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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南山北悲(一)

2004年8月

雷声隆隆滚过大地,然后麦子金黄,柿子高挂。谷堆遍地,里面有你解不开的九连环。

于是这个八月略显消瘦的出现在你面前,带着所有季节的故事,真实的出现在你面前。

寒冬的高冷。初春的芳香。夏末的生机。

它们带着自己的故事在这个久违的八月划上句号。

有人说,开始意味着结束,结束意味着重新开始。

物理老师用相对论认真推演,数学老师用微积分成功计算,语文老师用词藻华丽解释。

开始意味着结束,结束意味着重新开始。

结束意味着重新来过。

死亡是生命的结束还是是生命的开始,那些在死亡脚下疯涨的露水,填满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退却的潮水再次涨了上来。

在青花瓷瓶上凝刻下一幅盛开在八月的画。

世界变的很渺小。

微微皱眉就回到了原地。

还没来得及翻开新课本的第一页就下课了。

还没清醒就高中毕业了。

贾紊静觉得这些句子形容自己的高中历程再合适不过了,至少自己这么觉得,世界渺小得像沙漠中风化了几万年的沙子。不过渺小归渺小,跟沙子怎么又会扯到一起,贾紊静总是奇怪自己怎么有那么多的问题和思绪,而且相连的两个问题好像都没有什么关联。

这就叫女人心海底针了,每次贾紊静都会用这句话为自己无聊的想法开脱,每一次都会很受用。贾紊静还记得高中毕业照的时候,她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公主,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平时穿校服都会很整齐的自己,有个好奇心泛滥的男生问自己是不是要结婚,她就把“你猜透了我,我就没有了秘密,我就不是我了”

这理论搬出来,那个男生张大嘴巴说不出话,呆呆的看着自己,然后无趣的离开。

照过毕业照,每个人就回到了全身心的工作中,在老师的压迫家长的期望下,所有人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随便一碰就会像水晶球一样轻易碎裂掉。

贾紊静会自己单纯的回忆,好像除了毕业照,自己的高中什么也没留下,好像除了毕业照,自己也什么都没带走。

贾紊静认为自己不像渝西一样,谈过好记场恋爱认识了很多人。自己认识交好的可以用手指和脚趾数清楚。

贾紊静一直没有反叛过,爸爸告诉她,恋爱,不许,逃课,不许。

所以贾紊静感到自己没叛逆过没付出因有的代价,所以自己也么没有像渝西那样的成熟。

原来世界真的那么渺小。

贾紊静约了自己的邻居零惠到街上买去读大学需要的用品,贾紊静想反正只是买必需品,到哪里都一样。

街上如往常一样,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贾紊静都是什么时候想去买再去,想起什么买什么,反正紧张的高考和焦急的等待录取通知书已经过去了,录取通知书上说九月才开学,大学开学那么迟,估计是想叫刚毕业的人们好好休息一下。

渝西去陵市了,说是要去那里再复习一年,渝西家里很有钱,到底多到什么程度没人知道,也没兴趣时间去研究。

渝西没考上大学。

渝西告诉她,反正你去陵市读,只是分开几个月,想对方就打电话。结果渝西和贾紊静两人的手机电磁波就辐射在城市的上空。

贾紊静和灵惠像许多人一样,手挽着手走在生活到至今的地方,想到自己快要离开,还是萌生了一点点失落的情绪。

青春的张扬弥漫着街道,那些毕业前不敢染发的染上了几种颜色,那些毕业前不敢牵手的男生和女孩在街上相拥,有的在酒吧挥霍沉浸的情绪。

一切都变了样。

在街上,贾紊静遇到了宋涛,宋涛是以前班上最刻苦的男生,但好像不知道什么原因,考试时居然交了白卷。

贾紊静问宋涛有没有这回事,宋涛点点头,还跟她讲以后计划开家饭馆之类的,这让贾紊静很不好受,毕竟一起在同一个教室在了三年,本来她想安慰宋涛,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想自己始终是个不会安慰别人的女孩。

贾紊静和零惠走着走着就到了垂柳湾,垂柳湾柳树很多,几乎塞满了本来就不大的公园,贾紊静的记忆里这里始终是不太喜欢的地方,早上和晚上,到处都是随处可见的情侣笼盖湖面的大雾。

像一直被众人选找的孤岛,上面有许多像黄昏的灰色鸽子和到处乱窜的喜鹊。

人们欢呼着飞起来了,贾紊静好奇就朝着呼喊声看了过去,有个人随着滑翔机飞上了天空,像小时候画本里描绘成形的小鸟,坐在上面的人脸看不清,不过她想自己可能知道,或许不知道。

贾紊静感到背后传来一阵疼痛,然后就听到你走路看路吗的话,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男生捂着自己的眼睛,穿着白色的衬衣和干净的运动鞋,脸也一样的干净,手里还带着一个小型的摄像机。

贾紊静站在那里,惊讶的看着如同旭日一般明亮的男生。

对。

然后贾紊静猛地把那个男生推到了湖里,转身拉住零惠就走,后面传来男生的呼救声和有人喊那个男生的名字,有人喊他曲阳。

贾紊静迎着湖边走了很远,足以停下来看不清人影的时候,她看着零惠说那人会不会淹死,零惠说不会,不过问她刚刚为什么把推到水里,贾紊静看着零惠说不知道为什么,湖里不知道是不是游鱼在水底嬉戏,连着冒出了许多气泡,贾紊静看着把男生推到湖里的位置,好像还能听到别人指责她话。自己也很指责自己。

