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郭说道:“咱们去温捞丝儿家里吧,他就住在山下的嵩阳书院!”
陈遄飞说道:“别人还放心不下,但温老师可是救过我,他一定会愿意帮助咱们的,那麻烦你带路了。”
陈同谨慎的说道:“我们最好快点,刚刚你开那几枪动静不小,恐怕会再吸引来丧尸的。”
三人急忙往山下爬去,山中夜凉,但三人没多久就爬的满身是汗。
月光皎皎,映在刀锋锯齿般的切面。
岩层扭曲旋转着,构成一张张巨大诡异的面孔,正冷冰冰的注视着他们。
嵩山是世界上古老的岩层地质,当它巍然耸立之时,秦岭与太行还如婴儿般沉睡在海底,36亿年弹指一挥间,此时在它身上踩过的是丧尸还是人类,对它而言没有丝毫意义。
陈遄飞触摸着冰冷的山石,爬起来丝毫不知节约体力,他也没有什么爬山经验,没多久就耗尽力气了,很快他就气喘吁吁的问道:“老郭,咱们还得多久才能下山啊。”
陈同一直保持匀速,他此时只是气息微快的斥道:“不要跟着那些学生学坏,你应该喊郭叔。”
陈遄飞吐吐舌头:“对不起,郭叔。”
郭叔说道:“叫啥都中!我说小飞啊,你的耐力可不行啊,都说嵩山如卧,这可是五岳中最好爬的一座山了。”
陈遄飞好奇道:“那五岳其他几座山如什么?”
郭叔缓缓说道:“泰山如坐,恒山如行,华山如立,衡山如飞。”
陈遄飞说道:“那我想去爬衡山,因为这个山像我!”
陈同笑了笑说道:“你先能活着下山再说吧。”他习惯时不时打压一下儿子的傲气。
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陈遄飞不说我像衡山,而是说衡山像我。这种少年骄傲其实是很让人羡慕的,他忘了自己年轻时也是这样的。
他们继续往下爬去,刚刚还远在脚下的小树林,很快就遮天蔽日的笼在头顶上了。
陈同低头看表,现在是凌晨四点了,他们用了快三个小时,总算到达山脚下了。
此地昏暗,月光照不透密林,林子里寂静得连鸟都没醒来。
陈遄飞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他把糖水递给陈同和郭叔,随后自己把剩下的一饮而尽,这才发现爸爸准备的糖水是多么甘甜解渴。
他扭头往回看去,只见倾斜的山石上有一串连绵不断的石凹印,他们正是踩着这些凹印才顺利下山的。
陈遄飞小声问道:“这里是修凿出来供人攀爬的吗?”
郭叔摇摇头:“哪儿能啊,这是老气象站站长几十年如一日在石头上踩出来的脚印,以前在这里值班可苦了,只有煤油灯和一台收音机,无论刮风下雨都得来回往返,他一干就是几十年。”
陈同感叹道:“今天真是托他的福了,没有这些脚印踩着,刚刚真要被丧尸砸下去了。”
陈遄飞说道:“唉,这么好的老爷爷,可惜他已经在气象站被吃掉了。”
郭叔摆摆手说道:“那不能,他去年就退休回家享清福去了。如今也不知道山下怎么样了,我明儿也得赶回家看看。”
陈遄飞说道:“郭叔你住在哪儿啊?”
郭叔说道:“登封市里...哎呀,是什么声音?”
陈同警觉的从陈遄飞书包里拽出火把,他掏出zippo点燃,温暖的光芒带给他们一丝安全感,也照亮了面前一小片树林。
陈遄飞则拽出铁棍,双手稳稳握紧,众人神经紧绷的等待着。
只见树林两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刚刚从滑坡上滚落的丧尸正拖着身子朝众人爬过来。
它们虽然摔胳膊断腿,但依然精力十足,火光映在它们腐烂的面孔上,身后晃出一道道摇曳的长影。
郭叔说道:“怎么哪儿哪儿都是这些尸鬼,咱们快往嵩阳书院去吧!”
