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一个和现实八竿子打不着的平行世界。)
八月酷暑,万里无云。
俯瞰华北大地,鹤北省仿佛一只紧握的拳头,守护着掌心中的燕城。
一辆长途大巴缓缓停在入城检查站前。
长途开车到过燕城的司机都知道,燕城的进城安防检查极为严格,少说也得在这儿堵上个四十来分钟,然而换来的却是一方安宁。
来自全国各地的通缉犯许多还未踏进燕城地界,就已在此处落网,每天更是有无数危险违禁品被收缴。
孙大午就坐在这辆长途大巴车上,他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几个警察正在检查前面一辆小轿车司机的后备箱。
他心中砰砰直跳,擦了擦脸上的汗,操着一口秦西话,压低声音说道:“哥,额看咱还是赶紧把东西扔了吧。”
孙大建不耐烦的看着自己弟弟的憨样,“瓜皮!这小东西咋能被发现,你少给额丢人现眼。”说着,他隔着裤子摁了摁裤裆,感受到那件塞在内裤缝兜里的小东西后,极力隐藏着心里忐忑不安。
三天前,洛水古镇出了一桩杀人惨案,镇子里的孙长阳残忍的割下了妻儿的脑袋,被发现时整个人疯疯癫癫大喊:“有吃人妖怪!”
秦省这地方历史悠久,三步埋一王侯,五步埋一帝王。镇子里的人都说孙长阳是因为上山掏了坟,受不住横财才发疯的。
但孙大建可不这么想,孙长阳在村子里那么有钱,不服老祖宗管制,带的一众年轻人都在村里待不住,想出去发财。
他出了事儿,恐怕是老祖宗想办法逼疯的。
孙大建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早就想离开洛水古镇了,都21世纪了,镇子里还阴气森森的,搞那套宗族体系,不让拆老房子,逢年过节还得给老祖宗磕头,拜祠堂,举行一些奇奇怪怪的仪式。
虽然老祖宗是自己的亲姑姑,自己在村里也算抬得起头,可整天听她叨唠着什么,等天下大乱了,就知道这破地方有什么好了。
啊呸!眼看着隔壁镇子的人发展越来越好,自己这个镇子连公路都还没修上。自己都快四十岁了,长得丑人又穷,连个媳妇也娶不上。
所以他当时陪着老祖宗去长阳家的凶发现场时,一眼看见孙长阳里屋床上那个沾血的玉器,当机立断就给藏进袖子里。
他按捺不住发财的心,带着自己弟弟孙大午一起逃到燕城来,只要能给这东西卖出去,哥俩后半辈子不愁吃喝,再也不用回洛水古镇。
进了燕城之后,他就要找个买主,决不能还没进城就让警察翻去这件宝贝。
就在此时,车外的警犬发出一声狂吼,如炸雷般吓得孙大建一哆嗦。
只见那辆小轿车的司机被警察猛地摁在了地上,警犬正闻来闻去,不多时,小轿车后备箱的夹层里藏的一包塑料袋被搜了出来。
孙大建望着这一幕顿时傻眼。
这俩傻兄弟想带着这件文物来到燕城,去潘家园偷偷卖掉,因此这一路连火车都没敢坐。
他自以为坐着长途大巴就能避开安检,能顺利到达燕城,可谁知道还没进城就遇到了这么严格的搜查。
就在此时,已经有两个警察上了他们坐的这辆大巴,开始检查起乘客的身份证。
孙大建正不知所措,只见自己的蠢弟弟猛地侧过头来解他腰带,吓得他一惊,忙道:“你想干撒?”
孙大午一脸焦急的小声说道:“哥啊,咱赶紧把呢东西贴窗户扔出去,莫看那狗啥都闻出来滴么?额可不想给抓走。
额们还是回镇子去吧,老祖宗不会说咱们滴,顶多给咱俩打的半死,她还指着咱俩给她抬棺材咧。”说着就解开孙大建的裤子拉链要拿玉器。
孙大建简直要气炸了,伸手想抢自己的腰带,结果也拽不过他,他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扔,扔你个头!扔出去那不就白受罪咧。”
眼看着警察开始挨个座位检查身份证,自己的弟弟又突然开始拽着自己犯傻,孙大建灵机一动:“你别动,额自己拿出来。”
他伸手从自己的裤衩缝兜里掏出一叠脏乎乎的卫生纸,一层一层剥开,里面正裹着那颗玉器。
他捏出来那颗玉器,伸手放在孙大午嘴边上,“你把这东西给咽下去,就谁也找不见了,到了城里再想办法拉出来,咱拿出去卖。”
孙大午鼻子边传来一股骚臭味,他赶忙摆手:“太臭咧,你几天莫换裤衩咧?你自己咋不咽捏。”
大巴车内传来一阵骚动,还好几个小孩尖锐的哭声和女人的喧闹声掩盖住了这哥俩的动静。
然而孙大建抬头时,看见警察已经开始往车厢尾部走来,手拿着一个电子设备正在挨个贴扫乘客的身份证,此时此刻离自己不过两三个座位之隔。
孙大建头顶冒汗,不知如何时候,突然一个水瓶“噗通”掉到了地上,前座一个长发姑娘蹲下身去够水瓶,一时挡住了警察的路,凑巧让他们多了几秒钟时间。
孙大建内心更为焦急,他不知道那警犬只能闻出来爆炸物和毒品,还以为自己想偷卖的文物也能给闻出来。眼见局势紧迫,一发狠低声说道:“换来滴钱多给你些,你是想盖房娶媳妇还是想被抓走,就看你吃不吃咧!”