贾紊静想自己以后都不会出来闲逛了。

于是时间就在平静的日子里度过。

八月天里秋季的气息开始变浓了。早上的大雾吞噬了令暖的每一片可见的土地。大雁从几乎看不清的高度飞过,只留下回荡在街角巷尾的鸣叫声。

阳光像瀑布一样从天空铺盖到地面,陵市一切都变的懒洋洋,享受着褪去灼热的光线,路边叫卖的姥爷也收摊回家,街道突然间变得十分静腻而让人觉得陵市很冷清,会让人觉得这是一座没人居住的空城。

缓慢的生活节奏让人产生原来时间过得很慢的幻觉,于是时间在这种幻觉中一下子就过去了。

曲阳靠着窗户看着一波又一波来回的燕子,那些燕子似乎在纠结着该不该离开这里冬天,八月的阳光变得特别模糊,所以一到黄昏就会发出照得人脸变红的光线,还有大朵大朵的红色的云彩,燃烧了一整个天空,月亮开始升起,太阳没有完全落到山的影子里。

影子越拉越长,最后开始模糊,消失在死亡般寂静的夜色里。

曲阳一直没动,他从小就喜欢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窗户那里,看风吹过树梢,树梢摇去摇来,怎么也不想失去光泽的霓虹灯。

可能这样能思考许多问题而且能得出答案。

家里有一次装修,曲阳的爸爸说要把窗户给拆掉,在那里没起作用,可以换一幅画挂在窗户的位置。曲阳死活都不答应,两人谁都不肯让步,最后还是留下了那一扇窗户。

窗户每天都能框住坠落的夕阳,像是诗人笔下没了生命的悲伤。

夕阳总能给人无尽遐想,不切实际的遐想,窗户永远是迷茫的未知,猜不中开头也猜不到结局。

“小阳”

“啊”

曲阳在爸爸的叫声中回过神来,自己又发呆很久了。

“有事吗?爸”曲阳站起来,曲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高过父亲很多了,父亲脸上的皱纹像裂开的树皮。

看着自己的爸爸苍老的样子,曲阳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样,喉咙里有种堵着的感觉。

“你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那种药水还真是厉害”

曲阳因为掉到水里,全身开始过敏,到医院输了几天的盐水也没有多少效果,后来曲阳的爸妈到一个老中医那里开了瓶药水,用了两天就差不多复原了。

想到过敏曲阳就来火,也不是来火,反正是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像是沉入海底,再被巨大的鱼群反复的戏耍。

因为在家里实在太无聊,就约了自己的朋友到佳口相传的令暖旅行,一直在家里就感到自己快成米老鼠了,一直听妈妈说令暖是个漂亮的小城,于是还和自己的叔叔借了台摄影机,结果刚到令暖,就看到了奇异滚动的大雾,刚开始拿出摄影机,就被人撞还被无缘无故推到水里。

回到家就开始皮肤过敏。

还有一顿最可怕的药物餐饮。

后面曲阳的爸爸又对曲阳说了些什么以后出去要注意的之类的话,一说就停不下来,最后在曲阳的妈妈的加入下,曲阳的爸爸才无奈的离开。

结果又是妈妈的无尽的嘱咐,似乎自己要一去不复返一样。嘱咐的都是一些到学校怎么样的话,搞得曲阳有点微微的懊恼。

曲阳从读书开始就没在学校住过,后来大学录取通知书上要求必须住校,起初妈妈很不乐意,最后还是不乐意的妥服了。

但开学前天晚上,妈妈又给自己上了一堂听了许多遍的课,曲阳不行的时候就对他的妈妈说夜已经很深了。

夜已经很深了,贾紊静躺在床上,憧憬着即将来临的持久的生活。

可能也不会很长,初中高中加起来还不是突然间就走完了。

睡着觉贾紊静还能听到外面的蝉声一波又一波的传来,切断了脑海深处清醒的神经,然后全部开始变模糊,看到了自己在大学里变成了一只蝴蝶,缠绕着一株鲜艳的紫荆来回的飞着。

由于是开学,贾紊静很早就来到了陵园大学,陵市不知道什么原因,贾紊静感到很安静,于是蝉鸣都显得十分吵闹。

那些压抑的蝉声预示九月的到来,是真实的秋天了。

学校门口的招待处到处都是人影,陵市的九月已经会在早上出去时衣服变得潮湿。

贾紊静没想到自己对陵市估计错误了,自己一直以为两个地方相隔不是很远,所以温度都差不多。

漂浮在空气中可见的水汽,在贾紊静脸上附着了厚厚的一层,裹含着冷气进入呼吸的毛孔里。

贾紊静打了一个寒颤。

曲阳也很早就被妈妈喊起了,妈妈说要送自己来上学,不过自己不是小孩了,就说服了妈妈。

可能是到九月了,所以透过玻璃都能看到积淀的水汽,盘旋在上空的燕子渐渐开始看不到。

出门的时候曲阳多穿了一件衣服,大街上冷清得很久不能看到一个人,只有来来回回的公交车,里面坐着许多表情不一的人,曲阳想多半是跟我一样报道的人。

街道不知走过几百遍,每次坐上公交车的时候,曲阳总会觉得那些路道两旁退后的树像青春,来不及观赏就过去了。

学校门口报道的人很多,排队都要很久才能办理一个手续,这对贾紊静到没什么,有几个受不了这么慢,直接坐到旁边,打算最后再办理。

“下一个”

给贾紊静办理手续的是一个满口胡渣的男子,有点饱经沧桑的感觉,犀利的眼神展示着他不可违背的威严。

“终于完了”,贾紊静长舒了一口气。

拿出手机计划给渝西打个电话,按下拨出键就被人给撞了,差点摔倒。身后传来沐浴露独有的清爽的气息,有人扶住了自己。

贾紊静感觉自己有股热气从脸开始到处蔓延,像锅里的砂砾不断地变热。

“是你”

贾紊静惊讶的看着这个自己不认识的男生,以为他要说对不起很抱歉,结果好像认识自己。他如同旭日一样明亮,鼻子微挺,眼睛清澈透明,像是一潭清澈见底的水。

“你还把我推到湖里”曲阳以为贾紊静不记得了,于是补充到。

贾紊静想到自己把一个男生推到湖里,但是被推到水里的人自己没看清楚,只是单纯的觉得那个男生和旭日一样明亮。

周围的空气中特有的潮湿愈发的浓郁,那些独有的温度让贾紊静平复心里紧骤的情绪。

贾紊静向曲阳说你想怎么样。

你想怎么样?

