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怕是长安城里最寂静的时节。枯树干朽的枝丫上挂着一条干瘪的新月,城中偶尔传来几声呜咽的犬吠......万籁俱寂,毫无生机。
今年的长安整个冬天都未曾飘过一片雪。庄户人家讲究瑞雪兆丰年,可是这一片雪都不飘,不知道是几个意思。阴郁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
长安西市,有一商贾之家,这家主人姓东方。男主人东方豫,常常提及祖上最出名,最了不得的谋士东方朔,是如何如何光耀门楣,千古流芳......而自己也是这传奇东方家族的一支。东方豫年近四十,有一妻,唤作刘氏,无妾。这刘氏倒也争气,一连给这家生了三个儿子,个顶个的调皮捣蛋,令人头疼。不是今日砍了东家的树,就是明日打了西家的娃。抄家打狗更是家常便饭......
这不,刘氏又有了身孕,郎中掐着日子,算到这些天即将临盆。
刘氏实在是被屋中炭火憋得够呛,顶着大肚子,大腹便便的走到了院中透个气。一束阳光,透过厚实的云层照到了刘氏的大肚上,她觉得身上暖暖的,刘氏贪婪地呼吸着院子里的每一分空气,即将临盆的她呼气困难......她多想这一胎是个贴心的女儿,即乖巧又懂事,比那几个只会满大街疯跑的傻小子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不止!如果以后有了女儿,一定要给她扎漂亮的辫子,去西市最好的布料店买成色最好的布料,等她长大了,就给她把发髻高高盘起,刘氏想,自己怎么说当年也是长安城里姿色数一数二的美人,自己生的孩子总归不会太差。
刘氏这样想着,三个儿子风风火火,灰头土脸的跑进了里院,一个个大喊大叫着:“娘,娘,好事!爹爹有好事!”叽哩哇啦乱吵一通,刘氏只听请了这几句......最小的儿子东方斌还一脸泥,就抱在了娘亲的肚子上,将娘亲的绣裙蹭的脏兮兮,然后抬起明媚的脸,“娘亲~爹爹他谈了一桩大生意!”
“哦?和谁呀”刘氏是个爱干净的人,强忍着满腔怒火,笑嘻嘻的问。
“记不得了。”
刘氏扶额“哎,老大你说。快说呀,要急死我!”
老大东方骏缓缓开口:”哦,娘啊,刚刚我们几个趴在爹爹茶庄的门上偷听,我爹,刚刚和几个东洋客人谈成了茶叶生意,咱们家的茶叶要卖到外国去了!“
刘氏舒了一口气,好在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这肚子不知是不是被冲撞了,开始一阵一阵的疼,刘氏只觉得裆部好像湿了,只怕是羊水破了。不过自己生过三个孩子也不是很怕。
她仔细安排到:“老二你跑得快,去找郎中和产婆,老大老三去找父亲回来。”说罢便朝里屋走去。
阴郁已久的天开始下雪,已然冬至,才开始下今年的初雪......
不一会东方逸带了郎中和产婆回来,屋里刘氏艰苦的生着这个盼着是女儿的孩子,不知老大和老三走在哪里了,有没有找到父亲,不会被马车撞了,被那几个无赖混混欺负了吧?急死人,按道理说会很快,都第四胎了,是男是女也该出来了吧!
屋外雪越下越大,谁也不知道家中那三个男人几时回来......
只听见城中有马和车轮走过的声音,刘氏觉得是他们回来了,心中的烦乱短时减了一半。
东方豫一进门就要往暖阁里闯,被家中的丫头们拦了下来。“老爷身上都是寒气,先别往暖阁里闯,咱们再等等,夫人都生了几胎,有经验了。”
“这把我叫回来都不让进,这么久了,生前面那三个货也没这么久啊!”东方豫急的直跺脚。听着屋里妻子的喊叫,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话音刚落,暖阁中便传来了婴孩的哭声。产婆急匆匆地跑出来说:“恭喜老爷,是个小姐!”
东方豫高兴极了,他真的很想很想抱一抱刚刚出生的女儿,这小家伙一定暖暖的,软绵绵的,香香的,只可惜身上都是寒气。既然是在最末的季节生的,又是家中最小的孩子。那就给她取名“东方季”吧。
这场暮雪来的及时,化解了长安城里多日的阴郁;这孩子也来的及时,解了东方家的无女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