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无聊啊!”太白一如既往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或许是为了压制住“failed”的声音,他百无聊赖地喊了一句。
易安端坐在床边,微风吹起她细微的发丝,她品着茶看着窗外不远的河流,并没有接话。孔明则依旧埋在文件山后,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至于子美...自始至终他都没想搭理太白。
太白倒也不气,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把半个身体都伸出了沙发外,艰难的冲子美招着手,用软绵绵的语气问:“子美~呐,子美诶,难道你每周巡视已经做好了吗?”
子美头也不抬,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随口敷衍着太白:“后天才是我过去的日子。”
太白郁闷的皱了皱眉头,继而大呼小叫起来:“孔明,那个实习生,你就这么放着?这已经快一周了,都没啥事件发生,你就这么安心的发放工资?有没有点黑心会计的样子!”
“啪嗒”一声,孔明手底下,键盘的键帽被掰断了一块。
这时,依然是清脆的风铃声,带来了窗边女子的话:“子美,太白绕了这么大一圈,只是想让你带着豫才去看看。”
子美听言,把手中的金色钢笔合上笔帽:“那我就去看看吧,这两天我确实觉得有点心神不宁。”说完后,子美拉开椅子,冲孔明补充一句:“啊,会计大人,开车过去的油费。”
“啪嗒”,又一块键帽遭殃。
“来回油费50,微信转账!”一副不耐烦的口气。
那边,目的达成的太白从沙发上支起身子,冲着易安比了个大拇指。
今天的易安穿了件黑色的长裙,腰间一条简单的束带就将她纤细的身材展露无疑,白色的披肩在诱惑之上,平添一份端庄。
“无论何时,易安你都是最漂亮的!”太白毫不吝啬称赞。
易安微微点头:“太白先生过誉了。”
同一时间,某大学生命科学学院。
豫才闲来无事,来这里旁听一名教授讲课。讲台上,教授说了一个脑筋急转弯:小明工作二十年,仍是一名普通员工,打一生物学名词。
底下的学生很快回答出“生殖(升职)隔离”,课堂上发出不大不小的欢笑声。豫才在友好的课堂气氛中,独自预习着后面的课程。
此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出来的时候,看到来电显示——子美先生。
第一次任务,心跳不由加快起来。
子美开着一辆老式桑塔纳,从郑州往城外开去的时候,豫才在一旁不满的抗议:“子美先生,难道都不能提前通知一下吗?你就不担心我正在考试什么的?”
把手中的口香糖递给豫才一条,子美说道:“梦阮已经确定过了,你正在旁听一堂无趣的生物信息学课程。”
“你们监视我!”
“加入了诗社,就肯定要放弃一部分的隐私。合同里没说嘛?”子美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
“哪里有合同,我就没签过合同。”
子美从驾驶座上侧过脸,露出标准的假笑:“所以,解释权归诗社所有,少年,你被坑了。”
两个小时的车程,子美带着豫才来到了一个乡村。
车子刚熄火,就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了十几个孩子,嘴里喊着“子美叔叔”就往子美的身上扑去。豫才看了看周围,只有三五个老人坐在不远处的树下。
子美看着周边的村庄,并不算破旧,但却少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问向子美:“这里是?”
此时的子美,肩膀和双臂上已经各扛了一个儿童,整个人像是覆盖了一层“儿童装甲”一般,艰难的往树下走去。等好不容易走近,他大口喘着气,跟几个老人打招呼:“何婶、宋婶、王叔、赵大叔、三叔,吃了没?”