贾紊静严肃的问句让曲阳微微慌了神,故作轻松的说没什么,

贾紊静看了看手机,还在通话中,把手机贴到耳朵的时候,听到里面的人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跟着就有许多的燕子再次飞过头顶。

我叫曲阳。

走了一段路之后,背后传来九月里潮湿的声音,贾紊静停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渝西还在不停的说,像是分别了几个世纪后昂贵的通话,不过贾紊静没有听进去太多,耳膜回响着我叫曲阳,这句话跟有魔性一样,占据了整个思维。

陵园大学在贾紊静眼里简直就是一个迷宫,树与草没有章法的排列,嘈杂的蝉声随着告别早晨的温度变得沙哑。

因为今天很早就把该做的事全做了,而开学典礼明天才开始,所以贾紊静整个下午都没有事情做。无聊可以直接成为发呆。

贾紊静就躺在床上,,回想着高中时出现在眼前的面容,像谜一样深邃的面容。

自己担心就在大学的生活中淡忘与自己一起成长的人,像自己对妈妈的记忆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又从妈妈想到了渝西,渝西不会被忘记吧还是。

不知道,每一次想问题都会从开始的问号变成句号,就像冰一样从固体变成了水,从指缝间流淌出去,不管握得多紧。

贾紊静最后又想到了叫曲阳的男生,怎么会有这么明亮的男孩子。脑海里的想法就像海里的气泡无数的冒了出来,在阳光下“啪”的炸并形成漩涡的水汽。

九月的天气虽然温度开始快速的变化,但日子还是很长呢,贾紊静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和同居的室友聊天。聊的都是些你的名字你是哪里人家乡美不美丽之类的,毕竟大家都还没熟悉到可以胡乱的说笑。不过一个叫沧月的女孩倒是很大方的跟贾紊静聊天,这倒是让贾紊静没有开始的时候那种很无聊的感觉。

吃过晚饭后,渝西打来了电话,她对贾紊静说自己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说,问贾紊静想要先听好的还是坏的。贾紊静选择先听好的,渝西说我也去陵园大学读和你一个系一个班的。那些黯淡的烛火突然发出成倍的光,失落的昙花开出了新的花朵。接着又是电话里没完没了的啰嗦,渝西说好消息和坏消息就是一个消息的时候,贾紊静差点像火把浇上汽油燃烧的一样大骂渝西你是蠢猪。

开学典礼九点才在体育场开始,不过很多大一的新生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贾紊静也提前到了开学典礼的会场。害怕很冷就多穿了几件衣服,把自己裹成像威尼斯熊一样的厚实,有人看到都会微微吃惊,眼神奇异的放出异样的光,之后又归于平静。

学校安排好了每个人参加典礼的位置,贾紊静很快就找到自己的座位,是挨着跑道的位置,那些从身旁走过的人都带起一股充满凉意又很细微的风,关于青春的气息。

典礼上老师只是说了些开学后要军训要遵守校纪校规,然后就解散了,贾紊静见到了自己的班主任,是个带着眼镜的男老师,有点书香门第豪门才子的模样,他跟同学们说晚上七点要在教室里开班会。

贾紊静看到一群燕子从头顶齐刷刷的飞过,没有声响的消失了。

陵市九月的白天还是有点热,不注意的话却感受不到。

曲阳跟自己初识的室友兼班友赵琦在陵园大学的人工湖旁走着,一阵微风荡过,湖面上水纹层叠着铺开,蝉声就紧跟着风到达曲阳的耳旁。

曲阳说自己一见湖就会很不舒服,赵琦好奇的问为什么,曲阳没有说明,曲阳想这好像对那个女孩不太好,只说是对水有点畏惧。

班会上贾紊静找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做了下来。有风从窗缝里吹进来,于是贾紊静干脆把窗子打开,看着天际灰暗的颜色正在一点变深蝉声缭绕了整个世界。

教室里有些闷热,即使窗户都是打开的。当外面的挤进来的时候,又会感觉到凉意,于是有些人就把窗子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老师叫同学们自我介绍的时候,贾紊静看到一些灰尘从老师的头上掉下,好像还掉进老师的眼睛。

教室顶的电扇好像很久都没动过有了许多的蜘蛛网,不知道多少人把青春留在了蜘蛛网上,留在了这个换过许多年份的教室里。

“大家好,我叫曲阳”

贾紊静转过头去看,男生正微笑着说话,像旭日一样的明亮。贾紊静看着他的时候,全身似乎有层细密的汗从毛孔里冒了出来。感觉那个男生看自己,或许不是。

贾紊静还是忍不住往回看了看和自己相撞两次的男生。

眼神接触的一刹那,画面被定格在狭小的触缝里,接着班主任说还有一个新同学没来。

老师没说贾紊静也猜到是谁了。

晚上校园里除了蝉声只剩下氤氲的水汽,贾紊静和苍月手拉手的走在校园的路上,聊着如何面对传说中最艰难的军训。

“贾紊静”

贾紊静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转回身就看到一个男生站在路边的树下面,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另一个站在路上等待着自己的回复。