孙大午听到娶媳妇二字,顿时眉头一喜,张口正想询问,孙大建猛地把玉器塞进他嘴里。就在此时,一声呵斥传来:“嘿!我说你俩人跟这儿干嘛呢?”
只见孙大建腰带还没系上,半个身子正扑在孙大午身上,一只手搂着他脖子,另一只手摁着他嘴。
孙大午则一只手紧紧拽着孙大建的腰带扣,眉眼间还有着一抹色眯眯的喜色。听到这声呵斥,两兄弟顿时抬头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警察。
那个警察年纪二十来岁,正一脸嫌弃又恶心的看着他俩,一口地道的燕城口音跟机关枪的甩出来:“赶紧的,赶紧把你俩身份证拿出来。干嘛呢这是,要搂着回家搂着去,大白天的在大巴车上散什么德行。”
车上传来一阵哄笑,孙大午此时猛地一咽口水,把那颗玉器咽了下去,略微圆润的玉器并未刮到他的食道,有惊无险地滑下了他的喉咙。
孙大建赶忙讪笑着点头“好,好,这就给您。”他掏出身份证递过去,只见自己这个傻弟弟一脸吃了屎的模样,傻愣愣的不知道干嘛。
连忙拍了他头一下,孙大午才反应过来,开始找自己的身份证。
这个警察小伙子接过两人身份证,贴在手中的仪器上,“滴”的一声之后,随后他微微眯眼,用锋利的眼神扫了扫两人。
孙大建一脸堆笑的忙不迭点头,而孙大午则抬头看了一眼警察之后立马低头,怯怯地不敢和警察对视。
一个有经验的警察,能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眼看出小偷,这就是因为贼有贼像,做贼心虚。孙大午这幅模样,明显有古怪。
他没有还给俩人身份证,而是一双眼睛像老鹰一样死死盯着孙家兄弟,孙大午心虚的低头左右顾盼。
警察心里更为警惕,他指了指他俩:“你们俩,拿上所有行李跟我下车。”
孙大建想掐死自己弟弟的心都有,他站起来喊道:”警察师傅,额是好人啊。”
孙大建的腰带还没系上,一站起来整个裤子都掉下去了,脏内裤煞是花哨。警察小伙子顿时脸黑了,他呵斥着:“赶紧把裤子提上,少废话!赶紧下车。”
孙大午愁眉苦脸的往车下走,他无意间瞥见前排座位那个长发姑娘,眼睛大大亮亮,正抱着刚刚掉在地上的那个水瓶望着他。
他傻不愣登地想:“长得真好看啊…我要是能有了钱,就想娶个这样好看的媳妇。”
另一名警察这时也凑过来,跟边上的乘客确认了俩人没留下什么任何行李之后,殿后和俩人一起下车。
俩人被带进了检查站边上的一个小屋子。屋子里还坐着一个胖警察正对着电脑敲录着什么。那个年轻警察凑过去说了两句话,他头也没抬的依然打着字。
孙大建只依稀听见几个词,“不对劲….车上脱裤子…”
胖警察点点头,接过孙家兄弟的身份证贴在电脑边上的仪器,年轻警察则拿着一个金属探测器对着两人身上上下扫,两人身上传来滴滴滴滴的狂响。
微胖警察这时候抬起头,用下巴指了指俩人“身上什么东西?全拿出来。”
孙大建心里一阵惊慌,心道不好,这是个啥神仙设备?