豫才跟着子美,听着他和几个老人熟稔的寒暄了一阵,不乏一些“这几个小子又胖了几斤”、“天气不错,今年应该会有好收成”、“李家小子这次考试分数高了十分,不过还是全班倒数的”等等一些没有营养的问题。
然后仿佛突然醒悟过来一般,子美把一旁发呆的豫才拉了过来:“我弟弟,现在在上大学,听说这边小朋友可爱,非要跟我过来看看。”
就在豫才诧异自己什么时候“非要过来看看”的时候,子美已经跑远了,还回头挥了挥手:“我去村里看看张大爷,你先陪着小朋友们玩。”
与此同时,他只觉得身体一阵沉重——“儿童装甲”已经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桑塔纳的车尾,是村里的耕地,豫才正在这里跟十几个小朋友大眼瞪小眼的发呆。哄小孩这种技能,他从来没有点亮过。仿佛是没话找话一般,他突然想到了生物信息学上的那个脑筋急转弯。于是,他强装温柔大哥哥脸,低头说道:“我问你们个脑筋急转弯好不好啊?”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他设置看到有个小孩已经偷偷掏出了手机。
豫才为了掩饰尴尬,轻咳了两声,说:“小明辛辛苦苦工作了二十年,但还是一个普通员工,打一生物名词。”
几个小孩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豫才甚至能听见乌鸦飞过的叫声。
“什么是普通员工?”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问。
旁边的小男孩看起来大一两岁,粗鲁的解释:“就是农民工,你爹。”
他旁边的另一个小女孩闻言也大声说:“你爹也是!”
为了防止争吵扩大,豫才连忙说出了答案:“生殖隔离,是升职隔离,哈哈哈哈。”干笑声过后,豫才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几个孩子了,心中几乎哭出了声:子美先生,求求你救救我。
“什么是生殖隔离呢?”同样是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发问道。
或许是超纲的问题,那个小男孩也没在插嘴,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豫才。看到这个问题自己能答,豫才开始向他们解释:“就像大牛生小牛,大猪生小猪,而牛生不了猪,猪生不了牛,他们只能跟同类生小宝宝。”
最后“小宝宝”三个字,豫才甚至用了哄小孩的父母才用的童音。
“你骗人,何奶奶说,他家的骡子是马生的!”一个戴着眼镜的小男孩发出质疑。
这个问题不由让豫才有些欣慰,因为孩子的求知欲在他看来,是最可爱的。于是他蹲了下来,跟小朋友们平视着,继续向这帮孩子科普起了生物的同种同属方面的知识。直到子美回来,一帮小朋友仿佛听故事般,一双双求知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豫才。
子美看着豫才讲得差不多了,从旁喊了他一声,示意他跟自己走。
“子美先生,稍等下。”豫才在后面说。
子美回过头:“怎么了?这边有点急事,你跟我过来趟再继续传道受业解惑啊。”
“不是,我脚麻了。”
没一会儿,子美就带着豫才到了这个被称之为“张大爷”的老人的家。
老人已经八十岁高龄,昏昏沉沉地睡着。但豫才明明白白的看到,他的头顶,紫色的伥鬼不停地翻滚着,涌动着,剧烈程度远远高于之前那个孩子的。
子美面色严肃:“这个伥鬼已经达到了能够影响张大爷进行实质行动的程度了,我们要消除它。”
仿佛是为了接子美的话,伥鬼所化的紫色浓雾,猛地变化起来,仿佛帆布般将两人包裹在内。面对这种惊变,豫才甚至来不及惊呼。但刹那间,两个人面前重新回到了刚才的小屋,床上躺着的依旧是沉睡的张大爷,而伥鬼已消失不见。
豫才不由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子美却异常的紧张:“伥鬼已经将我们拉入了张大爷的梦境,一般在这里,伥鬼会模拟出一些张大爷所惧怕的事物,我们只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伥鬼便会消散。这便是人们所谓的美梦与噩梦之别。”
豫才这才完全明白,上一次看到哥斯拉,是因为小男孩最惧怕的,就是哥斯拉,所以在梦境中,他们才会要消灭哥斯拉。那么,这个八十岁高龄的老人,最害怕的是什么呢?
