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白先生。”豫才大喊一声,就冲着麦秆巨人冲了过去,但太白依然不为所动。
麦秆巨人一掌将自己的对手淹没后,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了张望了一番后,麦秆巨人漫无目的的离开了,在原地留下了一堆散碎的麦秆。此刻豫才也顾不上麦穗是否扎腿了,冲到刚才那个男人被淹没的麦堆中使劲翻刨着。
“你...你也是诗者?”一个陌生的声音,气喘吁吁地在豫才身后传来。
豫才回过头,那个男人...或者说,那“半个男人”正在他身后显现出来。湖蓝色的家居服,灰色的休闲裤,一头微卷的头发因为战斗的汗水有些湿润,仅仅生成的一只右手戴着丝质白手套。
看到麦秆巨人似乎还没发现这里的情况,豫才连忙把他往太白那边拉。男人显然不太愿意,正打算喊叫,就被豫才堵住了嘴巴,在被拖向树下的过程中,一个个肉体方块在他身后追逐着钻入他的身体。
到了树下,男人还在挣扎,但一只手悄悄的拍到了他的肩膀上:“公垂,你好~”太白的口气仿佛熟人相见。
像是定身符一样,被称为“公垂”的男人像是被石化一样立在原地。随后木然的转向肩膀上那只手的主人所在的方向。一旁的豫才甚至能听到木头被扭动般的嘎吱声。
太白依然笑眯眯的打着招呼:“哟,公垂,好久不见啦,你的绝招感觉还是没什么变化呐!”
刚刚还怒气冲冲的公垂皮笑肉不笑的同样打着招呼,只是举起的是尚未复原的左臂,手腕之上光秃秃的有些吓人。
看起来两个人认识,而且...从反应来看,对方应该跟自己一样应该是太白先生的后辈,豫才心疼的叹了口气。
太白的双手轻轻地抚摸上公垂的肩膀,随后卖力的揉捏按摩着:“公垂大佬,战斗辛苦了,请问什么时候凯旋?”
只是端坐如松的公垂丝毫没有觉得轻松,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他回答道:“很快,很快就好。”
“是吗?但是我刚刚可看到,有的人费劲了全身解数,也没有打赢哦~”手上的力气虽然没有变大,但传递到前面的人身上,仿佛加了千斤一般。
公垂此时心乱如麻,自己当初来到这个城市之前,就已经去庙里焚香拜佛,祈求不要碰见太白。下午在校园里闲逛,看见伥鬼所寄生的那个女孩,虽然打算帮忙,但心里已经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除个屁的伥鬼,帮个屁的忙,奔个屁的现。
回想起被训练时候的惨状,公垂的眼神四处飘散开来,努力寻找着对自己有利的解释。情急间,他看到了刚才战斗周边的麦田已经空了,而且从形状来看绝不是被战斗波及。顿时,一个大胆的设想脱口而出:“稻草巨人身上的...额额...稻子,是从地面源源不断吸收的。所以每次破坏它的身体,他都会吸收地上的作为补充。所以我们只要不停破坏它,到地面上再也没有稻子了,就赢了。”
太白似是而非的回应:“嗯~嗯,十分有道理呢,还有吗?”
“还有...还有...”公垂拼命思考着。
豫才顿时接话:“像希腊神安泰俄斯一样。”
“安泰什么丝?”公垂问道,他身后的太白一样满脸兴趣的样子。
豫才看着两人像是真的没听过这个神话传说,便讲述起来:“希腊神话中,安泰俄斯是大地之母盖亚的儿子,所以只要他双脚站在地上,就能获得无穷的力量,杀死他的办法只有让他双脚离地。”
太白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恩恩,原来如此,只要想办法让巨人远离麦田,就能断了它的补给,这样它就再也不能恢复了。”
公垂连忙拍起了马屁:“不愧是太白先生!”
