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归山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不久前这座不起眼的荒山来了位大魔头,那魔头不知被什么所触动,站在山顶上迎风喃喃自语:太岁茫茫,尤有归时,我胡不归?
她一旁立着的炎魔君被她什么归不归的弄的一脸莫名其妙,不知这位九重天长大的弑神君又在说什么神仙话。
那弑神君大人不知吸收了什么而化魔,魔界百万生灵竟没有一个能单挑打赢她的。偏偏实力强悍如斯,人却长得钟灵毓秀,如出水芙蓉,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半分尊者霸气可言,反而透露着些许楚楚。
面对炎魔君一脸的不知你所以然,那弑神君倒也不恼,眨着一双秋水眼眸凄凄道:以后这就是我的窝了,就叫莫归山吧。
炎魔君当然没异议,虽不知她这伤春悲秋之感从何而来,但本着你强,你是老大,你说什么是什么的原则,连连应下了。
彼时魔界正盛,不堪再屈居人下正算计着如何要与天庭一决雌雄的时候正逢她横空出世。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左手摄神鞭,右手斩魔剑,横冲直撞,硬是打遍魔族无敌手。
当时七大魔君被她横扫一圈,直到最后迫于淫威,不得不在七君之上再立一位凌驾于魔族一切权利的尊者给她,小姑娘这才满意的收起了凌虐的双手。
不过话虽如此,有这么一个强悍的人做老大,嗜血而生,以强为尊的魔族还是很高兴的。
但是她对魔族的政事很不热衷,甚至不屑一顾,心情好了就对着七大魔君偶尔助纣为虐一下,心情不好时根本见不到她人影。
有胆子大的人不知死活的探过口风,问她,明明不喜操劳,干嘛费力挣这个弑神君尊位?
只是这句话不知触碰到了哪片逆鳞,弑神君大人红了眼眶,恶狠狠的说:我要成为大魔头,是连天帝都看不下去,要亲手斩杀的大魔头。
后来这句话在魔族一传十,十传百,族人不免唏嘘,我们尊上自小生在九重天,或许与那天帝有着血海的深仇大恨,不过也好也好,反正她要带着咱们造反的嘛!
后来魔族在造反的路上一去不归,终于惹恼了九重天的众神,天帝亲自下旨镇压,两方一时间打得如火如荼,好不热闹。
魔族生性好战,和神仙打架也不吃亏,这不一路势如破竹,还攻占了东荒的一处风水宝地。
七大魔君沾沾自喜,说要效仿人皇,在此地建城池,筑宫宇,开盛世。
弑神君大人点点头,在这灵力充沛,繁花烂漫的宝地,认真的,费九牛二虎之力选了一座死气沉沉的秃头荒山,还认认真真的取名叫莫归山,然后大手一挥,面无表情酷酷地吩咐道:“去吧!建宫殿,要巍峨。”
随着神魔大战的继续升级,弑神君大人越发显得兴致乏乏,整日窝在新建的宫殿里睡觉,非大战不出,连她最爱的锦鲤鱼也不大爱吃了。
相比于弑神君的懒散,七大魔君就显得敬业多了,造反造的十分有水准,到最后,逼得天帝举整个神族之力,陈兵于莫归山下,煞有些决战的意味了。
事实上天帝就是这么想的,魔族之乱,祸及苍生,生灵涂炭,神界拖不起了。
决战在即,整个魔族上下打起来十二分精神,激动得难以自持者有,因恐惧百般踌躇者也有,而他们的弑神君却显得十分平静。
平静的甚至有些事不关己。
战事安排她从不过问,大战在即她只做两件事,缝衣服和发呆,而且那衣服的款式颇为华丽,吓得魔族人差点以为弑神君要抛弃他们与人私奔,正在做嫁衣呢!
还是决战前的一个雨夜安了军心。
这夜莫归山来了位不速之客,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一只三百岁的小狼妖而已。
只是这狼妖的身份有些特殊,传闻他是天帝陛下的亲传弟子,由陛下一手扶养长大,颇得恩宠。
仙界盛闻天帝不曾娶妻,也不打算娶妻,这只小狼在天帝那的待遇与太子无异,金贵得很。
这夜狼妖跪在莫归山殿外,众目睽睽之下,扬言要见他姐姐,也就是弑神君大人。
魔界之人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的弑神君为何会是只狼妖的姐姐,同时也都提了一口气,这位不会是来劝降的吧?他们那奇奇怪怪的弑神君不会答应吧?那身雪白的华服不会是嫁衣吧?
