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才支着头坐在教室里,哈欠连天的猜想着易安是怎么监视着刘教授的。
他们在刘教授的梦境中度过了一整夜,而且由于地面被浅水覆盖,几人都没能睡上觉。直到刘教授转醒之前,他们才从伥鬼梦境中被“吐”了出来,由子美带着跑路。
最终,还是在邻栋的楼顶,太白和子美决议由易安留在这里监控着刘教授,免得起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们两人先回去修整并跟太白汇报情况。
当时豫才十分犹豫,倒是易安主动替他开了口:“豫才,这次只是轮到我来盯梢了而已,不必担心。”
太白就没有那么温柔,早已跑到了子美开的那辆破桑塔纳上睡觉。子美在离开之前看到这边的情况,也开口解释:“豫才,我们的工作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不要看着易安柔弱娇小,她是我们之中最...不可撼动的人。”
豫才回头看了看温婉如水,仿佛在送别友人的易安,本来想再说点什么,但凭空一股风吹起,仿佛一只柔弱但坚定的手推着他进入了子美的传送门中。
“过会还是翘了课,买点饭给易安女士送过去吧。”豫才心里想着,打开了手机,看诗社的微信群里有没有新消息。
这帮人语音会议归语音会议,但都不爱在群里打字,即便被豫才吐槽老顽固。
这么想着,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吓了豫才一跳。来电显示上写着孔明的名字。偷偷把蓝牙耳机戴上,豫才接通了电话。
孔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这边还有别省的案子,刘教授这边我已经申请了支援,明天就会有专业人士过来,今明两天你和易安盯紧刘教授就好。”说完话,也不管豫才的回应,单方面就挂断了电话。
孔明的态度让豫才十分奇怪,前一天着急的火烧火燎的是他,就过了一夜,吩咐完就直接不管了的也是他。
想不明白的豫才收起手机,专心上起了课。
他找到易安的时候,手里正拎了一杯豆浆和两个包子,而易安正在跟教授攀谈着什么。虽然两个人有说有笑,但教授头上又增大几分的伥鬼显得无比扎眼。
豫才躲在墙壁拐角偷偷盯着两人,但易安显然已经发现了他。跟刘教授挥手告别后,易安向他藏身的地方走来。
通知梦阮通过摄像头先盯着教授之后,两人到了学校一角,路上,她告诉豫才,自己昨天跟刘教授搭上话后,就说今天过来旁听一下他的课程,这边也是刚刚下课。之后,易安从豫才手中接过食物,吃了起来。
中间,豫才讲了孔明吩咐的任务,易安则安静的小口吃着包子,没有回话。等到豫才讲完,气氛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易安只吃了一个包子,并把另一个包子重新还给了豫才,才开口说道:“我已经和太白子美沟通过了,他们也不会再来了,看来这次的任务只有外援才能解决了,在他来到之前,我们两个就先看好刘教授吧。”
“为什么啊?明明之前还很担心。”
“豫才,这么久以来,孔明都没有出过错,他的判断我们都是认可的。所以,我们按照他说的做就行了。”
这样的回答根本不能解决豫才的疑问,他顿时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易安没有再过多休息,站起身对豫才道了个歉:“我在吃东西的时候,不太喜欢说话,刚才让你久等了,不过我还要继续去盯着刘教授,关于孔明的安排,我们之后再谈吧。”这十分正式的道歉反而让豫才乱了手脚。
“没有啦,吃饭的时候不应该说话才是对的。”豫才手忙脚乱的解释。
易安刚走,豫才身旁立刻围绕了几个闻着味来的狗仔。
“老二,那个大美女是谁?”老三黄幸武勾着他的脖子,问了起来。
发现他和豫才的是老幺,当时就直接在微信群里通知老大和老三过来了。但是豫才正和易安聊着天,没注意到群里的内容,被当做动物园里的猴子观察了半天了。
一通打闹下来,豫才只跟他们解释了易安是自己在郑州的表姐,来学校里看看自己。几个人就嘻嘻哈哈的准备起下一节课的课程。
豫才下完课就接替了易安的盯梢工作,让她得以回家休息一下午,到晚上十点才换班。
因为前一天晚上豫才夜不归宿,已经跟室友解释是前一天跟“表姐”聚餐后在她家里睡了一夜。所以这一夜的盯梢任务还是只能易安独自完成。