陈同说道:“快跑!越来越多了。”
郭叔带路狂跑,余下二人在后面跟着。
群鸟惊飞,晨光熹微,丧尸发出不甘的嘶吼,它们宛如拖行一路的吸铁石,又将沿途树林里的许多丧尸都吸引到队伍之中。
不多时,陈遄飞他们身后就拖了长长的一队。
陈遄飞斜眼一瞥,看到陈同高举着一根火把拼命跑步,嗯...这个造型怎么那么熟悉呢?
无暇多想,他们在清冷的树林里一路狂奔。
终于在力竭之前来到一处巍峨的仪门之下,上书四个大字高山仰止,令人望而生畏。
此时门前还有着一滩一滩的余烬未熄的烧尸堆,陈遄飞不小心一脚踩上去,滚烫的灰烬立即隐隐透出火光来,里面滚落出没有被烧化的黑色头骨。
郭叔喜道:“温捞丝儿肯定在家,快进去!”
他们把手伸进朱木栅栏后面拉开门闩,急忙朝里跑去,丧尸紧随其后的冲了进来。
老郭边跑边大喊道:“温捞丝儿!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
“我们...”
几只鸟被惊醒,扑朔飞起,一阵阵回声在书院中回荡。
众人面前是一条宽阔的石路,左右两边的草坪是几座碑林,里面有几座年代久远的石碑。
众人正在四顾之际,
只见郭叔哎呦一声,突然身子矮了半截。
还好陈遄飞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脖领子,陈同随后跑了过来,他举起火把一挥。
“我哩乖!”郭叔吓得差点没尿裤子,只见他们面前是一个施工大坑,足有七八米长,三米多宽。
石板路左手边上还停了一辆挖土车,想来是丧尸爆发之前,工人打算挖开地面修排水管道,如今排水管道是用不上了,大坑倒是还在。
石板和浮土杂乱的散落在路边,大坑里此时插满了削尖的竹子,原本是青白色的竹茬,此刻布满了干涸的乌黑血迹。
陈遄飞着急的说道:“快,快绕着跑,这是个丧尸陷阱!”
身后的丧尸群不知饿了多久,朝他们急扑而来,陈遄飞赶紧把腿发软的老郭拽出来,又推了陈同一把。
在宽阔的区域,人是很难跑过丧尸的,就这么一秒钟的耽搁,丧尸已经把距离拉近到不足两米,陈同他们倒是绕了过去,然而陈遄飞却来不及跑了。
丧尸已近在咫尺,往侧面去绕的结果就是还没跑过去就被丧尸扑食,摔下坑更是再也没办法爬上来。
陈遄飞一咬牙,我可不想死在这儿!
他突然微微屈膝,身体前倾,双腿微分,摆出了一个令人熟悉的动作。
这个姿势就是每一个高中生都学过的体育项目,大名鼎鼎的立定跳远,只见他挥舞双臂,额头微微冒汗。
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一下了!
他双臂一摆,前脚掌猛然发力,瞬间在原地起跳,打头那只丧尸一爪挠向他后脑,然而却扑了个空。
陈遄飞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丧尸也跟着扑跳过来,乌黑腐臭的指尖堪堪划过他的背包,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因为弹跳力不足跌入坑底,被竹刺扎了个穿。
无数丧尸前仆后继的压在它身上,犹如串糖葫芦一般跌入坑底。
陈遄飞本来就擅长跑跑跳跳,如今在情急之下,爆发力更是极强,这一纵跃,堪堪跳过了三米宽的大坑,落在大坑对面。
成功了!陈遄飞心中窃喜。
“哎呦!大坑的边缘位置有些滑,他站起来的一瞬间没站稳,整个身子往下栽去,坑里的丧尸被扎穿了身体,但却依然扑腾着想啃他。
这下可倒霉了...
