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周围绿茵散漫分布,和前世所处的时代有别,这个时代,西域自然地域还未被大力开发过,即便地貌多变复杂,植被覆盖地区还是有不少的。
河流经过的地区周边,自然能聚拢人,道路也由着版图上这些人聚集起来的点相连,官道只不过是这些道路里最具有代表性、最能给整片地域带来便捷的一批。
陆琰已经沿着官道追了小半日了,可以确定的是,这伙羌人应该也以为不会有人会这么快追查到他们头上,十分大胆的就这样沿着官道一路西来,等过了伊州,就可以朝着东南方向,陆琰等人的来路,朝着吐蕃境内进发。
吐蕃,这是陆琰如此确信这伙儿羌人就是窃刀者,且由此朝东面追来的缘由。
吐蕃之地,常年北掠西域之地,唐王朝尚未湮灭之时便时有动作,更别说此后一百余年。
高原地带开发困难,资源匮乏,冶炼技术也落后,军用民用铁器都大量依赖外来进口,大齐尚未统一中原之时,中原地区还有流入吐蕃,大齐开国后,严禁此项,神武皇帝对此等行径深恶痛绝,将此等行为编入《齐刑》中的上十二刑,旦有发现,处极刑,贬全族,三代不得平反。
没了中原的来源,自然要找其他地方的,西域地区素来对吐蕃怀恨,民众苦于吐蕃北掠久矣,归义军对此也是严格把控,可西域终归是西域,长期缺少中原统一王朝的支持,能维持这么多年还未被周边异族蚕食殆尽就已经是个奇迹了,更别说做到如今大齐那样和平稳定,地方上的治安实际上非常难以维持,至少你归义军总不能封锁西域,不让人做生意吧?那样归义军自己都没了最大的税收来源......
这伙羌人应该就是吐蕃人的‘内应’?吐蕃又不能直接向中原和西域收购铁器,长期委托其他民族的人以购置农具与马鞍的名义还能时不时带回一些铁器,更为隐秘的交易或许也不是没有,但这伙羌人...看起来是一伙雏儿?
按照上一次经过的驿站里,驿丞手下一名驿卒所言,他与那伙羌人相差应该不过二十里,陆琰加快了马速,之前节省着马力是为持续追踪,现在既然靠近了目标,当然是速战速决为上。
至于单刀匹马去追一群人,并没有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妥的,这伙羌人能在城里走动,就说明身上没有什么过分的违禁兵器,最多是些防身刀剑,连甲胄都没有,更别提强弓劲弩长制刀枪,和他上次面对的正规军不可同日而语,而且那一夜汲取了老兵血战记忆之后,他就一直很想找个机会,来试一试现在的自己,到底比之前厉害了多少。
道路上,一支马队蜿蜒前行,队里多是驮马,行进不快,整只马队如那驿卒所说,约五六个人,十来匹马,正是他要找的那伙羌人。
目标越来越近,陆琰神色平淡的架着马,行进路线有意偏离几十步,作出不会与马队碰到的迹象,那几个羌人也早早观察到后面多了个官差,穿着没见过的奇特官服,马蹄声也渐响起,越来越近,好在那人似乎没有朝着自己来的意思,便也都稍稍安心。
然后他们就齐刷刷的望着陆琰从马队不远处经过,直到远去。
看起来像是领头的那人,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眼马队之中,几匹驮马身上沉重的麻袋,边缘透露出棱角分明的形状,与其他几匹马身上驮着的麻袋明显不同。
还好还好,应该只是寻常官差,不是来追查的,这一坎过了,想来那西州城里的汉人官老爷们想要查到自己头上,就得去吐蕃地界里头找了......
他回头招呼道:“兄弟们,只剩下八百多里路,咱们就能离开汉人的地盘儿了,在这之前,咱们只要正常行动,不引起注意,就一定没事,大家伙可千万不能露馅了!”
“好的大哥!”“明白!”刚刚那官差经过时他们也很紧张,但人一走远顿时也都没了那胆怯之心,纷纷心想大哥果然胆大心细,自己果然没跟错人。
陆琰当然不会放过他们,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由驿卒带去洗刷马鼻牙齿,喂养马料,他正好在这休息片刻,只等这伙人进城补给。
人需要的食物水分可以随身携带足量,可马料不行,十匹马,从外围看其中应该有至少半数是携带着正常货物的,以作掩饰之用,剩下的应该就是藏匿横刀的,没有多余的马匹给他们携带足量的马料,而且窃刀之后,正常人的情绪想必也不会如同表面上那般平静,不是高智商或是惯犯的话,都会比较急于逃离作案现场。一会可以上城楼盯着,不管这伙羌人是否进城补给,到时候随机应变便是。
蒲昌城,离西州城约百余里,已经具备了县城的规模,只是整个西州地域就这么一个具备了县城规模的地方,这才是让人难做的地方,西州下辖一县?好像跟闹着玩似的,不设吧,这么一座城池搁这,又好像不合理,且城中城令一职世代由其中百年大族韩氏把持,前任西州知州索性不烦这个神,依旧制,仍旧让那韩家人做这蒲昌令。
进城时士卒拦下陆琰,陆琰出示了随身携带的巡城御史印和张义元亲笔书写的敕令文书,吓得那士卒一路哆嗦着向自己的长官汇报了这一茬子事,于是便来了个一脸懵逼的城门尉官,看了眼了他其实也看不懂的文书与那货真价实的铸文铜印,虽然不认得这没听过的官衔儿,可那铜印上头的形制文书确实是他们西域归义军内部特有的手法,这他还是见识过一些的,难以作假。
于是在那比较识相的尉官的请示下,陆琰淡然的挥了挥手,说自己来这儿办个案,让他等会儿无需动作,别来妨碍他就行了。
守株待兔,且入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