贾紊静看着那个叫曲阳的男生表情凝重的看着自己,在黄沉的路灯下更加真实明亮。

曲阳走到贾紊静面前,很熟悉的样子对贾紊静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贾紊静说嗯。

赵琦也小跑过来,跟贾紊静和沧月兴致勃勃的介绍自己,仿佛认识两个女生很开心。

“那额,我们回去了”

“嗯”

贾紊静拉着沧月的手,消失在了路灯昏暗的灯光下。

“你们认识的”

赵琦好奇的问了问。曲阳笑了笑,像是很熟络的朋友间用表情解释了一切。

暗夜里不敢有过的情感开始萌发,神圣而又美好的在星辰里缓慢生长。

军训每天都很早开始很晚才结束,学的都是单调直至乏味的重复走路,走过来走过去,最后让人想睡觉。

蝉声如同洪涛一样淹没了学校,太阳似乎配合着军训变得很毒辣,摘掉帽子被阳光碰到的脸都会有股烧焦的味道。

教官凶巴巴的口令让曲阳有些受不了,像是那些翻滚的热浪从衣服的缝隙里钻进来一样难受。

贾紊静和曲阳分到了同一个小队里,贾紊静看着南腔北调普通话不标准又陌生的人,最后还是觉得曲阳熟悉一点,两人从开始的几个字变成几句话,最后可以说上很长一段。

军训期间沧月和赵琦来找过贾紊静和曲阳,都是互相抱怨军训的累和谈论各自的教官。这使本来的不熟悉慢慢变了味,像是加了各种调料的汤。

军训结束的典礼上天空下起了小雨,温度又开始变回到军训前的温度,继续变低。没有了阳光后的天空暗了很多,像是一大片乌鸦飞过遮蔽了天空。

雨究竟是什么,乌鸦的泪还是上帝的泪。

没人尝。

人们都在埋怨雨来的不及时和欢喜军训终于到头,雨打在脸上也不在意。

校领导说完军训结束的那一刻,喜悦的呼喊声终于打破的秋蝉的暮歌,许多帽子抛向上空,下起帽子雨。

青春张扬的气息在体育场久久不散。

贾紊静因为军训太累,在早上结束后躺在床上就没动过,冬眠来的太早,所有军训后的人同样的躺下就没再起来。

沧月叫醒贾紊静的时候,贾紊静看了看时间,自己不敢相信的看着大大的10的字样,又睡了这么长时间,除了高考过后就没这样睡过了。

作为军训的补偿,今天放了一天的假。

昨天还是阴雨时节,今天天气出奇的好,阳光柔和了许多,但照到脸上还会起红晕。刚军训过的人们似乎对阳光还有畏惧,都带上了帽子。

贾紊静和沧月也一同出去逛着校园,学校总没来得及细看,学校总是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树,茂盛的枝叶撑开天空,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里笔直落下形成碎影,像堆积的泡沫一样。

渝西像是“你悄悄的来了,正如你悄悄的走了”一样的出现在贾紊静眼前,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贾紊静和饿狼一样的看着渝西,站在旁边的沧月还以为两个人有仇,结果贾紊静和渝西抱在了一起,沧月一脸茫然。

渝西告诉贾紊静因为每个学校都有几个保读的的名额,她爸爸就为自己争取到了。

秋天的晚霞给世界铺上了一层膜,贾紊静脸被染成了红色,渝西的脸也被染成了红色,人们的脸都被染成了红色。没过多久都变成了黑色。

夜色快完全进入黑暗的时候,曲阳给贾紊静打来了电话,说我们班里的人为了庆祝军训的结束,组织在爱因森酒吧举办一个patty,问贾紊静去不去。贾紊静说自己还有朋友都是一个班的,可不可以去。曲阳说那更好,反正我都要约。

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街道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树上有许多栖息的鸟,轻轻一碰树就有成群的飞出去。

贾紊静,沧月和渝西到的时候,班里没见过几次的人们已经玩疯了形,酒吧里的音乐声音大得让贾紊静有点想吐,每一个音符都会觉得头发被吸走,接着头皮发麻。

曲阳看到贾紊静来了,就从牌桌走到贾紊静面前,说怎么才来,贾紊静说是找不到在哪里。

渝西对贾紊静说第一次到酒吧都会有些难受,接着高调的对班里的人做自我介绍,马上和班里的人打成一片,到最后比已经相处十几天的人还要熟悉对方。

赵琦虽不停的说自己不喝酒,到最后还是有点醉,曲阳扶着赵琦到凳子坐下。

人们尽情的挥霍着青春,青春的个性在酒吧里随处可见,许多人释放着平时不敢有的情绪,几次欢呼后就有人倒地,接着发出更大的欢呼。

贾紊静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感觉地球的引力没那么大了,外面潮湿的空气让自己从昏昏欲睡中醒过来。

许多人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许多人欢呼到疲倦,许多人在风铃响起的时候开始了没有征程的旅行。

曲阳很早就醒了,那些强烈的节奏让自己的耳朵有点生疼,耳膜里还回荡着“嗡嗡”的声音。

赵琦的睡姿让曲阳有点失笑的冲动,蜷缩得像刚出生的婴儿。还有昨晚上刚熟悉的刘斯,没想到一起住了这么久,还是昨晚打电话才知道他叫刘斯,

刘斯.李斯,

曲阳想到自己跟这么有趣的人在一起,原来每个人都比我有趣。许多无聊的想法从脑子里冒了出来,曲阳马上用被子蒙住头,扑灭自己无知的问题。

曲阳再次醒来的时候赵琦坐在自己的床上,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说再不起就迟到了,接着躺在曲阳的床上昏睡过去。

第一节课还是迟到了,教室的后门好像是为曲阳和赵琦开着,进去找个位子安静的坐下来,除了贾紊静看了看,其他人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接着第二节课,第三节课…