不过易安也不在意,微微点头示意豫才返回寝室。虽然豫才再三保证如果有问题要第一时间联系自己,但躺到床上的他还是不停翻动自己的手机,局促不安,不知道何时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豫才就又带着早餐到了刘教授家的楼下。只不过,没有子美在,他不知道该怎么上邻栋的楼顶——他们之前监控刘教授的位置。
但没过多久,易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豫才,早。”
豫才回过头,易安脸上有些许的倦容,看来又是一夜未眠。再次接过豫才带来的食物,道了声谢后,易安也没客气,继续安静地吃了起来。
已经知道易安习惯的豫才也没着急,随便找了点话题一个人说了一会儿,等待易安吃完。
没过太久,豫才就从易安口中知道了昨夜的情况。
刘教授的精神已经不太稳定了,昨晚一个人盯着葡萄酒瓶发了许久的呆,之后将酒瓶敲碎在了墙壁上。但是在用破碎的酒瓶在颈间比划的时候,他那个十分喜爱的小提琴发出了声响,打断了刘教授的动作。最后刘教授丢下碎酒瓶,用小提琴拉了一首乐曲,才借着酒力昏昏睡去。
虽然易安的描述十分平淡,但字里行间,豫才已经明白那“突然响起”的小提琴一定是易安所为。
由于今天早上没有课,豫才连忙让易安回家休息,自己来接班。
在道谢之后,易安打了一辆车离开了这里。
虽然不知道刘教授到底承受了什么压力,但出门之后,刘教授仿佛就是一个完美的老年人。对待邻里友善亲切,对待师生温和耐心,完全不可能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这也让豫才的盯梢格外轻松。
中午饭刚过,诗社里就通知外援已经抵达,豫才正感叹诗社系统出差的神速之时,来人站到了他的面前。
“额...怎么称呼?”豫才仰着头看着面前这位铁塔一般的黑壮大汉。
由于对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正好遮挡住了阳光,豫才只看到了身影。待对方开口,豫才才发现来的是一位老人——没错,一米九多的老人。
黑黝黝的皮肤,长长的胡须垂到胸前,半截袖露出的肱二头肌比豫才的还要粗壮,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让人毫不犹豫的把他归类到“农民工”的形象中去。而且他的背后却是还背着小半扇门板一样的东西,被一层牛皮布包裹着。如果不是没柄,豫才强烈怀疑像是《火影忍者》中桃地再不斩的斩首大刀。
“您是...”豫才战战兢兢的打招呼,生怕对方一言不合一巴掌把自己拍的找不到北。
“喔,”来人的嗓音虽然苍老,但发生浑然响亮:“我是山东分部过来支援的,名叫仲尼。”
仲尼的性格风风火火的,拉着豫才就往刘教授正在上课的房间赶去,具体位置和资料,在来的飞机上梦阮就已经传送给他了,他都清楚。
刘教授正在讲课的时候,教室的大门被一股大力拉开,刘教授的课程被强行打断了。虽然有些不悦,但他仍不失风度的看着来人——一个黑脸的高大老者,腋下夹着一个学生。
仲尼放下豫才,直接走上了讲台,把背上的半扇“门板”卸下,不见外的冲刘教授打了个招呼。
刘教授纵然再绅士,也不太能接受这种行为,忍着脾气询问仲尼的来意。
“踢馆的。”说完后,仲尼也不管那么多,把背上的门板轻轻放到讲桌上,然后拆开外面包裹的牛皮纸,露出一个精美的古琴。
本来已经打算给保安打电话的刘教授看到古琴的那一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仲尼冲他一笑,也不管阶梯教室内那么多学生的骚动,弹响了古琴。
刹那间,整个教室安静了下来。豫才也被那声琴音所震慑,呆呆地站在原地。此刻,所有人的心神都沉醉在了一声琴音之中。
但随后,是狂风骤雨般的节奏,古琴的韵律从这间教室中传出,所有听到这琴音的人不由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脚步,竖起耳朵生怕遗漏一丁点的旋律。
短暂而又漫长的十分钟,以这间教室为圆心,竟然让一大片空间除这琴音之外寂静无声,无论任何生物,大气都舍不得出一下。
一曲终了,在众人刚刚回过神来的时候,仲尼已经收拾好古琴,打算离开了。
刘教授最先反应过来,追着即将走出教室的仲尼喊道:“大师留步,大师请留步。”人便追了出去。
后来,在操场上,不少人围观了一场诡异的画面——刘教授像是学生一般,站着被高大的黑脸老者训斥了小半个钟头。
虽然闻讯赶来的学生越来越多,但刘教授丝毫没有在意,不时张嘴询问着一些问题。
