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手电筒四处碰壁,最终落地叮咣打转。
手电筒转着圈照亮四周,这个洞穴不到一米高,只能勉强坐起来,四周不知有多宽阔,总之极目而望尽是一片黑暗。
陈遄飞刚刚就是从岩顶的溶洞里掉下来的。
“嘿嘿嘿嘿”神经兮兮的笑声传来。
陈遄飞看到光脚男正坐在一边,他已经一把抢过手电筒,从下巴往自己脸上打着光,他用打量猪肉肥瘦程度一样的欣赏表情看着陈遄飞,神经兮兮的笑道:“你命真大!真是大呀!”
陈遄飞看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用手撑在地上坐起来,这一瞬间,他触手感觉一片冰凉平坦。
陈遄飞并没有因此停下,他半趴在地上,往前够着身子,他举着枪柄朝着光脚男脑袋抡过去,“去你妈,你丫刚推我是吧!你自己躲这儿当缩头乌龟了是吧!”
光脚男吓得一惊,他赶紧把手电筒的灯光啪啪拧亮,对着陈遄飞眼睛晃来晃去:“别打别打!”
陈遄飞不知道这种军用手电筒可以达到120流明的亮度,甚至可以在黑暗中瞬间导致对方失明。
他只是感觉一阵刺眼的目盲,下意识伸手抓住了手电筒柄。“还我!这是警卫队员给我的,你别动!”
说着他就用枪柄砸了光脚男脑壳好几下,疼的光脚男嗷嗷叫,光脚男也用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浮土碎石对着陈遄飞的脸扬过去。
他们坐着的地方,顿时发出一阵难听的吱扭吱扭声,光脚男连忙说:“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陈遄飞气的哼了一声,但也知趣的住手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浮土,又从手掌上嗅到一股锈味,看来他们坐在一片钢板上。“那你把手电筒还给我。”
光脚男只是把手电筒的灯往边上打过去,却并没有递给他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陈遄飞才从眩晕中恢复了视力,此时依然感觉无数星星在眼前飞来飞去。
他注意到光脚男正紧紧攥着手电筒坚硬的铝制筒身,手电筒上面的尖锐锯齿正不经意的对着自己,手电筒是个好武器。
光脚男解释道:“我要是当着你的面钻进洞里,你肯定也会跟着钻进来,到时候咱们两个人一起挤的话,那只蜘蛛丧尸肯定就已经扑过来了。
你肯定不愿意一个人死,非要把我也拽出去,咱俩不就都死了?再说现在咱们既然都活得好好的,我刚刚还救了你的命,何必非要打我呢?”
陈遄飞听了简直不可思议道:“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为什么我会拽着你出去把你也害死呢?”
光脚男道:“嘿嘿,谁知道你临死之前是怎么想的。”
陈遄飞想到了惨死的警卫队员。他气愤的说道:“你要是早点说出这里有个洞的话,起码可以多救活好几个人。我要赶紧从这里出去,再也不想看见你!”
光脚男说道:“嘿嘿,这里这么安全,为什么要出去。出去也行,嘿嘿嘿,你的枪还有子弹吗?”
陈遄飞虚张声势的说道:“当然有了。”
光脚男嘿嘿一笑:“你没有子弹了,不然你刚刚为什么只用枪柄砸我?”
陈遄飞怒了:“你都知道了,你还问个屁啊!”
光脚男看他瞪眼,惊得又要拧亮手电:“我就是问问,对了,你是不是兜里还一把刀啊?我看你砍断石笋挺利索的。”
陈遄飞深吸一口气说道:“噢,对啊,我这把刀削铁如泥,砍脚指头豆,一刀下去四个半就没了。”
光脚男听了之后,把大脚板往回一缩。“为什么是四个半?”
陈遄飞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随口胡诌道:“因为如果有人从背后推我,我反手就是一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收手,就已经砍掉四个半了,只能给那个人留半根大拇指。
这还是说明我反应神速,如果是别的人用这把刀,已经顺着大拇指缝劈到大腿根了。”
光脚男知道陈遄飞在警告自己不要随便推他,他嘿嘿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害你的,毕竟咱们还要一起逃生呢。”
陈遄飞骂道:“我为什么要跟你逃生?”
光脚男说道:“因为你对付丧尸下手很果断,已经是我心目中的理想队友了!否则的话我为什么要救你呢?”
陈遄飞不想再理他,主要是这种情况下,两个人手里都有武器,自己实在说不好能打赢他,赶紧想办法出去各走一边才是正理。
陈遄飞抬起头,他借着手电筒的光向周围四处打量,这里非常低矮,稍微坐起来些都会撞到脑袋。洞壁边缘摸上去不是石头,而是加注了钢筋和混凝土的结构。
地下空间建筑确实很是安全,还额外进行了加固,陈遄飞很纳闷,真不知道丧尸是怎么跑进来的。
他随后看到了他们顺着滑下来的那个狭隘洞穴,这有可能是最近几十年地下水溶蚀新形成的溶洞隧道,边缘的混凝土都已经涨鼓开裂,钢筋也被水腐蚀断裂了,看来再坚固的建筑也抵不过自然侵蚀,也没准丧尸是钻了这种空子吧。
他并不知道丧尸是从通风系统钻进来的,但也猜得差不多。
光脚男在边上闲的没事没话找话:“你叫啥啊?”