话还没落地上,太白的口中就轻喊了一声:“烟花。”然后双手伸到了两人的额头前,像是弹弹珠般握紧了中指,之间轻微的月白色光粒渐渐集中。
那边的公垂连忙哀嚎:“不要!”而一旁的豫才根本没反应过来。两人的额头就被月光弹珠重重的击中了。
弹珠除了痛以外,还让两人在空中翻了个圈,向后飞了四五米远才停下来。头昏脑素站起来的时候,豫才已经摸到了头上那个高高鼓起的大包。
但太白对此明显还是不满意,他站在树下大骂了起来:“你们两个没脑子的蠢货就不能动动脑子嘛!”
公垂啊呜啊呜的摸着额头,不满的嘟哝道:“你都说了没脑子,还怎么动。”显而易见,他又迎来了一轮新的弹珠连射。
“我说啊,你们就不明白,先入为主的想法是很无知的吗?”太白脸上一副不耐烦的鄙视样子,教训着两个后辈。说完,太白竖起一根手指:“提问,你们为什么要攻击那么大一只稻草人。”
“那明显是...伥鬼化身吧。”月光弹珠全覆盖,打的豫才抱头鼠窜。他连忙解释道:“那个麦秆巨人胸口有个牢笼啊,就关着目标人物辛怡。”但回应的依然是一发发无情的月光弹珠。
旁边像小学生一样端坐的公垂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有目标出头替自己挨打当然高兴的一匹。但正偷偷高兴的时候,“砰”的一发弹珠精准的命中他的额头,紧接着就是太白的痛骂:“补充一句,那是麦子,麦子!不是水稻!你个五谷不分的蠢材!”
本来还想说“都一样”的公垂看着愤怒的太白,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看着两人一脸的天真无邪但又白痴无比的脸,太白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指导。只好叹了口气,恨其不争的指了指身侧的大树:“伥鬼是这棵树,蠢材们。”
“WWWWhat?”两个人顿时从地上连滚带爬的跑到了鼠标,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认真地研究了起来——毕竟太白先生说的,肯定是明确无误的。
太白双手插到裤袋里,看着两个后辈爬高上低的摸着那棵树,解释道:“虽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那个巨大的稻草人,似乎是在保护着女孩。”
听到这句话,两个人看向远处依然在漫无目的行进着的麦秆巨人。无论如何,巨人确实没有什么杀伤力。想到这,两人将目光放在了巨人胸口的“牢笼”。
此时,辛怡的目光,也恰巧穿过牢笼,与两人对视。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豫才依旧开口建议:“那我们尽快将这棵树摧毁吧。”
很快,在月光的肆虐中,整个伥鬼梦境中唯一的绿色植物灰飞烟灭。豫才注意到,在树木被摧毁的同时,远处的麦秆巨人也随风消散。
金黄色的麦秆在和煦的微风中不知飞荡到了何方。一个有着绿色长发,身穿黑色长衣,白色短裤的女孩从其中飘然而下,宛如女神入世般轻灵。只是,她的眼睛没有焦距,其中满是空洞。
豫才迈步向女孩走去,他身后的公垂劝说道:“不要去了,那个女孩应该没有交流能力,这里对她来说只是个梦。”
但豫才没有停下脚步,他摩挲着自己的食指,走到女孩面前。公垂本身打算拦住他,但太白制止了公垂的行动,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豫才问道。
但女孩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仿佛根本没听到豫才的话。
“对不起了。”豫才以手做枪,对准女孩,首先道了个歉,然后低吼一声:“真心话。”指令弹精准的命中女孩。
豫才回头看了一眼两个队友,对女孩提问道:“你最近,最难过的事情是什么?”
女孩的身上印着“真心话”三个大字,失神的瞳孔慢慢有了些许的聚焦,张嘴说道:“下周的cosplay社团演出,我要扮演一棵树。”
“这为什么让你难过?”
女孩似乎有些难受,在努力克制着自己开口,但最终她说道:“她们看不起我,她们说农村的女孩没有钱买衣服、化妆品。”
这时,太白走了过来,张口问道:“但,有什么东西,在保护着你。”
女孩的脸上浮现出欣慰、舒适、满足的神色:“是的,丰收的麦田,那是父母辛苦耕耘的地方,成熟的时候我也在田间帮过忙,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来源于麦田之中。”
看来,这就是女孩被伥鬼寄生的原因了。了解到这点后,太白伸了个懒腰,打算就此离开。
女孩身上的汉字越来越淡,看起来即将消散。太白拉着豫才的衣领,在离开这里的最后一刻,豫才拼尽全力喊出了一句话:“那么,你的生活费负担得起社团活动吗?”