“啪,啪。”
两只温暖的手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一起给他拽了出来。
陈遄飞一仰头,看到爸爸关切的眼神,郭叔也一脸担忧的望着他,是二人协力救了他。
陈同是出自父子天性,然而郭叔居然也没有独自逃生,这令他颇为感动,郭叔还捡起一根削尖的竹子,戳死了想要往上爬的一只丧尸。
“谢谢...”陈遄飞惊魂未定。
“快往前走,这个坑挡不住了。”陈同脸色微变,只见丧尸前仆后继的栽入坑中,里面很快就要填满了,后面的十几只丧尸将会轻松追上他们。
眼前却还有一片往上的台阶路。
众人只能咬牙向前,陈同背着荔子渐渐体力不支,陈遄飞就在后面推着荔子一起往上爬。
“唉…这丫头怎么这么沉…”陈同苦笑道。
此时火把也快燃烧到尽头了,堪堪灼手。身后的丧尸则四足并用,飞快的冲向台阶上的三人,终于无路可逃了吗?
众人已经被丧尸追到这个份上了,老郭干脆扯着脖子狂喊道:“温捞丝儿!快救命啊!救命啊!”
他们跌跌撞撞爬到了台阶顶部,结果面前又是一大片石板路与草坪。
“这地儿怎么这么大啊!”陈遄飞抱怨道。
“我跑不动了...”陈同喘着粗气说道,他爬上来之后单膝跪在地上,他刚刚背着荔子下山,早就精疲力尽了。
陈遄飞着急的四处张望,他看到左手边有一座圆形石坛,正中央一棵杏树。这是为了纪念孔子杏树下讲学而修建的,陈遄飞拉着爸爸往那边跑,边跑边说:“郭叔,你自己往里跑去求救吧,我们跑不动了,就在那里能杀死几只是几只!”
老郭却跟着一起跑过来说道:“咱们登封是个尚武之乡,武术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对人讲义气!”
陈遄飞感激说道:“郭叔,我...”
老郭说道:“今天咱们倒霉,赶上温捞丝儿不在家,我活了大半辈子没什么亏的,你这小子不计前嫌救了我,我难道就这么贪生怕死,让你们留在这儿?”
陈同把荔子从背上松了下来,让她躺在三个人中间,他随后松了松肩膀,活动着脖颈说道:“只要我还没死,就谁也别想伤害我儿子,什么他妈丧尸,来一个我杀一个。”
陈遄飞激动的说道:“好!那咱们今天就在这儿不死不休,跟这群丧尸拼了。”
他们三人背靠在一起,眼神中透出绝望的坚毅。陈同和郭叔各自守着杏坛的两个入口,他们手拿着火把和竹竿阻挡想冲进来的丧尸。
而陈遄飞则手攥铁棍,一有丧尸想翻爬上来,他就狠狠砸过去一棍。
戳刺,挥舞,
血浆飞溅!
汉白玉栏上已经倒下数只丧尸,却还有更多扑来。
郭叔挥舞着竹竿,刺穿了一只又一只丧尸的眼眶。
“来啊!”他杀红了眼,这次戳击时,他累的双手颤抖角度偏了,竹竿“刺啦”一声清脆折断,他跌倒在了地上。
陈同挥舞着的火把终于燃烧到尽头,他干脆把火把根儿塞进一只丧尸的嘴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它踹到杏坛底下,然而自己也摔在了地上。
陈遄飞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击飞了无数丧尸,然而他本就力气不大,到最后他击打在丧尸头上时,竟撼动不了分毫,反而被一只丧尸扑到身上,他只能横举着铁棍,死死卡住丧尸疯狗般的扑咬。
蓦然间,一丝晨光透过杏树叶照在陈遄飞的眼上。
林中鸟雀也纷纷醒来,用婉转的啾鸣赞美阳光。
血腥的一夜过去了...美好的清晨终于到来...
然而他们三个人都已经无力站起来,周遭的丧尸也已经翻进石栏。
他歪头看向陈同,陈同还在咬牙朝自己这边爬来,这一切都这么不真实...一只丧尸已经在陈同身后站了起来...陈遄飞已经能看到他腐烂的喉咙。
就这么结束了么...感觉好宁静...