无止尽的课,像是在与有限的青春瞎耗。

树枝上的黄叶越来越少,最后被园艺人盖上黑色的斗篷,像是路上吐着大团大团白色雾气的人披上厚实的毛衣。

糜烂,是对大学的生活做解释,而生活在这里的人。

行尸走肉

你是否真的相信,还有一群在图书馆里用冻得发红的手抬着书,一坐几个小时。

陵市十月的天气从没人和贾紊静说过,意料之外也没在情理之中,天空已经没有鸟飞过,阳光失去了一切温度,九月和十月划清了所有关联,耀眼的白光混熙了世界,除了耀眼之外失去了所有的价值。

贾紊静把自己裹成熊一样形状,在冷到出门碰到水就会成艺术品的早晨,贾紊静到图书馆看书的计划终止了,图书馆早上人气变得很低,以至于图书馆的老师不用每早上都来开门。

令暖比陵市更暖吧,贾紊静每次这么问渝西的时候,贾紊静总会想起家,想到爸爸的时候可以打电话,而妈妈呢?

天国比这里冷还是更暖。

十月的天气可以作为人们赖床的十足借口,上自习的去上怎么找借口睡觉的课,已经睡的在学习什么姿势睡的更舒服,睡觉比冬眠更有水准,该去上必修课的时候还是从被子里钻出来。

曲阳每天都会遇见贾紊静,餐厅,超市,教室,路口,茶水间。

每次遇到不会比上一次紧张,又比上一次紧张,那些如夜泉突袭的情愫,像麻线一样一扯就乱,再一扯,更乱。

十月在树上起了冰花后就过去了,没有特别哀嚎的壮歌,不动声响。

十二月末学校通知要举办艺术晚会,大一必须每个班出一个节目,班主任在班会上通知的时候,教室一片牢骚声,班主任笑笑说没有办法,声音没了声源,频率为零。

接着班主任干咳一声,提高声音。

“贾紊静,曲阳,赵琦,沧月,默哀里,渝西,刘斯嗯,你们几个参加吧,注意啊,这次是全校制,得不得奖不重要,重在参与嘛”

“嗯,不过不要太差哈”

班主任面带笑容的讲让贾紊静有点受不了,到底是要得奖还是重在参与。

矛盾。

无数的矛盾。

渝西一脸兴奋的样子,表情表达的是老师你选我就对了,我一定拿到奖。

默哀里脸上没有表情,好像这些小事对于他没有影响。冷冰冰。

其它人和贾紊静一个神态。

“班会就开到这里”

还是笑眯眯的面容。

“不是吧,怎么会这样”赵琦一脸的不情愿,然后开始大骂班主任不厚道,曲阳对赵琦说你可以有点大学生的样子吗?

渝西很乐意的样子,已经和班委讨论着排什么节目好什么节目能排好。

十一月夜变得很长,黑暗的色素不断的侵蚀晕开的灯光,影子变得模糊不清。

贾紊静感觉自己看什么都有点看不清,像是中间有层白纱。

渝西似乎是最快乐的人,没有任何事可以让她烦恼,每一天都有许多开心的事,遇到了就给贾紊静讲,后来就对所有人都讲,结果许多人就对她的快乐成瘾。

天还没怎么亮的时候曲阳和赵琦就到了排练室,经过繁杂的讨论,班里还是决定文艺表演的演出话剧最好。渝西刚开始还反对,最后还是在一致的认同下屈服了。

学校的草坪上白花花的一片,那些遮在树上的斗篷也是白花花,在微弱的月光下泛出银色的光。

贾紊静和沧月约着渝西一起到排练室,空气冷的有点粘稠,三人都穿着严实的外套,但还是能感受到骨头里流淌的冷气。

排练室早到的是男生这让三个女生有点想不通,是他们太积极还是我们太懒。

随后到的是和曲阳同一个宿舍的刘斯,刘斯一来就抱怨曲阳赵琦不够意思,来了都不叫自己,曲阳说生怕你睡不好,我和赵琦早到只是想看看女生到底有多懒。

你们找死

渝西脸燃烧独特的潮红,冻红的脸好像铺了一层更美的胭脂。

你找死,这是渝西说的,沧月对这个后来的人更加刮目相看。

女汉子

豪气熏天,

豪气熏天如花似玉的女汉子,沧月想这才是

对应渝西的形容词。

默哀里还是冷到与外面的世界融为一体,像是每一个冬天的产物。

话剧讲述的是一个异地恋的故事,曲阳和贾紊静被选做主人公,贾紊静说自己演不好这个角色,但渝西说这个角色最适合你,因为你就像一张空白的白纸,最容易进入角色。

排练是一件枯燥又单调的事,每一节内容无休止的重复,贾紊静开始的时候一直做不好,零下的温度贾紊静还在额头上挣扎出晶莹的汗,到后来就觉得自己真的是女主人公,对曲阳不讨好的态度吓了人们一跳。