听到了这一声呼喊的女孩,像是大梦初醒般,眼神突然聚焦,睁大眼睛盯着即将离开此地的豫才。
漆黑的阶梯教室中,女孩悠悠醒转。
她爱惜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cosply服装,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轻轻取下了那顶绿色的假发,一件件的褪去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是社团里其他人高价网购的,她本想今天穿着这件衣服就此离开人世。因为贫穷所遭受的白眼,自己明明已经习惯了,但cosplay让她能够贴近自己所喜欢的人物,哪怕只有表演的片刻。她从未想过,贫穷让她连这点资格都没有。
黑暗之中,辛怡只穿着内衣跪坐在地上,从别人储物柜中拿出的服装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她的大腿上。
她又想起了,梦中那个记不清楚脸的男孩说的那句话——你的生活费负担得起社团活动吗?
或许,自己确实属于那片金色的麦田,大城市的一些活动,自己本就不该参加。
与教室内心绪千回百转的女孩不同,在她所不知道的教室门口,坐着三个默默充当护花使者的男人。
这会儿三个人的基本信息已经交换完毕了。
公垂是浙江人,因为很天真的原因——网恋奔现,而跑到这个城市。结果在学校闲逛的时候看到了辛怡,也因此错过了快捷酒店的约会,至少他说有这么个约会。
不过太白不相信就是了。
他从菜鸟时期,就完完全全是太白带起来的,后来大学考到了浙江,也就顺势去了那边的诗社分部。
公垂的能力特别适合侦测,他可以让身体以小方块的形式虚化,再重组在附近地点。也正是这个能力,他率先进入辛怡的伥鬼梦境。
三个人聊着天,公垂的半边左脸盯着教室内的情况——辛怡已经穿好了自己的衣物,缩在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毯子中睡着了。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盹聊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东方鱼肚白。窗外操场上也逐渐有了人声,三人基本确定女孩不再有不好的念头了。从地上艰难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一起走到学校旁边的早点店喝胡辣汤的时候,三个人熬了一夜甚至都没张口说话的力气。这个时候,公垂突然用手肘碰了碰豫才,示意他看向学校方向。
那里,辛怡刚刚从校门口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早已没有了昨晚的软弱,和梦阮传来的资料一样,她已经用习惯性的微笑来装扮自己。
豫才正盯着她看的时候,像是感受到这道视线一样,辛怡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碰撞到一起,豫才连忙错开了。虽然太白说过大多数时候,人会忘记梦中的事情,但豫才还是有些心虚。
只是,努力埋头吃饭的豫才,看到餐桌前出现了一个女孩粉色的T恤。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她开口道。
豫才心里一惊,嘴里的卤蛋都忘记了继续咀嚼。但太白适时的替他解了围,他勾住豫才的脖颈:“美女,我弟弟还单身,放心,他很乐意交朋友的!”
辛怡仔细地端详了豫才,弄得他更心虚了。但万幸没有持续太久,辛怡微笑着说:“你不是他,他要刻薄的多。”
公垂用手帕纸擦好嘴,从桌子上拿起白手套,重新戴回自己的手上:“美女,你这梦中情人,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念念不忘。”
辛怡本来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听到公垂的文化,她回过头说:“她让我看清了自己。”
“但最重要的,是你并不打算轻视自己。”许久没说话的豫才接话道。其实从昨晚女孩将别人的衣服郑重地从自己身上脱下开始,他已经感觉到女孩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某种,会在今后通过努力来改善自己生活的决心。
辛怡没有回头,没有停留地离开了。
公垂则在惋惜,声称豫才再稍微努力一点就能够要来微信了,接下来就是无比香艳的可能性。而豫才则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公垂的调笑,还是因为刚才自己对女孩说出的有点中二的话。
早饭过后,仿佛是《神庙逃亡》一样,公垂随便找了个理由飞一样的逃跑了,不知道是继续见网友还是返回浙江的学校。
豫才和太白则打着哈欠回到了诗社补觉,生活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