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途,天色已暗。
正行的这条路名为小曲径,一路直通大曲山,少有人烟。
张庭树本想走官道,李和仲却以官道少景色为由,入了这小曲径,只为一览这山间奇景。松溪镇归属河东郡,两人磨磨蹭蹭,连一郡之地都只走了个开头。
张庭树发现这位李公子是真的爱玩,仅遇到这半日之间,边见李和仲从袖中掏出了短笛,古埙,市井志异在手中把玩,连那走江湖的皮影,画工差强人意的小人书都有,时不时还有糕点,干果,好在李和仲也不是吝啬之人,分润了张庭树一半,倒也让埋头赶路的张庭树心情不那么沉闷。
这不,见面前小溪清澈,鱼虾匿于其中,李和仲便从袖中掏出两杆一米多长的鱼竿拖着张庭树非要来一场夜钓。
张庭树倒也见怪不怪,想必李和仲那袖中也是一藏物的神通,在书院中张庭树也有所耳闻,论及这藏物之术,除去那芥子纳须弥的各类器具法宝,仙气最重的是那一位号称地仙之祖的道士袖里乾坤之法,纳物最广者是一位大和尚的掌中术,曾一掌落下收了一个山头,还有那妖族大圣一张大肚皮,一口吞了三千水蛟。
当真是仙家气象,千奇百怪却不足为怪。
见张庭树走神,李和仲一竖纸扇,点在张庭树脑门上:“你可知错?”把张庭树脑门磕出一点红印子,张庭树“哎呦”一声,捂着脑门,说道:“师叔,我走神也不至于有错吧?”
李和仲却撇撇嘴,:“我是让你想想你今日所做所为可有纰漏。”张庭树听到李和仲如此言语,大体也就明白自己进去有不妥当之处了,仔细想了想,开口道:“我觉得错有二,一是不该见纸鹤不知警醒,未有深滤,二是不该随意窥探他人,不知深浅便有心探听,您看庭树说的对吗?”
说道纸鹤,那小家伙正立在李和仲的肩头,静静地看着四处的风景。而李和仲一展纸扇:“对也不对,你错在不知这人心鬼魅,见通灵之物便不假思索跟上为其一,随意窥探,大可当你挑衅打杀了你也不为过,此为其二,而你最错之处,是不该信我!大错特错!”
见张庭树迷惑,李和仲继续说道:“你见我递交于你的书信便对我之身份深信不疑,我就不能是别人假扮的李和仲?”张庭树正要辩解,李和仲一摆手,“莫要说有有云纹密菉,要知学宫家大业大,难保不会有几个披着儒教皮的耳目,你又怎么知道你那一道解秘菉的法诀没有被知情人递了出去?”
说着李和仲纸扇挡住下半边面孔,“其实……你看的那些都是假的,你所见都是专门为你设的局,你所为都被同道预测。没有书信,没有密语,更没有……李和仲!”说到最后几句,李和仲还狠狠的盯了一眼张庭树。
张庭树吓的一头冷汗,正要引气反击,李和仲却话峰一转:“骗你的,谁会花那么久的时间来算计你?是不是心里猛地一跳?”
一边笑一边捶着张庭树的肩:“并非戏弄于你,只是你还稍显稚嫩,而这修行道路上却又多的是阴私手段,各路牛鬼蛇神,你若不提防,是要吃大亏的!”
正要继续往下说时,潭水中有一股拖拽之力穿向鱼竿,“咦,上勾了,今晚的晚饭有着落了,”纠缠几个回合,一抬竿,一只尺余的乔鱼浮出水面。
“这吃鱼呀,讲究取水,尤重火候,今天让你开开眼,什么叫做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手中掏出一柳叶小刀,去鳞,剖腹,掏出内脏,又在鱼身各轻划六刀,一甩袖子,连那锅碗瓢盆都有了,随身带着家伙什和调味料的男人。
酒足饭饱,张庭树终于信了李和仲的话,虽说这么说对父亲有些不敬,但他还是要说:与今天这一条鱼相比,自己父亲张嘉的手艺张庭树终于完全看不上了。
李和仲却看似不太满意,叹了口气,说道:“唉,我这鱼虽有好味,却只适合浅尝辄止,我有一好友,那一手西湖醋鱼是得了老师傅真传的,那鱼才能称得上天下绝品,等哪天得空了领着庭树你去见见世面,蹭条鱼吃。”
张庭树也被李和仲勾起来馋虫,正要说话,却被李和仲一提衣领飘然而上。这李和仲一手提着张庭树,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甩了三甩,第一甩,把零散四处的锅碗瓢盆一扫而空,第一甩灭了明火,尘土翻覆,将此地人迹压了下去,第三甩却是将自己和张庭树隐匿起来,气息收敛。
“嘘,别说话,看戏。”
却见一道黄烟略过,向着大曲山方向而去,忽然去而折返,却是看上了这条小谭里的乔鱼。
乔鱼多为白色,这小潭中的鱼则不尽然,也不知是水质优等,还是天地所钟,潭水中鱼虽也有白,但大部分零散几近透明,鱼腹内脏,龙骨鱼刺清晰可见,就算不吃,观赏也不失为一种雅趣。
那黄烟落地化坐一黄脸黄法的瘦小汉子,尖嘴猴腮,隐隐约约看到身后有一毛尾,趴在潭边伸手便捞。
那黄脸汉子也不是什么附庸风雅之人,随手一抓便有七八条鱼,也不做熟,一条鱼各咬了一口,当真是浅尝辄止。
“呸,呸,什么玩意,看着好看,难吃的要死。”黄脸汉子咬一口便吐一口,随手将手中残骸一扔,“算了,也不走了,这次集会就在这开吧”
说着从怀中掏出来一张黄卷,仔细展开,又勘测太阳和众星斗确认了方向,在那名为《大曲山山才地貌》找对了地方用手一圈。
不多时,西南方一道黑气,西北方有一行红影,向着黄烟方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