“放他进来。”
弑神君冷淡的声音响起,外面的侍卫连忙收起了思绪,开殿门,引人入内。
弑神君的房间不大,摆设也简单,一张睡觉用大床,一张吃饭用的小几,再无它物。甚至大床上无被褥,茶几上无杯壶。
弑神君见了狼妖有些诧异,侧卧在床上,一只胳膊曲起撑着脑袋,懒洋洋地掀起眼皮。
朱唇轻启,语调慵懒,她眯眼问道,“南风啊!你怎么来了。”
名为南风的狼妖一见这副样子的她,不免悲从中来,打心底泛着苦,挺英武的一个人,红着眼睛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亏你还记得我叫南风!”
弑神君轻笑,慢悠悠的坐直身体,打趣道:“这名字还是我取的呢,怎么会不记得?”
南风注视着眼前这人的面容,近乎贪婪的望着,随后猛地扑上来,环住弑神君的腰身,把脸埋在她怀里。
“阿姐!”南风哭着祈求,“你收手吧!随我回九重天向陛下认错,他最在乎你了,只要你收手,他会原谅你的。”
“你是大人了!”弑神君抬手轻轻拍了拍狼妖的脊背,亦如小时候哄他入睡那样,“南风啊!你怎地还像个小孩子一般,爱做那白日痴梦。”
“我原身是只雪猫,哪里做的了你天狼的姐姐,我位处魔族弑神君与那天帝就算有关系也是死敌,我双手染血,收不了手,就算现在认罪也是万年幽禁或是死路一条,小狼崽子,别傻了,我没退路。”
“阿姐!”南风死死地攥着弑神君的衣袖,瓮声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走魔道?你明明最是仁善,为何要造就如此业障?”
“最是仁善?”弑神君不置可否,掰着南风的肩膀把他按坐在地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南风我问你,仙界对我坠入魔道如何评说?”
南风抹了把眼泪鼻涕,低声道,“天性嗜血,痴心妄想,贪念过重,一着不慎,走火入魔。可我不信!陛下一开始也不信!”
“痴心妄想,贪念过重!”弑神君念叨一遍这八个字,勾唇一笑,“倒也妥帖。”
南风不敢相信她在说什么,朝她怒吼,“阿姐!”
弑神君瞧着这个便宜弟弟,知晓他认死理的脾气,耐着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好脾气与他讲道理。
“你也说了,这世上只有你和陛下不信,可陛下也只是一开始不信,后来我造孽太多,他也信了不是?为何偏偏你要与大多数相悖呢!”
南风被她这副言论气的不轻,继续和她吼,“因为我就你这一个姐姐,因为我打小是和你一起相依为命,因为这世上除了陛下,我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他们要杀你,无非就是杀一个弑神君,可你对我而言有千金重,我舍不得你死,所以我来找你,让你和我走!”
小狼崽子边哭边嚎的可怜样的确触动了冷血的弑神君大人,可触动了又怎么样,她心里比谁都清明。
弑神君素白纤细的手掌抚上南风的侧脸,温柔而慈悲。
“南风,你怕他们杀了我,你清楚这天下除了他没人能杀我,是陛下,是汀白,是养你我长大的那个人终于决定要杀我了,对吗?”
南风怔怔地看着她,抬手握住她的手,涕泪横流,“求你和我回去,如若他坚持杀你,我替你去死!”
弑神君抽回手,温和又无情的笑道,“傻狼崽子,你怎知我敌不过汀白,死的人一定是我呢?”
南风这下是真的怒了,站起身来劈头盖脸的指责她,“你们都是没有心的,世人皆说陛下他铁石心肠,我看你也不遑多让!你们说翻脸就翻脸,轻轻松松就要至对方于死地,你们把我当什么?若是早料到有今天打死我也不会和你去喜鹊宫,你们非要不死不休,又让我如何自处?你们当年为何不直接将我掐死,养我到现在就是为了见证你们二人自相残杀吗?”
南风自化成人形之日起便受天帝严加管教,矜贵自持那一套照搬照用在他身上,把孩子教的沉稳而内敛,今天这番爆发把弑神君看得一愣一愣的。
“南风。”弑神君起身上前把他揽过来,轻声安慰已经临界崩溃的人,“你也该长大了!”
然后弑神君用最温柔的声音,做着最残忍的事,只见她素手一挥,一阵罡风将南风卷到莫归宫殿外,殿门随之紧闭。
“我不欲多言,你走吧!转告汀白,情分已尽,彼此无需手下留情!”
南风望着那黑玄铁所制的大门目眦欲裂,他搞不懂好好的日子,好好的人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背着天帝来找弑神君本就是铁了心,他不相信里面那个人真的变得无情无义,旋即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牟足了内力超里面吼,“樱雪!你不随我回去我便跪死在这里!”
里面的樱雪弑神君闻言轻嗤,琥珀似的眼眸中不受控制地染上浓重的暴戾,“小崽子连阿姐也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