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快到诊所的时候,向飞看到一个卖炒货的店子,旁边柜台上放了一部电话,旁边用手写着:公共电话。
这个电话勾起了他一直萦绕在心中的担忧,一是担心母亲的安危,二是已经马上就要高考了,自己还能参考吗?
向飞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桃姐见他停下,疑惑地问道。
“我要去打个电话。”
向飞指了指不远处的公共电话。
“哦。那我先回去了。”桃姐从他手中接过东西,很识趣没有多问。
向飞拿着电话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掌心出汗,差点能量迸发给它捏碎。
怀着一颗复杂的心思,拨通了自家的电话。
“嘟嘟嘟...”等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听。
向飞不知该是喜还是忧,想了一会儿,摁下了李俊峰家的电话。
“喂?”慵懒的声音刺刺拉拉的传来。
“是我。”向飞小声说道。
那边呼吸一顿,声音立马亢奋起来,“阿飞?!你在哪儿?”
“你先别管我在哪儿,我妈还好吧?”
这是向飞最想知道的问题。
“好什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离家出走,你妈妈差点被糟蹋了?”李俊峰在那头咆哮起来。
向飞一愣,心道:“离家出走?什么情况?”
正还在疑惑,又听李俊峰开口了。
“还好阿姨跑到厨房拿起了菜刀,不过虽说是自我防卫,但是防卫过当,失手将人给杀了,还把尸体弄得乱七八糟,我爸只能给争取了个无期。”
李俊峰有些无奈,他实在是想不到以前那个话有点多的阿姨,怎么下手那么狠,人都剁碎了。
向飞心头一颤,眼睛顿时红了起来,他算是明白当时为什么老妈要急忙着赶他离开,原来已经准备帮他抗下这等重罪。
至于离家出走的消息,怕是已经知道真相的李济民放出来的。
他沉默了,久久不能言语。
“喂。阿飞,你在听吗?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李俊峰有些不满向飞的作为,在他的理解里,父亲才去世不久,应当在家好好陪伴老妈,向飞却意气用事,愤懑的离家出走,将老妈一个人留在家,才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你快回来吧,去看看阿姨,而且过两天要填志愿了,还得去学校集合一趟。”
李俊峰有些焦急,甚至有点语重心长,生怕他不耐烦挂掉电话,那可得不偿失。
“嗯。”他轻声答应了一声,不敢多说,怕自己控制不住。
将三毛钱放在柜台上,向飞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诊所。
诊所没人,桃姐坐在门口缝东西,见他情绪低落,轻轻叹了口气。
对于这个小自己几岁的男孩,她还是很在意的,他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张扬和叛逆,什么事儿都微笑的应承下来。
疏导能量很疼,他却咬牙坚持,劈柴很累,也不放弃。
真的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有从他偶尔的发呆中能看到深沉的无奈。
“桃姐,我得回去了。”向飞站到她面前,低着头看着新买的粉色发卡说道。
桃姐咬断手中的线,仰起头,“嗯。也该回去了,可是你的能量还没梳理彻底呢。”
“没事儿,现在能撑得住。”
然后一阵无言。
“那个,你回去有没有危险?要不要姐姐护送你?”
桃姐见气氛沉默,站起身拍拍向飞的肩膀,玩笑的说道。
“不用了。”向飞笑道,“坐班车才半个多小时,没事儿。”
“那好,有空记得来玩。”
“嗯,那我要跟王医生说一声吗?”
“不用了。”桃姐摆摆手。
两人向后面院子走去,向飞慢慢的环视着四周。
小院、水井、柴火、斧头一一从他眼中划过。
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足以对这个环境产生了依赖。
“哎呀,别婆婆妈妈了。”桃姐见向飞恋恋不舍的样子,赶紧岔开话题。
进了杂货间,发现也没什么东西能收拾带走。
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只是带走了刚刚泛起的涟漪和少许的回忆。
“记得有空来玩!”
班车慢慢发动,桃姐在车窗外面挥挥手喊道。
向飞重重的点点头,挥手再见。
向飞坐在车子上,脑子里胡思乱想,一会儿是老爸的身影、一会儿是老妈撕心裂肺的哭喊、曹德旺没脸的尸体、不停挥动的斧头。
直到班车停在北城县的汽车站,他才抽出思绪,怀着忐忑的心思下了车。
他没有先回家,而是先打算去李俊峰家,了解一下情况。
李俊峰的家在北城的城北,离火车站汽车站都不是很远。
向飞顶着太阳来到了幸福小区,相比城南那块乱七八糟的旧城区,这里显得格外光鲜亮丽。
不过见识过地球上那些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这也不值一提。
向飞熟门熟路的在一片单元楼里找到了李俊峰的家。
“咚咚咚。”向飞抬手敲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李俊峰一见他就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你知不知道阿姨怎么了?叔叔走了你就留她一个人在家离家出走?你自不自私?”
向飞沉默不语,任由李俊峰唾沫横飞。
“好了好了。”李济民从屋里走出来,将李俊峰扒拉到一边,将向飞拖进了自己的书房。
“小飞,坐吧。”李济民和他两人坐到了墙边的沙发上。
他拿起一根烟点上,偏了偏头,见向飞魂不守舍,将烟盒递过去,“要不要来一根?”
向飞摇了摇头,有些哽咽的问道:“叔,我妈...”
