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阳拎着鸟笼子缓缓走上烂尾楼,楼上点着几个汽油灯,撑起一小片稀薄的光芒。
烂尾楼外,黑暗浓稠有如实质,给予着每个人无尽的精神压力,夜色中不知隐匿了多少丧尸,然而众人只能听到咆哮的黄河水声。
仔细想想,这个地方选的其实不错,黄河水声掩盖了人声,丧尸不容易循声而至。
黄毛少年端来了一个箱子,他认真用袖子抹干净,随后他一脚踹倒了那群混混打牌时候坐着的另外几个箱子,意思是在孙长阳面前谁也不许坐着,骑手他们只能忍气吞声,此时此刻,孙长阳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紧了所有人。
随后黄毛少年又端着女人们烧好的热水给孙长阳冲了一碗泡面,这在丧尸病毒爆发一个月之后的今天可以说是顶级美食,热水一滋,扑鼻的香气勾得所有人口水四溢,然而所有人都只能干看着孙长阳。
孙长阳接过面条后,所有人都以为他定然会坐在这箱子上,然而他却把鸟笼子郑重的摆上去,随后自己靠着一个水泥柱蹲了下来,鲜血从笼子里滴滴答答淌下,里面传来吞咽人肉的声音,然而他却淡然的捧着面“哧溜哧溜”大口吸面条。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这时,荔子走到孙长阳对面,盘腿坐下,随后把手枪“啪”地拍在了地上,孙长阳抬头看了她一眼,撇嘴一笑道:“没子弹咧吧?吓唬谁捏?”
荔子笑道:“小看你了,这一个月你变化很大。”
孙长阳吸溜着面条说道:“能活到今天的人,都有两下子,说说吧,孙大建他们去哪儿了?说错一句话,你们也别想活着走。”
陈遄飞听他对荔子出言狠毒,不顾陈同的眼神示意,走出人群挡在荔子面前说道:“有事儿冲我来!孙大建和孙大午来燕城找我了。”
陈遄飞语气很冲,然而却并没挑衅到孙长阳,只见他低头吃面,理也不理陈遄飞。
那个黄毛少年满脸杀气的凑近,随后一把对着陈遄飞腹部捅过去。“妈的,怎么跟我干爹说话呢!”
陈遄飞早有防备,用辟邪匕首一下子削断了他手里的武器,“当啷”一声,一个丁字钢锥被砍成两段,锋锐的锥尖闪着寒光。
别人不知道,但陈同一眼就看出,这种四边形的丁字钢锥是专门偷自行车的工具,插进去正好卡在锁眼儿,只需一拧就可以破坏掉锁芯,早些年陈同没少丢自行车,有一次在胡同口围观警察抓小偷的时候恰好看到,这同样也是街边小混混打架时,攥在手心里最阴狠的武器。
陈同心有余悸的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
黄毛少年一吸溜鼻涕,然后不屑的用大拇指一抹鼻翼,污浊脏兮兮的脸上,一双狼一样的眼狠狠的瞪着他们,挥着拳头又要开打。
孙长阳终于抬起头对陈遄飞缓缓说道:“嘹咋咧!你这小子可以啊。”
陈遄飞一边冷冷跟黄毛少年对视着,一边原句奉还给孙长阳说道:“不是您说的吗?能活到今天的人,都得有两下子。
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陈遄飞,是孙清歌的儿子,这是我爸陈同。我听说您也是洛水古镇的人是吧,我要回去找我妈,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孙长阳仰头喝光面汤,往远处随手一扔,他终于认真的看向陈遄飞,顿了几秒后,他哈哈笑道:“孙清歌的儿子!哈哈哈哈,有意思。那丫头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是个眉清目秀的娃娃,跟你妈妈长得很像,哈哈哈哈。”
陈遄飞急切地说道:“她在洛水古镇吗?你见过她?”
孙长阳说道:“多少年没见过,我跟她本来也不熟,她是高高在上的老祖宗侄女嘛,听说她有胆子嫁到燕城去,嫁了个桃花眼的浪子,就是你呗?”说着看了看陈同。
陈同皱眉点点头。
孙长阳蹲在地上掏出烟管,缓缓点燃吸上一口说道:“谁跟你说她在洛水?”
陈遄飞说道:“孙大建和孙大午说的,他们俩带着辟邪匕首来燕城了,他们俩临死之前都说我妈在洛水古镇,还让我找刘秀红报仇,刘秀红是谁?”
孙长阳的眼睛顿时瞪圆了:“孙大建死了?!咋死滴?!”
