓然地瘫坐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瓶绿色丹丸,一股脑给自己灌了几颗。

与洞中妖物一番对抗令他险些神格被毁,洞外山火肆虐,他又施展了雨漓术,体内真气已是耗空殆尽。

“这洞里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这么难对付!”丹药入腹,他便急急催化,待到丹田处的真气稍稍充盈,他才长吁出一口气。

这是芥子洺第三十六次独个降伏妖魔,第一次连妖兽的面都还没见到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肩上的创口痛得厉害,之前在洞里还未察觉,此刻芥子洺瞧着自己的右肩竟隐隐冒着幽蓝色的烟气。

“我已经涂了渺拂大尊调配的冬青化腐膏,为何……”芥子洺头上渗着汗,放眼望去,除了他施展雨漓术的地方,四处皆是火焰蹿跃。

芥子洺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烛罗飞轮。芥子洺不明白,他一路追踪妖兽至此,甚至不惜冒着掀起山火的风险,施展了燎火术,借助他的神器烛罗飞轮,燎火术的威力发挥地更加淋漓尽致,可为什么连一只山妖都对付不了?

“该死!”芥子洺闭上眼,这次他的任务本是接引苍曜国北边,恪城梧桐巷的一个小混混回太朴,想着姬涯太尊正巧在北嚣国地界,两地相距不远,一同汇合也好有个照应。

不曾想在无亘山里竟让他发觉了妖兽的迹象。这里山林茂密,他追踪几十里,竟完全赶不上它。那黑影在他面前虚晃一瞬,便飞速掠过。栖身于此,又身手敏捷,他便判定这是只山妖作祟。

一路追至这个山洞前,那妖兽似乎累了,躲进洞里便没了声。只是他刚想进洞追捕,却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心里面隐隐有个声音让他不要进去。可他芥子洺,好歹也是太朴弟子,虽论声名神力比不过苍曜、东临那些变态,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何况山妖一流,素来怕火,而他刚好善火。

念及此,芥子洺便心一横,攥着烛罗飞轮闯进了洞里。一径入洞,仿佛隔离了一切生息,周遭静的可怕,洞中极黑,却有幽蓝色的光焰若隐若现。芥子洺屏着心神走了许久,却什么也没碰上,心中的焦躁愈来愈盛,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到,那山妖的目的似乎就是引他来到这洞里,一瞬间他很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叮咚!”原本寂静的洞里,突然传出了声音,听着像是水滴下落。

“哗——哗——”就在芥子洺的洞壁后面,有什么东西在拖行,带着“叮咚”的水滴声。

芥子洺的心紧到了嗓子眼,“莫不成是水妖?”他以前也解决过在戚子湖兴风作浪,蚕食船客的水妖精怪。

那水妖再食一人心脏,便可修炼成人形,所以她半是人身半是精怪,被他逼出水后,便拖着半是衣裙半是鱼尾的身体,湿漉漉地在地上匍匐。他还记得她临死前半睁的眼睛,慢慢被血水填满,她张了张裂开的嘴巴,残缺的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诅咒你……有一天会死在……水……”

话还没说完她便化成了一滩血雾,她那张畸形的嘴巴最后消散,芥子洺看着一阵恶心,那诡异的样子令他回来后好多天都不敢直视,以前他最爱吃的戚子湖醋溜鱼。

现在这情况,令芥子洺突然想到了那水妖死前的诅咒,他的头皮有些发麻,犹豫着要不要先发制人,占取先机。

“来……”那一个洞壁之隔的怪物竟发出了一个仿佛婴儿的声音,芥子洺心中大惊,那声音令他全身都不自在,就连神府中的真元都开始颤栗。

“见鬼!”芥子洺不敢多耽搁,拔身便向洞口处掠去,那东西见他要走竟追了上来,单凭速度芥子洺完全不是那东西的对手,眼见那团黑影就要赶上他,芥子洺看到了可怕而难以置信的一幕。

一只填满血水的眼睛,破碎的嘴巴弯着一个诡异的弧度,嘴缝里吱吱作响,“我……诅咒你……”竟是那个水妖精怪!芥子洺大惊,手上的烛罗飞轮斩过一击,那水妖精怪毫发未损,那嘴巴开合仿佛在嘲笑他。

芥子洺慌乱之下,燎火术便对着那黑影射出,却见那怪物笑得更甚,似乎张大了嘴巴去迎接芥子洺飞轮旋出的火龙。而在此时,一团幽蓝色的水汽对着芥子洺喷出,芥子洺忙运起神力应付,而燎火术的巨大威力,不知怎得竟被那东西推向了芥子洺,瞬间炽烈的炎氛撞上芥子洺,一同向洞口喷射而出……