抱歉了妈妈,我们赶不到洛水古镇接你回家了...
不...我不想看到亲人被咬的样子...
“噼!啪!砰砰砰!”一阵震耳的爆竹声从远处响起,所有丧尸顿时身子一滞。
陈遄飞也仿佛被这一声鞭炮惊醒,他从绝望中回过神,一脚踹开趴在自己身上发呆的丧尸,一铁棍把扑向陈同的丧尸打歪。
丧尸已经被远处的爆竹声吸引,纷纷朝鞭炮声那边急奔而去。
晨曦之中,嵩山书院正门前,一位年轻的武僧一手持少林铲,一手做单掌礼,他一身僧衣洗得发白,干净整齐,面容略带英武之气,双眉粗黑,目光炯炯有神。
他猛然将手中的长柄武器一舞,顿时虎虎生风,僧袍飘起。
他怒吼道:“呔!小小尸鬼竟然在书院圣地伤人。
阿弥陀佛,看我不超度你们,Lets,go!温老师。”他话音未落,就冲着丧尸扑了过来。
在他身后,温安阳长身玉立,他沉默不语的将鞭炮扔在一旁,缓缓从剑鞘中拔出长剑,潇洒自如的刺向扑向他的丧尸。
陈遄飞简直都要两眼冒星星了,他拉着陈同喊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温老师,哇!还有少林武僧!太帅了,太帅了吧!”
老郭也勉力坐起来哈哈大笑道:“得救了啊,温捞丝儿!”
只见这位年轻武僧从台阶上一跃而下,他在空中拧转腰身,高高挥起少林铲。
他气势如虎,在落地瞬间就将一具丧尸干净利索的斩首,一个丧尸头咕噜噜的滚到远处。
“FirstBlood!”他哈哈一笑,随后他在腰间平转这件武器,再次携着一股风冲入丧尸群中。
他手中这件少林铲的一端是斧型铲刃,另一端则是新月形刃,每当有丧尸想近身时,他就用新月形刃卡住丧尸脑袋,随后再挥转另一端将其斩首,在这种空旷的室外场所,简直是克制丧尸的一件绝佳武器。
温安阳则不疾不徐,随手用剑抹断丧尸的喉咙,把武僧没砍透的丧尸再补一刀,只不过他出剑速度极快,让人难以看清。
这余下的几只丧尸,就这么轻松随意的被他们干掉了。
陈遄飞简直看傻了。
温安阳缓缓走向杏坛,对着陈同微微一笑道:“你醒了。”
陈同想起儿子跟他说过,是温安阳将自己背上气象站的,他连忙说道:“谢谢你!”
陈遄飞兴奋的过去绕着温安阳转,他说道:“这也太酷了,教教我剑术吧温老师!”
温安阳微笑着说道:“郭叔,你们肯下山就好,我夜里看山上火光冲天,很担心你们。”
陈遄飞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他指了指荔子说道:“温老师,她病重了,你能帮帮我们吗?”
温安阳低头看到趴在地上的荔子,他顿时神情严肃的说道:“她还没好吗?”
陈同赶紧过去把荔子扶了起来,温安阳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他神色一紧,随后说道:“背着她,快跟我走。”
他们匆匆路过刚才门前那一地狼藉,只见那位年轻武僧砍碎一地尸体之后,他神情肃穆,站在满地血浆残肢之中,单手持礼,闭眼默诵起来。
陈遄飞路过时好奇道:“这位...”他一瞬间想了很多称呼,是像武侠片里那样喊高僧呢,还是喊小师父呢,还是喊大师呢?
最后他选了个最不容易出错的称呼问道:“这位师父在做什么?”
温安阳头也不回的说道:“地藏经,超度亡灵用的。”
他随后又补充道:“你怎么什么时候都好奇心这么旺盛,你姐姐已经快死了。”
陈遄飞惊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