陈遄飞心想,这下坏了,他和孙大建他们是一个村的长大的,八成关系非常好,我该不该说实话呢?他犹豫了几秒,随后坦然想道,我有什么不能说的?随后挥了挥辟邪匕首说道:“孙大午咽了这块玉,然后在我眼前变成了丧尸给孙大建咬死了,我亲眼看见他们变成丧尸的。”
孙长阳愣了三秒,陈遄飞还以为他要冲自己勃然大怒,谁知道他怆然大笑道:“死的好!死的好啊哈哈哈,孙大建你骗我盗玉,结果害得我家破人亡!你若不死,我定然要把你塞我鸟笼里,告慰我娃在天之灵。”
荔子说道:“孙长阳,你这块玉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玉邪性滴很...也不知是个啥朝代的玩意儿...孙大建临死之前提到的刘秀红,就是我们镇子里的老祖宗,哼哼。”
他徐徐出了一口气,那是一段不愿回忆的过去:“洛水古镇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穷村子,不通外路,而且这里的人脑筋不灵,固守死理。
然而洛水古镇从某个角度来说却是一个好地方,秦省这里讲究依山而陵,这里的墓穴众多,深山之中别说警察了,连个人也见不到,我因此靠着下苦的买卖赚了不少钱。”
陈遄飞说道:“什么是下苦?”
许久不言的杜仲突然接茬道:“就是盗墓。”
孙长阳点点头说道:“不错,挖来的宝贝我一般都私下送到燕城的老板那里,价格可以翻许多倍,我因此不愿搬走,还在村里盖了新房,其实村子里的人大多心知肚明,尤其是孙大建就非常眼红我,这也就是为什么孙大建要拿着这块玉去燕城的缘故了。
那一天,他对我说:‘长阳啊,你知道为什么老祖宗守着这个穷村子不肯走吗?’
我说:‘还不是因为她是个老古板?’
孙大建说:‘你是不是没进过祠堂看过家谱,咱们洛水古镇当年出过许多大官,其中有一位大官因为镇治疫情有功,官居极品,风光还乡,你想想这位大官自然就有钱啊,所以他告老还乡之时才能修建起来这么多祠堂与书馆。’
我说:‘这他妈关我屁事?’
孙大建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大官有一对传家宝,他临死的时候,他两个儿子都想拿到这传家宝,谁知道他居然抠门的很,一个也不留给自己子孙,反而要拿来陪葬。
他的小儿子就不甘心,觉得父亲对自己不好,他偷偷潜入墓中,想把这对玉器偷走,谁想的被他哥哥发现了,派家兵追了一路,一路追到华夏边境之地,弟弟拖家带口,因此还是被擒获了,弟弟这时候就苦苦哀求哥哥,说这传家宝一人一个,从此自己再不踏足华夏境地半步。’”
荔子突然“啊”了一声,她终于明白,原来孙家这一支分系是跑到了越南扎根,因此自己的祖先就是这大官的小儿子了,那一枚玉器就在自己教父的手中,自己翻阅族谱时,有许多遮遮掩掩的细节,原来就是为了掩盖这个事实。
孙长阳挑眉看了荔子一眼,继续说道:“孙大建说:‘这哥哥动了恻隐之心,就放走了弟弟,这就是为什么家谱中有一支分系了。’
我说:‘你说这些屁话关我屁事?谁会为了一个传家宝跑到华夏之外的地方去?他妈的追杀到边境了谁会动恻隐之心?我看是穷途末路,以毁掉宝贝来威胁了吧。’
孙大建嘿嘿一笑说道:‘这才说明这传家宝之珍贵啊,那流落蛮荒之地的宝贝也就算了,你就不想知道另一枚在哪儿吗?’
我听到这里时已经动了心思,但是却故意不接茬,孙大建居然也真的憋的住屁,过了半个月之后,我忍不住请他喝酒,让他继续讲下面的故事。
他孙大建说:‘老祖宗之所以守着这里,就是为了守着这古墓里的宝贝,我那是偷偷翻看族谱,再没日没夜阿谀奉承讨好老祖宗才得知的这个消息,但是我可没这个本事盗墓,也不确定这个墓穴在哪儿,谁不知道孙长阳是一号人物?因此这就找上哥哥来,想提供这些信息,到时候咱也分一杯羹。’
我将信将疑,但也有几分相信,我四处调查,又花了足足一年的时候沿着洛水古镇的山脉探寻,每日上山下铲探寻...终于让我找到了这古墓。”
他说到这里时,众人心中想到,怪不得孙长阳能让一群人死心塌地跟着他干,他确实是有一股歪门邪道的韧劲儿,他能成事,只不过成的是邪事。
孙长阳似乎不愿回忆起,他缓缓说道:“这古墓四处透着诡异,墓道里四处都是壁画,画的都是奇奇怪怪的怪物,还有着奇怪的陪葬品,连我都觉得有些渗人,当我找到主墓室时,看到镇墓兽手中托一块玉盘,玉盘上托着一块玉器做成的小兽,手电筒打上去之后,玉器上的光映得整个墓室流光溢彩。我心想孙大建这次没有忽悠我,于是一把抓起就往外走去。
我回去之后,心里也忐忑的很,这玉确实是我见过最珍贵的文物,这要是卖出去了的话,我就能彻底发大财,带着老婆孩子出国过好日子,每天吃香喝辣,但是我还是装作愁眉苦脸没找到的样子,不过孙大建这小子精明,他还是起了疑心。
于是我抓紧时间四处找寻买家,好不容易有个海外买主动了心思,打算到燕城来找我提货,谁知道那天夜里我回家之后,却发现我的老婆变成了该死的丧尸,就连我娃也变成了这种怪物...和那壁画里的怪物很像很像,我就砍死了他们娘俩...然后就被老祖宗捆在祠堂里,只因洛水古镇离最近的派出所也有三十里山路,因此警察第二天才能到,当时这陌生女子翻进祠堂救我,说让我快跑。”
荔子点点头说道:“他们说要今晚把你弄死,再弄成畏罪自杀的模样,我看你刚刚失去了孩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于是就放走了你。孙大建以为是老祖宗想办法逼疯了你,因此第二天就吓得跑到燕城去了。”
“额娃是无辜滴...额娃可怜...这一切都是这块玉器害滴,都是洛水古镇的人害滴...”孙长阳陷入了悲伤的回忆之中,他望着身边的鸟笼露出悲怆虚弱的表情,陈遄飞心中一软,孙长阳虽然凶狠,但毕竟还是一个深爱儿子的父亲。
就在此时,孙长阳突然使劲一拍箱子子对着远处怒吼道:“滚远点儿!”
