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合资类大学,完全贯彻了西式教育的理念,没有班任、导员和自习,课自己抢、时间自己排,这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上课方式使得大部分人没有必要的接触,而缺少了必要的接触,交友就是不那么容易的事了。于是学校提出一个学姐和一个学长带八个大一新生,做一些熟悉环境的活动,用来消磨课余时间。
小组见面的时候,冯嘉昕其实在自我介绍里面说了谎,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拿了全奖?不行不行,这样显得炫耀似的。小说拿了奖?他们一准以为她是个三流言情小说写手——于是她说:“我喜欢蹦极和跳伞,可以一起玩。”然而看向后排的同学,似乎反响平平,古井无波的似笑非笑的脸,不情不愿、黏黏腻腻的掌声,她不无尴尬地笑了笑,转过头去,其实其他人的自我介绍也多半寡淡无味,她在心里暗骂不知道自己:自我介绍要什么新意?
后来甘薇对她说说:“你真的气场超弱,眼神闪闪躲躲地,但是一看就是压了很多东西在里面,所以我一开始并不想认识你,反正感觉就是没存在感啦。”
总的来说就是——冯嘉昕此前对大学的种种幻想和期待全部落了空。
学长学姐非常佛系地带着这几个人逛着校园,其实身边也有人搭话,大概是问为什么她穿的这样正式。她有点惊讶,随即又想到了昨天别人看她时候的惊讶,于是捏了捏雪纺布料。
“这很正式吗?”
“是啊,感觉像是晚宴的裙子啊。”
“可是——啊,其实我是没什么衣服可穿了。”她把后半句的“我们那边都这样穿。”硬生生地吞回去,如果说出来,倒好像是瞧不起人家,标榜自己城市潮流似的。
“哎,甘薇你穿高跟鞋走路不累的吗?”女生转向了其他话题。
“还好吧,我觉得这个鞋子比较好穿,所以走起来不累。”甘薇回答问题的时候就盯着那个女生,显得十分认真的样子。
冯嘉昕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人家,黑色小裙子,裸色高跟鞋,化着淡妆,说话的时候底气十足,一副十分有条理的样子。
“我要接近她。”这可能是当时冯嘉昕唯一的想法。事实上,混熟了之后她才发现,偶像也只是表面油光水滑啊。
她是相信自己这种能力的,对于自己想要接近的人,没有达不成的,但是对于那些非必要接触的人来说,她又显得异常冷漠,好像高高在上一样,所以整个大一上学期她就只有一个好朋友,哦不,其实是两个,只不过那人时常让她觉得不可琢磨,怕是没有把她当作朋友,于是冯嘉昕也就学会了先发制人,先将她排除在外了。
而甘薇呢,她是既羡慕又痛恨她的社交能力,她有太多朋友了,以至于冯嘉昕时常被放鸽子,那时候,她就会去学校中央的荔枝雕像下面坐一会,除了保安,那里是鲜少有人经过的,她通常会躺在红漆的木制台面上,耳边放着手机,听着音乐,就这样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躺着。从五点多等到了晚上十点多,她能看见粉色的天际逐渐暗沉、变红,而上层蓝色的墨水变成蓝黑,变黑,星星一闪一闪地,她意识到,该回寝室了,然而寝室总是比天空还要黑,这个时候她总会有点落寞,毕竟大家都忙于参加各种活动和社团,晚上笑嘻嘻活蹦乱跳地回来,然后周文和陈其原也会叽里呱啦地说些今天的趣事,比如那个老师上课走错了班级,或是自己认识了哪位朋友是多么多么A爆了。冯嘉昕坐在上铺的床上,就这样听她们讲,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就好像高中时候的她,总是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而另外两位朋友静静听她讲话的场景重现了。
只不过,她变成了安静的那个人。她不知道自己的性格是如何变成这样的,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