正这么想着,床上的老人却已幽幽转醒,引得豫才一阵紧张。旁边的子美拦住他:“这是梦里,我们看看他想干嘛。”
老人的动作丝毫没有老态龙钟的迹象,反而精神焕发,他看了两人一眼,冲着屋外喊了一声:“建国,不是来客人说要包饺子的嘛?买肉了没。”说完话,老人套上鞋子,往屋外走去。
子美两人跟着老人到了屋外,看到农村的平房大院里,站着两对男女。老人看到他们,笑呵呵地说:“建军也带着媳妇回来啦,那正好,多割点肉,一起吃。”听起来,似乎是老人的两个儿子和儿媳。
但豫才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喜气,因为那四个人全都面无表情,怔怔的瞪着张大爷。那样子,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张大爷见他们不动,问:“你们要不想去,我去,你们先去屋里坐会啊,我去趟街上。”
没想到老人说完这句话,院里的四人竟然齐齐的背过身,往家门外走去。老人顿时着急了:“那你们说你们想吃啥嘛,我去给你们买,难得回来一趟,你们别着急走啊。”老人慌慌忙忙的要追出去,走了两步却又不动了,从豫才的视角看去,老人的鞋底明明被紫色的伥鬼气息粘在了原地。
子美拍了拍豫才的肩膀:“看来,老人最恐惧的,大概是儿子和儿媳永远离开自己。”
豫才问道:“那怎么办?”
子美指了指左边的“建军夫妇”:“你去把他们追回来,我负责右边的。”
豫才连忙问道:“怎么让他们回来,他们不像能沟通的样子啊?”
谈话间,两对人已经一左一右穿过家门离开了。他们仿佛鬼魅一般,明明并未怎么迈开脚步,但已经只剩下远远的背影了。
子美看来不及管那么多,匆匆丢下一句“随便你”,便低声呼喝了一句“广厦”,穿过超能力形成的连结门,一段段地向右追去。
这边豫才也只好拼了命的往外跑,留下张大爷一个人在原地痛哭,却挪不动脚步。
拼了命地追了不知道多久,豫才与“建军夫妇”的距离似乎从来没拉远,但却也没拉近。但是他稍微松了一口气,眼中的目标立刻走远了几分。这让他愤恨起自己为何不多注重些体育锻炼。
正苦恼着,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到来电人是“子美先生”,他来不及想太多就接了起来:“电话为什么能通啊?”
“因为梦境有自己的运行系统,张大爷认为电话能用我们就能用。不废话了,我发现他们的行进速度,与我们的最高速度是相同的,但倘若我们速度变慢,他们就会远离。”
听到这个消息的豫才不由哀嚎了一声:“那怎么办啊,我快他也快,我慢他还快,这怎么办?”
“自己想办法,梦的边际是无限的,我们要在张大爷梦醒之前追到他们。”说完后,不管豫才的反应,子美就挂断了电话。
豫才“喂喂”了几声,气愤的把电话塞回了口袋里:“你有超能力,我能怎么办!”
不知道追了多久,一直保持最高速的追击,豫才的体力早已不支,他的脸涨的通红,前方的目标却还遥遥无期。这种明知道追不到目标也要拼尽全力的情况不由让他恼怒起来。
即便明知前面的人不会停下,他仍大喝道:“站住!”
当然没有效果,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的手上似乎多了点什么。微微摩挲下,他右手的食指有些粗糙,抬起看的时候,他看到食指上写了两个大字:站住。
“不会吧,这就是老子的超能力?把字浮现在自己手指上,我特么是打印机吗?”豫才大吼间甚至说了几句脏话。
但脚步不曾停下,手上稍一用力,一道黑影贴着豫才的脸颊飞去。
“什么?”豫才并没有看清楚。但低头再看手指的时候,豫才发现“站住”两个字已经没有了。
豫才的心里不由产生了一个想法:难道我的手变成了枪,能够把我喊的字发射出去?那,效果呢?