陈遄飞随口说道:“我姓巴,巴金的巴,单名一个霸字,你叫我巴霸就行。”他还记着之前光脚男在佩佩面前让他喊爷爷的账。
光脚男眼珠一转,不是很相信的样子,燕城的男孩打小就非常贫嘴,说话表情认真,但其实满嘴跑火车。
陈遄飞看他不理自己,他一边检查四周一边也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光脚男缩在一边,眼珠子嘀哩咕噜转着说道:“我姓苟,叫苟琪来。”
陈遄飞嘀咕了一句:“苟起来…也是个假名字。”
“你不信我?”光脚男不高兴了,从他那个破书包里扔出来个脏了吧唧的身份证扔给陈遄飞,上面还真写着苟琪来。他是78年的,青岛人。
陈遄飞看了顿时哈哈大笑,然后好奇的问道:“老苟,你为什么跑来这里,还能在山洞之间钻来钻去的?”
苟琪来听到这个话题很是开心,也没注意自己被叫成老狗,他笑道:“哈哈哈,巴霸,你这可算问到点子上了。”
苟琪来又继续从自己那个破破烂烂的大书包拽出一些东西,这书包里是一床被子,还有许多零碎的破烂,他得意的显摆着,显然平时没人跟他说话。
他指了指被子说道:“因为我平时就住在山洞里!”
陈遄飞惊道:“你住在这里干嘛??”
苟琪来神秘的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世界末日快来了,所以我一直在家里研究逃生计划,足足研究了十年。”
他摊开一张破破烂烂的地图,上面画满了各种奇怪的线路图,他指点道:“你看看,咱们华夏国幅员辽阔,却根本没什么安全的地方,海南地处地震带,还是板块压力集中区,容易引发海啸。
云贵虽然海拔高海啸过不去,但是那边都是板块压力造成的横断山,地震了也不安全!
东南沿海容易发大水,北方容易闹干旱,东三省风大雪大,搞不好会向小冰河世纪发展。
中部山区也不能呆,遇到泥石流,塌方,山洪的话逃都逃不了。
总之个人的力量太难应对末日了!我分析了十多年,终于明白最安全的地方在哪儿了。”
陈遄飞听得头昏脑涨,虽然他知道他们能在这里相遇,就是因为苟琪来选择了燕城,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在哪儿?”
“当然就是燕城的末日基地了!单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在野外是活不了三年五年的,只有躲在能抗击核武器打击的末日基地才是最安全的。
我一开始想选择重渝省,那里也有不少防空洞,不过挨着江流,终归不安全。
我还想过甘北,那里风大,全国汽油都没了那里也没准能靠风力发电运转下去。只不过我怕还没找到那里的地下基地就先渴死了。
于是我流浪到燕城,在这边山附近勘察了半年,最终,我决定后半辈子就在这儿住了。详细跟你解释这里为什么好得说半天,总之这里绝对是一片风水宝地。
我在山里露宿,只要一看到新闻报道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就立刻搬来这边的洞穴里睡觉,过半个月之后再出去打探一下。
虽然我钻不进去防爆门,但是这附近的溶洞我早就探了个遍,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秦省的狂犬病新闻,然后在这里睡了三天了,可惜我不能跟着车队钻到地下去,那里肯定更安全,哈哈哈哈。”
陈遄飞听得目瞪口呆,花十年为末日逃生做准备?这是何等的毅力?
其实是他少见多怪了,从上世纪30年代开始,因为恐惧核战争和经济崩溃,世界上开始衍生出一种末日论,信奉这种主义的人认为人性的堕落终将引发末日的到来,必须为此做好充足的准备。
他们被称为末日准备者。
虽然有许多人认为这只是一种悲观的滑坡谬论。但这个世界上依然有许多末日准备者,他们认为就连每天出门都是一件需要慎重考虑的大事。
在正常生活中,他们身上也会习惯随时带着小刀、手电筒、辣椒喷雾、哨子、巧克力、能量棒、止血药等等,为要去的地方进行详细的规划,因为他们认为末日随时可能下一秒就到来。
他们中不乏社会精英,企业富豪,他们对人性不报以期望,极力运用手头的资源为不知何时到来的末日进行准备着。
简单来说,我们那些经历过灾荒的父辈母辈,也都是轻度末日准备者,比起从小丰衣足食的年轻人来说,他们会更青睐于囤积物资,听到风声更容易惶恐。
比如有人说纸巾和食盐短缺了,他们会首当其冲的去抢购,抢来反正也没什么损失,真的需要用的时候没有就太紧张了,在许多年轻人眼中他们非常荒唐愚昧。
被鄙夷是末日准备者的宿命,因为直到突如其来的灾难来临的前一秒,所有的末日准备者都反驳不了任何人的怀疑。
陈遄飞年纪还小,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他见识的人无非就是学校的老师同学,还有胡同的叔叔大爷。一开始他听苟琪来侃侃而谈还觉得好玩儿,到后来却越琢磨越后怕,因为这人显然是一个已经有些偏执黑暗的末日准备者了,甚至不惜去利用别人为自己探路。
他终于有点明白什么叫做“社会上什么人都有”,如今他似乎有点理解爸爸的谨慎多疑了,那也许来自于见识过太多人性。
陈遄飞沉默半晌,他刚刚听苟琪来说话时,也把这附近都勘测清楚了,他突然说道:“老苟。你把手电先关了可以吗?”
苟琪来警惕的说道:“你要干嘛?巴霸,你可别玩儿花招。”
陈遄飞听他喊爸爸,心里笑的不行,但还是一脸严肃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报复你的,我只是想研究一下怎么离开这里,咱们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儿吧?”
苟琪来听了,没有关手电筒,而是把所有东西收到书包里,用手捂着手电筒的光源,漏出一丝丝光来盯着陈遄飞。
周围瞬间黑暗了不少,几丝光芒从屁股下面的铁板缝隙之间射出。
陈遄飞得意一笑。
出去的关键果然就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