陈遄飞一扭头,狐狸眼他们正支棱着耳朵在远处偷听,而且还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他们看到孙长阳大怒,顿时吓得往后一退,孙长阳站起来骂道:“去他妈楼下守夜去,大半夜丧尸摸进来了都不知道,拎条狗去看门!快去快去。”
陈遄飞一纳闷,这里哪有狗?
狐狸眼连声答应着,一把拽着杜仲说道:“哎!哎!当家的说得对,我现在就去拴狗!”
杜仲拽着陈遄飞急忙哭求道:“救救我!他们要把我栓在烂尾楼外面,有丧尸来了就会先咬我,他们听到动静好报警。”
陈遄飞连忙说道:“别动他,这是我朋友...”
狐狸眼一犹豫,连忙看孙长阳的脸色。
孙长阳收起了一瞬间的软弱,此时又变回了那个行事毒辣的孙长阳,他吐出一口烟缓缓说道:“小子,说话之前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你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也说不好呢...”
狐狸眼眼珠一转,赶紧拽着杜仲往楼下去,烂尾楼外一片漆黑,阴暗中仿佛有无数只丧尸腐烂的手臂向杜仲伸来。
杜仲死死抱着柱子,指甲全被翻烂了也不肯撒手,他大喊道:“我不想死!”
陈遄飞冲过去想救人,可是孙长阳他们的人一把拦住陈遄飞,陈遄飞怒道:“他就是个医院的小护工,你们怎么干的出来这种欺凌弱小的事情!”
这时候,狐狸眼越发用力的拽杜仲,杜仲快撑不住了,他扭头看着攥着辟邪匕首的陈遄飞急忙喊道:“青白玉辟邪,汉代造,头似虎,顶有角,身侧有翼,是华夏古代是一种凶猛威武的瑞兽,传说中可辟邪去灾!”
“别他妈念咒了!”狐狸眼边骂边狠狠打他。
“等等!”孙长阳呵斥住狐狸眼,他站起来走过来对杜仲说道:“你认识这块玉?”
杜仲一抹嘴角被打出的鲜血说道:“我对华夏古代神兽有所研究,像这种汉代辟邪玉,以秦省出土最多...小飞,我不是医院的护士...再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华夏国生命基因科学研究所的院士,同时也是华夏国科学院神话生物考古系的院士...”
荔子顿时露出惊佩的眼神:“您是华夏国的双料院士!”
杜仲点点头,陈遄飞挠头说道:“这...院士到底是啥?不是医院的护士吗?”
荔子说道:“什么……?院士是一个国家真正的顶级智囊,双料院士更是站在一国前沿科技顶端的精英人才,这就差点让他们拿去给丧尸当下酒菜了。”
杜仲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不该透露任何我的事情,但我的命不属于我自己,全部属于这个国家,我必须珍惜我的这条命...”
孙长阳说道:“少他妈废话,我对你们这群精英没有任何好感,我们这群干农活出身的人给你们喂饱了,结果你们隔三差五出些狗屁建议,让穷的更穷,富的更富,我看就应该把你千刀万剐了才解恨。”
杜仲试图解释:“我在研究所内只负责实验,你说的那是...”
还没等他说完,孙长阳怒道:“赶紧给老子解释清楚这块玉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把人变成丧尸?我娃还能不能被治好!”
杜仲这时说道:“我想看看这块玉器。”
陈遄飞把玉器递给他之后,他仔细看了许久,又甩出匕首,随后说道:“这是兽类的牙齿。”
孙长阳甩手就是一个嘴巴,随后他骂道:“我当然能看出来这是牙齿!我是问你怎么解决这件事。”
陈遄飞这下彻底急了,一拳打在孙长阳脸上骂道:“你有完没完!”
黄发少年立刻扑上去跟他扭打成一团。
杜仲捂着脸,忍辱说道:“我想...这是华夏古代神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