孙大建把兜里的脏卫生纸,钱包,钥匙,车票,烟盒手机等一股脑全掏了出来。
孙大午也老老实实的掏出兜里的一次性打火机、一包好猫烟,一包帝豪烟,一把大枣、一个山寨的iphone手机。
那个胖警察又扫了一遍,孙大建这回没事了,可孙大午的身上还是滴滴作响。
年轻警察每天见惯了无数藏着掖着的毛贼小混混,因此对这种畏畏缩缩的人自然没什么耐心。“还藏了什么东西赶紧自己拿出来,来燕城干吗来了老实交代!”
孙大午被哥哥连骗带哄的拐进了燕城,他脑子本来就不聪明,心里也委屈,他嘴巴一瘪,带着哭腔开始脱衣服:“额身上啥也木有,额要是骗你,就是瓜皮。”
年轻警察赶紧制止了他:“哎哎哎!干嘛呢这是,谁让你脱衣服了,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怎么着你呢,自己拿出来。”
孙大建虽然没文化,但是极其聪明,这时候他突然琢磨过来了,这扫描器应该是对金属有反应,那玉器他早就研究过,兽嘴里黑漆漆的,肯定有金属机括,所以才会响。
他灵机一动,嬉皮笑脸凑过去说:”额想起了咧,额弟弟去年上山摔下去了,肚子里头安了颗钢钉,警察叔叔你看他肚皮上有道疤。”
孙大午也知道这关头不能再冒傻气了,赶紧撩开上衣给警察看,年轻警察看了一眼,果然肋骨边有一道手术缝合的伤疤,像蜈蚣爬过一样扭扭曲曲,他回头看了胖警察一眼。
胖警察敲着桌子点起一根烟吞云吐雾,另一只手拿着俩人的身份证,过了一会儿,他慢悠悠说道:“汉中离这儿够远的啊,来燕城干嘛来了啊?”
孙大建赶忙点头哈腰:“来燕城旅游,咱们华夏人,一辈子得爬一次长城。”
胖警察又对着孙大午说:“他是你哥哥?”
孙大建赶紧替孙大午接下茬说:“啊对,我是他哥哥,额俩亲兄弟。”
胖警察看着慈眉善目,可猛地一抬起头,眼神锋锐的像老鹰一样,语气极为严厉:“问你了吗?!怎么什么都让你说了啊,你让他自己说,我告儿你别跟我这儿抖机灵。”
孙大建吓得赶紧闭嘴,他此时紧张的要命,生怕自己弟弟又犯傻。
胖警察对着孙大午说:“别看别人,你自己说,肚子里是有钢钉吗?”
孙大建刚想张口,看了看胖警察的表情,又闭上了嘴。
孙大午此时还撩着自己上衣没松手,他呆愣愣的说道:“额去年从山里摔下来咧,就为了摘木耳,断了根骨头,安上钢钉还疼了半个月咧。
我们洛水镇的木耳特别好,早些年都是只卖到国外滴,你们燕城人能吃上的最好的木耳,都是我们洛水镇的人上山挖滴。你咋对我们这么不礼貌。”
胖警察咧嘴笑了一下,语气放缓说道:“最好的木耳,那也轮不上我吃啊,我们这是例行检查,所以请您配合吧,你说你肚子里是钢钉,那你有医院证明吗?”
孙大午把衣服放下来,挠挠头说道:“谁还天天带着证明,我连拆钢钉的手术钱都没有。”
胖警察把手搭在桌子上,用指头敲着桌子说道:“那谁能证明你是来燕城旅游的呢?你有亲戚在燕城吗?”
孙大建在边上听的脑子一懵,可别是要提那个人吧,赶紧给孙大午递眼色。
这时候孙大午完全不例会,反而有些欣喜自豪的开口:“有哇,还是近亲呢,额表妹叫孙清歌,嫁给了你们燕城人,他叫陈同。他们的孩子是我亲表侄,叫陈遄飞!”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孙大建听了顿时脸色一黑。
胖警察听他说的仔细,半信半疑正要再问时,门外突然有人推门,探进来半个身子说道“张队,又逮了个车里藏冰的女的,抱着个两岁小孩儿在车里哭呢,死活不下车,你过来看一眼吧。“
胖警察神色一疲,点点头说道:”好,我这就过去。“他站起身戴上帽子,抓起桌子上的香烟和打火机。
他转头对着那个拿着探测器的年轻警察说道:“你查查他们是不是有这么个亲戚,打个电话问清楚,没问题就让他拿着身份证赶紧把这俩人接走。”
年轻警察连忙说道:“好嘞您去吧,这儿有我看着呢。”
胖警察走出去,“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孙大午唯唯诺诺的一抬头,正对上孙大建那副黑脸,他心里发毛的想:我提陈遄飞,这不是就为了搬救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