渝西担任着解读的工作,每一段独白都在渝西的口下有了灵魂,这些情感来自遥远的潘多拉。

沧月对贾紊静说你不会真的入戏了吧,除了上课你都在研究女主人公的情感历程,然后一脸坏笑的说你不是想假戏真做吧。

“你再说我就吃了你”贾紊静嘟着小嘴瞪着沧月。

沧月都会承诺自己不会再说了,可没过几个小时又开始新一轮的陈述。

周末天学校像是停止了呼吸一样的死寂,那些没有名字的树只有孤零零的树枝,呼啸而过的风像是走过敞开的隧道,没有一丝的阻碍到达另一端。

曲阳站在门口,看闲的发慌的人来来往往,刚想和旁边的赵琦说话,一股冷风逛进肺里,差点咳出眼泪。

沧月还在排练室里淌眼泪,练着练着就一个人哭了起来,没有一个人知道沧月为什么哭,渝西还质问男生是不是你们欺负她,沧月说是贾紊静演得太深动感动了她。

贾紊静想自己演的有那么好吗,摇摇头,窗子被一阵风吹开,冷空气马上占据了空阔的排练室。

默哀里还是不喜欢说话,似乎说话就会闪到舌头,排练的时候有一丝感情出现在黑羽里,又马上消失。

偶然又会主动说节目的情节的问题,每一次节目到达高潮的时候都会和贾紊静一样的投入,节目过完时又消失了所有的的感情,古井一样的眼神没有尽头。

编排的节目一遍一遍的过,贾紊静已经能把节目倒过来走,贾紊静和曲阳多了许多默契,已经可以生动的抓住情感,贾紊静不会再感情放滥。

曲阳靠在排练室的窗子上,又是一个忍冬的傍晚,晚霞透过冰花折射出同样的晚霞,越来越暗的天边晚霞彻底的消失。

赵琦还在没完没了的唠叨,贾紊静想要是赵琦和默哀里中和一下会很好的,会比现在冷若寒冰的和不能停歇好。

刘斯带着可乐和果汁举步维艰的推开了门,赵琦在可乐面前终于停住了滔滔不绝的演讲,在没了赵琦的声音的时候,排练室终于如同闹市没了声音。

刘斯会让人把他和开朗斯文连在一起想,开朗像温和的阳光,斯文像电影里的秀才,刘斯每一天都会自告奋勇的去买水,然后大方的掏钱,曲阳朝他开玩笑说你不怕我们把你吃穷的时候,刘斯就会得意的说放心吧,吃穷了我负责。

渝西说我们练得差不多了,以后可以不用每天都练了,贾紊静高兴的给了渝西一个37度的拥抱。走出排练室的时候,天空失去了太阳的轮廓,云层聚集在陵市上空,先是几片雪花落在人们的头上,肩上。

开始下雪了,今年陵市的第一场雪,像是云层奋力地往下掉,在半空散开。

世界倒映在雪的世界里,空气不再干燥的像是烧焦的饼干。

贾紊静有点感动的想哭,这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场雪,雪花落到贾紊静的脸上就化作水,原来雪没有冬天冷,羽绒一样的温暖。

树枝上的冰花被涂上了一层芝麻,远远地看去像是开满了樱花。

空旷的路道上突然多了很多人,没有前兆的出现在了雪的世界里,他们欢笑着,打闹着。像是在举行盛大的晚宴。

纷乱的雪花覆盖了所有的色彩,银装素裹。

陵市的雪像是想要掩埋整个城市的哀伤,尽管路面一直有人清扫,但没过多久就可以看到人们走过的痕迹。

贾紊静看着自己留下的一路的脚印,好像是在证明存留的痕迹,脚印通向遥远的未知。

“贾紊静“

“啊”

渝西把地上捧起的雪朝着贾紊静扔过去,鼻子眼睛嘴巴里都是雪的味道,没有味道的味道,贾紊静也捧起雪朝着渝西扔去,雪花飞扬。轻盈的雪融入了生命,来年开出更美的花。

渝西和贾紊静没有目的的把雪扔出去,雪水进到的眼里,贾紊静马上红了眼圈,只能不停的眨眼,闭上眼的时候像是起舞的精灵,睁开眼看到曲阳茫然的脸脸上的雪。

赵琦在一旁坏笑的看着尴尬的三人,不说话也没动作,除了谁看到他都想动手的表情。雪让视线变得模糊,只有赵琦救命的声音和不时发出的大笑,那些雪里的春天欲然翻涌。

你名字像女生

哪个的

你的

赵琦追着曲阳围着渝西和贾紊静卖力的跑,一圈一圈旋转的漩涡,卷埋住盛开的樱花。

曲阳跑的越来越远,赵绮追的越来越遥远,天空露出一片干净的蓝帆,太阳正好裸露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雪花变得很薄,天地都是银色的光,贾紊静想雪快停了吧。

睁不开眼的银色

放滥成灾的颜色

一场雪后的陵市,依然是没有温度的阳光,干净得没有一片云的天空,凌冽高远。

世界有了低微的声响,没有名字的树有了回春的迹象,树枝上露出许多绿色的疙瘩。

“贾紊静“

;老师已经不止一次的提问,贾紊静觉得有些无力,明明很多人在上这一堂课,老师的眼里好像只有独自一个人是活的。

你说说看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这几个词可以预示的几个季节。

贾紊静站在位置上,注视着老师像老师注视着她,笔从右手拿到左手再拿回右手,老师“哼“的时候,坐在后排的曲阳小声的提醒她两种,但是那些细微的声音在到达贾紊静脑海前就消失了。

“六种“

嗯,看着自己的老师把眼镜挪了挪,像是孩子看到糖藕的兴奋。

即使压低着声音也流出肯定的语气,原本安静的教室发出失落与反对的嘀咕。

曲阳的掌声单调的在教室里流动,之后无数的掌声响遍教室,贾紊静心里有根弦被无意的拨动,发出只有自己听得清的声响。

十二月的白天时间好像很快,晚霞已经很难看到,贾紊静仰在床上,睡在上床的沧月好像在不停的翻身,床板和铁栏发出“嘎吱“的摩擦声,激发着自己没有来到的睡意。手机屏幕的亮光切断了对睡眠的感知,手机上是曲阳发的QQ,问贾紊静今天所说的六个季节是怎么回事,贾紊静回了一个你猜,思路比白天清晰,脑海里是曲阳看到自己回复后郁闷的神情,然后等待黑漆漆的屏幕的亮起,睡意像是在某个地方被全部激起,之后没有了知觉。