但豫才很快发现了刘教授的变化:他的气质想必之前,多了许多...像是朝气与活力的东西,而且头上的伥鬼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训斥完之后,黑脸老者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刘教授如获至宝般也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对准前者,像是在添加微信好友一般。
做完这一切,黑脸老者背着被牛皮纸包裹的古琴,过来又像拎着小鸡仔一般,把豫才拎到出租车上,驶向了诗社。
作为东道主,当夜孔明招待仲尼好好地吃了顿豫才,其中自然少不了大鱼大肉,包括一瓶五粮液。作为社员自然明白这顿饭花费不算小,但众人许久未聚,也吃的十分开心。
席间,豫才问起了这次案子的情况。
瞅着自己家社员像饿死鬼一样的盯着美食大快朵颐,孔明这个“代社长”咳了咳,维持形象般跟豫才解释了起来:“通过你们在刘教授梦境的遭遇和资料调查,我基本确定刘教授是因为在学术,也就是乐律上出了问题,以他的能力和地位,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高处不胜寒的寂寥,也就是知音难寻的痛苦。”
“所以,孔明就找到了我,对症下药。”仲尼从鲤鱼焙面中夹了一大块肉,说完后吃了下去。
易安吃得少,已经查不多了,喝了口果汁,从旁解释:“所以,最合理的安排就是只要盯住刘教授不做傻事,便不用再过多耗费社里的人力了。”
“这是最效率的做法。”孔明一锤定音。
豫才点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但同样嘴里也没落下,含糊不清的继续发问:“那之前为什么那么紧张啊?”
孔明没好气的吐槽这个已经不算新的新人:“你知道刘教授这个级别,对于国家来说是怎么样的珍宝吗?损失一个那不仅仅是物质层面,几乎可以说是整个乐界的大出血了。”
豫才有点不太以为意:“那有什么,不还是被仲尼老大爷教育的跟小学生一样。”短暂的相处,仲尼的性格有豪放,两人已经混的十分熟了。
听完他的话,虽然也有吹捧自己的意思,但仲尼依然哈哈大笑起来。
只有孔明捂住了脸,为自己这个属下的白目所愧疚。太白笑眯眯的摸了摸豫才的头:“你知道,这位是什么身份么?”他指着吃相同样不太好的仲尼。
豫才摇了摇头。
“你内教授如果是张无忌,他就是张三丰。”
豫才试探着回答:“祖师爷?”
太白揉着豫才的头发,将其弄乱:“一个练武的,一个修仙的。”
仲尼喝了一口五粮液,也没谦虚,继续哈哈笑着。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拿起看了看又放下。
孔明在一旁说:“仲尼,以后刘教授如果跟你沟通,你稍微指点他一下,虽然乐器不同,但乐理应该也有相通之处。”
仲尼满口答应下来。
酒足饭饱之后,豫才揉着肚子问仲尼,为何今天不需要进入伥鬼梦境,就能给刘教授的伥鬼消除掉。
结果仲尼巨大的巴掌拍到豫才背上,差点没把他今晚吃的拍出来,老人爽朗的笑声里,说出了原因:“对症下药,对症下药,他愁的是找不到知音,那么直接给他展现一个他没见过的世界就好了,他自然多了动力让自己的技艺更上一层楼,而非可笑的高处不胜寒了。”
而对面,已经醉醺醺的太白和子美则搂在一起,大声喊出了曾经洗脑的广告词:“我一直在寻找,有你的世界,在哪里...”
豫才没有喝酒,他继续问道:“那你的能力是什么呢?”
仲尼哈哈大笑:“我没什么特别的能力,跟你们不一样,我只是钻研的方面有许多,恰巧这这些方面又比较擅长而已。”
“难道,你没有异能?”
“不可以吗?”
豫才十分惊讶:“你看不见伥鬼?”
“你们不是看得见吗,我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你们的存在,又在某些方面能帮到你们的忙而已。”
豫才不知道说什么,一直以来,他都有一种使命感,觉得自己的能力是为了帮助人而生。现在碰到了毫无能力的仲尼,他有些奇怪自己是不是高看了自己。
仲尼把最后一口酒咽下,说:“其实有没有能力并不重要,帮助别人不需要能力也能做。重要的是,当你能帮助别人的时候,你是否会去这样做。”
再多的话,豫才都没记住,但这几句话影响了他的一生。
第二天仲尼就离开了,并未与众人告别。
这次消除伥鬼,豫才虽然什么都没做,但,也有巨大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