从记忆中回过神来,芥子洺只觉得一阵心悸,那洞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怎么会看到已死的水妖精怪?还有那团幽蓝色水汽是什么?燎火术怎么会被那东西推向自己?而自己竟然没被燎火术伤到,倒也稀奇。

好在那东西没有追出洞来,只是这越烧越旺的山火,凭他的雨漓术怕是无济于事。再说这洞里诡异,必须上报大尊他们。

这时,他恍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那个由他接引的小混混,此刻不知去了哪里。芥子洺顿时胸闷气短,那小子不过是一凡人,怕不是葬身这场山火里了?芥子洺手中结印,向天上发了一计迅令,便纵身于山林中搜寻那小混混的身影。

酒足饭饱后的姬涯正打着牙祭,寻思着怎么将冷长矜这小子绑回太朴,天边突然闪现一计光影,姬涯忙起身探看,“竟是迅令!”姬涯心中惊疑。

这边突然有将士闯进了暖阁中来,俯身对端坐的冷长矜耳语了一番,但见冷长矜脸色骤变。

“冷公子,发生何事了?”阿娆原本正与冷长矜说这话,见他脸上突然升起严峻之色,不由得问道。

“大尊,”冷长矜略一思忖,对姬涯拱手道“无亘山突发大火,长矜此刻需带领军民火速赶赴无亘山控制火势,怕是无暇招待您和阿娆,不周之处还望谅解。”

“无亘山?”姬涯扶额,“你先别急,我刚才看见天边迅令闪现,瞧其方位,也在无亘山一带,想必我太朴弟子也在那遇事,这样,我同你前去。若山火蔓延之势难挽,姬涯也可助一臂之力。”

“如此,再好不过!”听参将来报,这场山火来势汹汹,恐怕非人力所能及。如能借姬涯之力平息自然再好不过。

“我也去!”一旁的阿娆道。

“阿娆,你留在这,等我回来接你。”姬涯吩咐道,起身便往外走。

“姬涯大人,昔年白水村后山也失过火,当时我跟在老村长后面,也出过力,您就带上我一起吧。”阿娆不依不饶。

白水村后山和无亘山岂能同价而语?但姬涯看着阿娆眼中流露出的一股子倔强劲,心中略一咯噔,便摆手道“也罢也罢,你便跟上吧,只有一句莫要乱跑,听本尊的命令行事。”

“嗯!”阿娆应道。

“长矜,我且问你,现在火势如何?”姬涯看向冷长矜。

“怕是烧了四分之一,也不知苍曜国得没得到消息。不过我北嚣在无亘山附近的军民已经派出去参与救火了。”冷长矜道。

姬涯听言,从腰系接下葫芦瓢,“既如此,你便与我们乘葫芦瓢先行一步前去无亘山。”

长矜见姬涯一直挂在腰间的葫芦瓢被她捏了个诀,瞬间变大数尺,不由一惊随即点头应下“好!”

“凌参将,我命你带上物资率领军士,火速前往无亘山救援!我与姬涯大尊先行一步,等待你们前来。”冷长矜吩咐部署一番,遂翻身跳上葫芦瓢。

姬涯即刻施咒,七孔齐心葫芦瓢朝着无亘山的方向飞去。

“姬涯大尊,恕长矜冒犯,可是无亘山的太朴弟子出了什么事?”细致如冷长矜,察觉到姬涯神色紧张,不禁开口发问。

“迅令,乃是我太朴弟子于危机关头传信的结印。刚才我观迅令出自西南方,而此刻携迅令出离太朴的,只有接引新入弟子之人。无亘山是苍曜之北与北嚣之南的交界,若我猜得没错,这枚迅令当是芥子洺那小子发出的。”

“只不过他虽心高气傲,但实力不差,这回不知惹上了什么麻烦,竟让他舍下脸面发出迅令。而且我隐隐感觉,无亘山的这场山火,与他有关。”姬涯面露难色,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有说出口。

“大尊莫急,目前倒是尚未听到伤亡的消息,这山火虽蹊跷,也不定是太朴的芥师兄。”长矜出言安慰。

七孔齐心葫芦瓢飞了一炷香时间,前头出现了无亘山的轮廓。越往前,明火的光焰也越来越清晰。阿娆瞧着那火光,在纯黑的夜里,格外耀眼,而且隐隐泛着幽蓝色的边。

阿娆睁大了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那火光之中仿佛描摹出了什么图案,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又像是婀娜多姿的舞娘。

“坐稳了,待会落地后,我会升起雨漓术浇灭火势。长矜、阿娆,你们注意保护自己,若是见到人影,可能便是芥子洺和他接引的新入弟子,带他们撤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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