白天,黑夜,黑夜,白天。

黑夜比白昼长的时候,时间总是会很快的过去,因为黑夜是闭着眼睛度过,不允许看星辰在空间失去光泽。

默哀里在病房的椅子上不知道已经昏昏闭上了多少次眼,只要躺在床上就能发出熟睡的鼻息,他看着依然没有清醒插着管子的夏雪,眼泪又一次奔溃的下落,迅速成为对上天的祈求,消失在与天最接近的地方。

没人知道他哭过,冷若冰霜的表情,发黑以及浮肿的眼圈。

默哀里看着眼前的夏雪,那些风干的过往又有了生命,夏雪第一次做饭自己说太难吃,第一次考起大学为了陪自己又读了一年,第一次和自己逃课被老是罚,第一次…

默哀里溢出的泪水又一次模糊了视线,视线里的夏雪被拆分成无数陌生的脸,最后组成自己不敢直视的面孔。

夏雪的父亲指着默哀里说,你要是执意和他在一起,你就不是我女儿。

夏雪推开门跑进了昏暗的灯影里,一阵鸣笛声和刹车声,空气里是夏雪的眼泪,救护车的灯光照到夏雪父亲的脸上,后悔的泪挂满了脸。

要是小雪有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一辈子也不会原谅

就像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默哀里听着心电仪上发出的“滴滴”声,感觉像是来自古兰的崔魂曲,睡去后就永远醒不来,就像小雪你现在的样子感觉不到我的悲伤痛苦,感觉不到骨头开裂带来的剧痛。我好想你醒来轻唤我的名字,我也想从医院的楼顶跳下去催眠自己,然后就看到你带着微笑的出现在我面前,周围开满了向日葵。

可是,我催眠自己的时候你醒过来怎么办,你看到沉睡的我会很伤心,我会一直等你。

刘曦你去重症房给所有的病人做一下记录,护士长靠在摇椅上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这几天的病人的数量和病重程度把医院搞得焦头烂额,所有的护士都不可开交的忙。

刘曦是大四的实习生,来的时候只是叫在一旁学习临床护理,因为医院人手不够,就把她分到护士里。

“夏雪,23号”刘曦到二十三号的门口,这间病房的病人的记录都是一直自己在做,都会看到一个疲惫得让人有点心疼的男生坐在病床上,地上湿漉漉的一片,白色的瓷砖上残留的一滩水迹。

刘曦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传出的梗咽声,先敲了敲门,里面又回到了头发掉地都能觉察的平静,每次和自己一组的小李都会好奇的问为什么这么做,刘曦摆了一个“嘘”的动作,小李只好带着好奇离开。

默哀里打开门,刘曦又看到地上刚擦过的水迹,刘曦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有点怜悯或是同情,高冷不近人情的外表下一定有颗灌满开水的心吧,要是病床上的夏雪能醒过来,那一定世上最幸福的人呢。

刘曦对这个男人有了对其他人没有的好感,像是温湿的土壤里萌发的绿芽。

贾紊静看着黄昏与白天的交界处,月亮升起,太阳没有完全消失,贾紊静想起自己读到过的一句话,海棠花落尽时,太阳和月亮将出现在同一片天空,他们将重逢,是谁与谁重逢,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

渝西在后面拍了拍发呆的贾紊静,贾紊静说默哀里来了吗,然后渝西摇摇头,贾紊静有点发亮的眼睛在下一刻就暗淡了下去,已经没来好几天了,下课后也马上就不见了踪影,想要提醒他也来不及。

曲阳说默哀里可能有急事,要不我们先练吧。

沧月不高兴的摇摇头,他有急事也不和我们说一声,真是拖我们后腿。

刘斯对沧月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说到底都需要我们大家的努力啊,不团结去哪里争第一。默哀里无声的出现在了排练室的后门,径直的走到曲阳前面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声音沙哑,没有一丝的感情。

曲阳说没事,我们开始吧。

渝西拍拍手说后天晚上就比赛了,一定要赢,而且要漂漂亮亮的赢。

排练的很好,自然外露的情感水到渠成的表演,像是在很多年前经历过的事再次上演。

时间像是唬动的魔兽推翻封印的城墙,越肆的湖水弹起了黑夜的咏叹。

演出的时候,还没上台贾紊静手心已经冒着细密的汗,曲阳过来拍拍贾紊静的肩膀,无声的鼓励着贾紊静。贾紊静感觉这样一拍就好多了。

台下坐着很多的人,有老师有学生和社会各界的领导,班主任坐在第三排,贾紊静感受着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像是无数的眼睛看穿了自己,心跳得厉害。

还好旁边有曲阳和渝西,都握着自己的手。

主持人热情飞扬的介绍着节目表达的涵义,贾紊静借着灯光能看到溅出的唾沫。

刘曦如平常一样的为重症房里的病人做记录,到23号的时候,里面的报警器发出强烈的声音,然后刘曦推开门就看到心电仪那些起伏的折线全部乱了套,心率一直在下降,越来越接近零。

刘曦发现没有默哀里的身影,只有不断进入的医生和推入的仪器。

刘曦跑到护士中心,查到了默哀里的身份和地址,身份是陵市大学学生让刘曦有点吃惊,是和自己一个学校的学生。

刘曦不停的拨打默哀里的号码,不过一直是暂时无人接听的服务音。

刘曦脱掉护士服,从医院跑了出去,她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有种直觉提醒她要帮默哀里,可能是对默哀里的感动。

刘曦打着车到陵市大学,学校里没有溜达的人,只有四季不变的环卫工在学校的每个区清洁,学校的礼堂里传出一段段美丽华秋的声音,像是来自天国的声音。

那是末日的序曲,在老旧的墙角开满了蔷薇。

那是来世的祝福,在青涩的苔藓铺满了樱花。

表演完的那一刻,台下发出雷动的掌声,班主任的脸掩饰不住心底的激动,短短的几分钟,就像流星滑落一样的漫长,灯光照得贾紊静睁不开眼,脑海里只有结束时曲阳干净的笑容。

“默哀里,掩盖了在台上意气风发的主持的声音,”