李济民狠狠抽了一口烟,吐出大团烟雾。
“小飞,你是不是已经成了异人?”李济民开口问道。
“嗯...也不算是吧。”
“人是你杀的?”李济民的问话很慢,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嗯。”向飞没有丝毫隐瞒,隐瞒对李济民来说没用,也不用。
“你妈妈真是伟大啊。”李济民长叹道。
他抽着烟,娓娓道出那日向飞杀人跑路之后的事情。
当天李济民与黄友利撕破脸皮之后,正在办公室生闷气,接待室的小王匆匆敲门进来,说是有一通电话打来找李所长。
李济民原本很诧异,认识自己的人怎么不将自己的电话打到办公室,而是接待室,以为是不认识的人找他,本不打算去听电话,结果说是向飞母亲,这才赶忙跟着去了接待室。
本来向飞家的事他没帮上忙,他就有些心怀愧疚,所以对向飞母亲,倒是异常客气。
可是当听到向飞母亲颤抖着声音说自己杀了人时,顿时感觉一口凉气上头。
一个老老实实的纱厂女职工,怎么看都不是能下杀手的人。
接下来向飞妈妈说被杀的人是曹德旺的时候,李济民顿时感觉头都大了,让向飞妈妈不要乱动现场,在家等着。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李济民注意到向飞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咽了口唾沫,说道:“说实话,我从当上所长,我就没见过那么血腥的现场。”
他和几名心腹赶到向飞家里的时候,王春兰满身鲜血,提着血迹斑斑的菜刀坐在堂屋沙发上发呆,双目空洞,显得格外渗人。
推开卧室的大门,李济民和其他几人直接蹲墙角呕吐起来。
屋里到处是血,地上一大坨看不出模样的尸体血肉模糊,隐约能看到无数深可见骨的刀痕,无数的肉渣肉块飞溅的满屋都是,刺鼻的腥气直逼脑门,让人胆汁翻涌。
一直忙活到晚上,几辆J车才从胡同口呼啸而去。
“你妈妈的原话是说你因为父亲去世伤心,离家出走,她一人在家的时候,曹德旺醉醺醺的闯入屋子,企图侵犯她,她反抗中失手杀了曹德旺,后因情绪激动失控虐尸,才造成那副景象。”
李济民打了个冷战,又猛吸了一口烟。
“中午我才跟你见过面,你告诉我油厂的事儿。转头发生这档子事,她的话自然瞒不过我。
“可是看到你母亲为了替你扛下罪名,敢去毁坏尸体,弄成那副样子,真不知道当时她有多怕。
“所以我没有拆穿,甚至将现场你留下的痕迹抹的一干二净。
“小飞,我只能尽量将笔录写成防卫过当,好在最后部队法官判了无期,算是保住一命了。
“你母亲已经去云市的监狱改造了,因为她本来是纱厂的老员工,去了也不会受什么罪,还是一样做工,你别太担心,你就在我家住下吧,吃饭也方便,好好备考,考上了云大,我们再一起去探望你妈妈。”
向飞没有说话,有些颤栗的身子压抑着眼中的泪水,他吸了吸鼻涕,对李济民说道:“谢谢叔叔了,给您添麻烦了。”
一连串的家庭变故,已经将他锤炼的有些坚强。
人没事就好,向飞也算是松了口气,虽然心疼老妈为自己做的事,但是只要活着就还有相见的机会。
“没事儿,我现在已经准备和黄友利撕破脸皮了,重心可能不太在家里,你可以要帮我督促李俊峰复习。”
“黄友利!”向飞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这个人是整个变故的推动者,到现在这个地步全拜他所赐。
“叔,黄友利住在哪?”向飞紧了紧拳头,感受到了快要溢出的力量。
李济民闻言猛然抬头,厉声道:“小飞!千万别干傻事!老向已经走了,你母亲现在坐牢,你可千万别有事。”
李济民将烟头摁在烟灰缸,很严肃的说道:“黄友利的后台,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即便你已经是异人。”
“而我不一样,我们是政治上的博弈,只要手段不过激,没人会为他出头。
“你真的想要报这个仇,就好好的考上云大,进行更深层次的进化,去特异协会或者军队任职,那样才有底气与之抗衡。”
向飞点点头,慢慢将能量散去,也知道自己太过于冲动。
“小飞啊,你现在是异人了,已经不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中学生了,所以我要告诫你一句,千万别因为自己能力的暴涨而迷失了自己,沉迷在力量之中。
“任何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武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向飞很认真的思考着李济民的话,发现他说的并没有错,逐渐掌控能量的向飞,现在好似觉得自己能打碎眼前的一切,仿佛自己已经站在力量的顶端,所有人都是不堪一击。
所以刚才说道黄友利,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用力量去解决掉他。
向飞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个曾经咸鱼、事事不关心的自己,在拥有了不算太强的力量之后,居然膨胀如斯。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从狂热中冷静下来。
诚然,李济民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所谓的,武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依然是建立在拥有强大的武力之上。
只有武力的威慑,敌人才会跟你用非武力方式解决问题,要是一点震慑力都没有,那将毫无话语权,将会在无视中被碾压得粉碎。
向飞捋清思路后,顿时觉得念头通达,身心无比放松,感觉对能量的开发度又进了一步,整个人从狂躁的膨胀变得自信而内敛。
“谢谢叔叔开导,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这事儿就别告诉迪哥了,到时候见到他我自己说,还有,我还得回去收拾点东西来。”
“嗯,好,去吧。”
李济民见向飞整个人精气神像是被洗礼过一样,不再郁气萦绕,不由得为他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