来不及细想,豫才又大喝了一声“站住”,但这次手指上却并未浮现出什么字。豫才边穿着粗气,边重重的用左手打了右手一下,继而疼的捂着手继续追。
“停下。”豫才又喊了一声,这一次,他手指上刚刚的粗糙感再次出现了。来不及看,豫才的右手比作手枪状,对着前方发射了出去。
脱靶。
豫才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此时浑身的肌肉都酸痛起来,他努力凝聚起自己的注意力。
“别动!”脱靶。
“立正!”脱靶。
“稍息,太好了!终于打中一个了!”随着文字子弹命中,建军的老婆果然在原地站着不动了。豫才兴奋地欢呼了一声,但又立刻加快脚步。
“向右转,沃日,转什么转,转了你别跑啊,你停下啊!”虽然向右转的指令正确,但建军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Stop!”脱靶。
“向后转!”脱靶。
“原地踏步走!诶,字怎么没出来!太长不出???”豫才气愤的吼了一声。
“回家!”命中靶心。
前方的建军突然转过身,向着一个方向前进起来。豫才看到建军的动作,又回头看了看在原地“稍息”的建军老婆,整个人都无力的瘫到了地上。
豫才步履蹒跚的跟大军回到宅子的时候,子美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正焦急的看着自己的腕表。
面对急匆匆迎上来的子美,豫才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别跟自己说话,随后立刻躺在了地上。
在子美告诉张大爷,“他的儿子儿媳都已经回家了”之后,张大爷脚底云聚的伥鬼气息发出了“咕噜”的声音,但迅速消散了。随后两人就眨眼间莫名的退出了张大爷的梦境。
床上的老人还在熟睡,但伥鬼已经消散了。子美满意的笑了笑,搀扶着豫才退出了张大爷的家。
两个人回到老式桑塔纳的路上,豫才有气无力的问道:“张大爷就不能建议建议他儿子去参加个奥林匹克的跑步比赛啥的?为国争光不行么,非来折磨我。”
子美听到吐槽,笑了笑也不说话。
和来送两人的老人儿童打了个招呼后,两个人终于回到了车上。关上车门,豫才想起了一个问题:“这些应该是‘留守村’的老人和孩子吧,青壮年在外打工,如果长期不回来,难道...”
子美拧了拧钥匙,但汽车并未发动成功:“是,所以我每周都会过来看看,一是看看那些老人,另外,看看这些孩子。”
“孩子?”豫才疑惑着,孩子们都健健康康的啊。他转过头重新看向车窗外站成一排的孩子。
那些恋恋不舍的脸边,都从耳朵里盘旋出了零零星星的紫色气息。
豫才的瞳孔瞬间扩大了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询问。
子美再次发动车子失败了,顿了顿,说道:“他们都很寂寞,很想念父母,我们来的时候,他们很开心,但我们走的时候,又让他们经历了一次离别。”
说到这,子美降下了车窗,对着孩子们说:“过几天再来看你们,今天来的仓促,下次给你们多带些好吃的。”
随着孩子们的欢呼声,那些伥鬼的气息消散了不少。戴眼镜的小男孩却问起了豫才:“是不是我成为大学生之后,也会知道那些生殖隔离的知识?”
小男孩的话让周围的孩子也静了下来,他们都在听着豫才的答复。
豫才笑了笑:“不会。”
看着一帮小家伙脸上不免有些失望,豫才接着说:“但你们会看到更多的风景,会有更多的选择,到那个时候,你们会明白更多的道理。”
“到时候会比你更优秀吗?”粗鲁的小男孩问,但语气里有着些许期待。
“看你们努不努力咯。”豫才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但小孩子们明显兴奋了许多。
旁边的子美也想要鼓励下各位小孩,指着自己说:“你们也会...”
话还没说完,孩子们一通嫌弃的语气:“跟你比也太没劲了吧。”
气的子美迅速的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回去的路上,豫才和子美谈起了自己超能力的问题。他发现与子美他们不同,自己的超能力并不能在现实世界中使用。这样的话两个人也不能进行测试,只是简单的做了个猜想。
随着车子驶向夕阳,两人的话题告一段落后,子美问道:“你为自己的能力起好名字了没?”
豫才打开车窗,任由加入了夕阳温度的微风吹着自己的脸颊,想了半晌,回道:“既然是需要喊出来的能力,就叫它‘呐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