默哀里依然一副冷冰冰的脸,看着熟悉但是又陌生的人。

刘曦上气不接下气的拉着默哀里朝礼堂外跑,默哀里还穿着没换下的礼服,刘曦一边拉着默哀里一边说夏雪,夏雪她快不行了。

心像是没了托住的肌肉往下坠,那些情绪都被释放到最大化,增加着身体的重量,每一步路都鄙夷的沉重。

拉着默哀里跑的刘曦被默哀里拉着跑,风从刘曦的耳朵上挂出呼呼的声响,甚至刘曦有种错觉,牵着自己手的是自己深爱了很久的男生。

礼堂里的所有人看着远去的两人,班主任皱了皱眉,一阵起哄和有些人的惊呼。

刘斯看着远去的身影半天才说,那是我姐,然后像是吃过黄连一样的说他们认识?

舞台上剩下的人还是很有礼貌的鞠躬,走准备过的下场。

默哀里忘记了手上还牵着别人,忘记了突然跑带来的火辣辣的难受,忘记了冷冻的空气到胃里发出沉闷的回响。

刘曦没有刻意的放开手,糊里糊涂的出了学校,糊里糊涂的上了车,糊里糊涂的到了医院看到默哀里眼泪底线被完全冲开,失去理智的扶在了没有心跳的夏雪身上,地上坐着呼吸但没有了生气的夏雪的父亲。

还是晚了。

像是已经预定好的没有更改的余地。

默哀里悲绝的脸,夏雪平静的面容,医生们失落遗憾的神色,都定格在樱花飞舞的冬天。

永远的在这个冬天逝去。

默哀里扶着床栏直起身子,脸上再也没有了表情,那些泪流过的痕迹只有痕迹。

刘曦想这就叫做失去希望的绝望吧,思维会停留在很久以前,不知道多久以前。

刘斯一直给刘曦打电话,一直都被挂断。刘斯靠在校道的椅子上,礼堂里的声音回荡着,在楼道和没有树叶的树之间。

曲阳没有说话,赵琦不停的抠自己的手指,渝西和一个声音尖锐的女生聊天。

所有人都不愿意说话,贾紊静说要不到医院去看看,我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声音急措尴尬。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沧月玩着被自己折成好几节的树枝。

冬天平静得像湖面结成的冰,但又在小草钻出泥土的时候化为乌有。

刘斯的手机难得的震动,是刘曦发来的消息,“默哀里女朋友去世了,陵市人民医院重症房23号”

刘曦发完短信,看着不知该如何安慰的默哀里,只能在心里祈祷“他没事,他一定没事“

夏雪的亲人陆续赶来,原本空阔的房间显得有点狭小。

刘斯带着贾紊静他们到了医院,23号重症房里只剩下刘曦和默哀里,默哀里坐在窗前,像是失去了方向的小鸟,孤独而又寂寞的存活着。刘曦闭着眼在椅子上靠着,像是沉睡中的受惊的美人鱼。

姐?,姐。

刘斯把闭着眼的刘曦喊醒,刘曦看到刘斯他们的到来,像握到救命稻草一样的说,你们怎么才来。

“你还说,我一直打给你电话,你怎么不接”刘斯有点矫情的说。

“你们都是默哀里的朋友吧,快看看他吧,我担心会出事“

“姐,你怎么认识默哀,嗯,小默“

“我每天都来这里做记录,然后就认识了。“

刘曦也没有很清楚怎么认识,默哀里的名字还是今天才知道的,默哀里可能对自己映像都没有,可是我为什么会伤心,我是喜欢上他了吗!

刘曦的心在一瞬间紧紧骤缩,心底开始有了温润有了潮湿,从没有过的心跳和耳鸣,像是晕机连续不断的反应。

还是对默哀里对待女朋友的感情感动了自己,是个责任心很强的男生呢。

曲阳不知道该对思想没有意识的默哀里说些什么,渝西好几次对他说了些坚强点之类的话,只是默哀里没有一点反应,曲阳只好过去拍拍默哀里的肩膀,默哀里好像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微微的抽搐了身子。

医院每天都有人死去,有人离开,再有人住进有人刚离开的屋子。

一伙人又从另一间重症房出去了,离开的时候还拖着已经僵硬的尸体,贾紊静想那些死去的人一定还停留在医院里的某个角落,为濒临死亡的生命做祈求祷告,抑或是成为隆着肚子的女人的孩子。

夏雪会成为默哀里的孩子吗。

少女隐秘的心事总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像是看一部小说总把自己当成女主角,吃一颗红苹果总是想到七个小矮人和老巫婆。

因为又有一个在建筑工地工伤的人要住进来

所以曲阳不得不带着默哀里离开,曲阳去扶着默哀里的时候,默哀里的手很冰冷,似乎是里面的血液都已经凝固了。

天空像是随着众人的心情一样阴沉了起来,黑乎乎的云团加速着黑夜的到来。

太阳刚落山天就黑了。

曲阳扶着默哀里在路上走着,其他的人跟在后面,刘曦要值班没有一起跟来,路灯吧每个人的背影拉长缩短拉长,然后到下一个路灯,贾紊静看着变来变去的影子觉得还是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影子。

快到学校的时候,天空又下起了大雪,羽绒一样的雪花落在地上,轻柔的发出声响,像是天鹅的羽毛,应该是有成群的天鹅从天空飞过,拔下从美丽的羽毛来祭奠冬天的感伤。

樱花般的雪,羽毛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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