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惊州是海州望日县人,家中有双亲在堂,还有一位姐姐。不料十五岁时,倭寇侵扰望日县,父母皆死于倭寇的屠刀之下,姐姐更是被八九个倭寇折辱至死。
所幸韩惊州当时昏过去,躲过了一劫,当他醒来时,发现曾经美满的家里只剩下他一个活人,顿时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韩惊州为了安葬他的家人,不得已卖身给望日县的大族朱家为奴。索性为人机灵圆滑,倒是没有吃太多苦头。
大约一年之后,有一日,韩惊州正要为朱家家主朱捷奉茶,在朱捷的书房外却停了下来,此时朱捷书房内正有两人在交谈,若是平时,韩惊州一定会敲门打断他们。
然而韩惊州刚欲敲门,就听见朱捷开口说道:“木原桑,一年未见,别来无恙啊。”另一人说道:“朱桑,又见面了。”
倭人?韩惊州略感奇怪,收回了想要敲门的手。打算继续听一下,朱家家主和倭人有什么来往。
朱捷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木原桑此次前来,有什么事吗?”
“朱桑,我家将军,打算再洗劫一次望日县。”那名倭人开口道。
韩惊州心里一惊,这人是个倭寇。朱捷家主平日里德高望重,时常接济穷人,怎么会和倭寇有勾结。
“什么?”朱捷把茶杯往桌上一顿,一拍桌案,“我说你们也不能光盯着一只羊薅羊毛啊,去年你们不是来过一次吗?”
木原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朱桑,我家将军上次洗劫望日县,竟然只分得三成,实在是太少了,我家将军非常失望。”
朱捷轻笑一声:“要是没有我朱家指路,把望日县的海防图纸给你们。你们连一成都没有。木原桑,你们家将军太贪心了,没有朱家,你们屁都不是,说不定去年就饿死了。”
韩惊州闻言,又是一惊,原来倭寇入侵,竟然是朱家在指路,还将海防图给了他们,而且听他们说,好像朱家还是主谋!
木原冷笑一声,说道:“朱桑,五个月前松江县贺家与我家将军约定,洗劫松江之后,五五分成。”
“好啊,贺朝那老小子倒是大方,一开口就多分给你们两成。不过,望日不是松江,我朱捷也不是贺朝。想从我嘴里夺食,你们还没这个资格。”朱捷丝毫不肯松口。
“朱桑,万事好商量,望日县的富庶在海州首屈一指,仅次于风来县,松江县这种小地方是比不了的。五五分成我们不敢要,不知道朱桑能不能分我们四成。”木原语气逐渐松软下来。
朱捷又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凭什么多分你们一成?”
木原嘿嘿一笑:“朱桑,我家将军说,若是你能多分我们一成,每年都能给您献上十名倭国美女。”
朱捷来了兴致,但还是装作一副不在意的表情,说道:“你们倭国的美女有什么意思,我朱捷一共七房姨太太,忙都忙不过来,哪有精力照顾你们的美女。还是算了吧,三七分。”
木原一听,急了:“朱桑,我们还能给你很多,你要是吃不消,我们还能给你倭国特产的壮阳药。”
“什么话,我朱捷是要吃药的人吗?”朱捷一拍桌案,大声道,“咳咳,十五位美人,再来二十瓶壮阳药。四六分。”
“哈哈。”木原大笑道,“朱桑果然爽快。”
“还有一个条件。”朱捷开口道,“县令潘浩成,不仅怀疑我与你们有勾结,而且不断找朱家的麻烦,削减朱家的势力,上次你们没有杀了他,这次拜托你们家将军,务必把他除掉。”
“好说,好说。”
韩惊州听到此时,心中愤怒已是超过了惊讶。
这朱捷平日里是望日县德高望重的乡贤,私下竟然是指挥倭寇抢劫百姓的幕后黑手,为了一己私利就卖掉了望日县百姓的性命和财富,甚至连为百姓谋利的县令也因为阻碍朱捷而被他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韩惊州想到此,怒火更盛,自己的父母姐姐恐怕就是因为朱捷的贪婪而丧命的。韩惊州双手不住地颤抖,一个不小心,竟将茶具摔落在地。
“不好。”韩惊州暗道。
木原听见门外响动,连忙说道:“谁?”同时右手一甩,一记飞镖出手,向门外射去。
朱捷几步跃出,推开门一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匆匆跑开。朱捷冷哼一声:“木原桑放心,你先在这坐着,这人我会除掉的,我们之间的密谋,不会泄露出去的。”
“拜托朱桑了。”
韩惊州不慎打破茶壶,便知不妙,朱捷与倭寇如此大的谋划,被自己知道了,必然小命不保,当即转身逃跑,韩惊州小时候学过几年武艺,也有形意境的实力。此时拼命逃亡,也是极快,一路上撞到不少朱家的下人。
可是这点速度在朱捷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几个健步冲到韩惊州身后,随手一掌落下,打算就这样要了韩惊州的性命。
可惜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朱捷乃是神合境,本以为杀了这韩惊州是手到擒来之事。但这韩惊州自幼欲市井长大,武艺虽然不高,下三滥的手段倒是不少,见朱捷只是随手一掌,一弯腰躲了过去,朱捷见一掌不中,已是大怒,又是一掌挥出。
之前那一掌朱捷不过用了五分力,这一掌则用上了八分。韩惊州见此掌比上一掌威力更大,向后一退,右手一动,一包石灰飞出,不偏不倚正砸在朱捷脸上。
朱捷大叫一声,眼睛脸上如同火烧一般,待得仆人过来拿水清洗干净,韩惊州早就跑的没影了。
朱捷暴跳如雷,喝问道:“那个贱奴跑到哪里去了?”一位下人回答道:“禀家主,我们没有看清···”
话未说完,朱捷一掌扇来,扭断脖子,登时毙命。“废物!我再问一遍,有没有人知道那名贱奴往哪跑了?”朱捷愤怒地吼道。
一位婢女战战兢兢地回答道:“禀家主,奴婢,奴婢看见,小韩冲出大门往县衙那个方向跑去了。”
朱捷脸色逐渐狰狞,厉声道:“朱家所有人,全部前往县衙,捉拿那名贱奴。任何人胆敢阻拦,一并杀掉。”见木原走了过来,转头对他说道:“木原桑尽快联系你们家将军,让他快点进攻望日县。望日县的县令,只能死在你们倭寇手里,此次,五五分成!”
木原喜道:“朱桑,那我们可说好了。”朱捷点点头,脸色僵硬,心里却在滴血,不停的暗骂那名窃听逃跑的奴仆,害他白白损失一成的收入。
韩惊州忙不迭地跑到县衙,如今在望日县能够对抗朱捷的,韩惊州想来想去,也只有这名朝廷派来的县令,潘浩成了。
韩惊州咚咚咚敲响县衙门前的鸣冤鼓,接着便有两名衙役出来,略带傲慢地问道:“是你在敲鸣冤鼓?”韩惊州猛地点头,答道:“是,我有急事要见潘大人,还请两位大哥带路。”
两位衙役对视一眼:“跟我们走吧。”三人进了大堂,见一人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色官服,打着鸂鶒补子,四方脸,阔眉如刀,正襟危坐在主位之上。韩惊州见了,连忙跪下,说道:“草民韩惊州,见过潘大人。”
潘浩成开口问道,声音沉稳有力:“韩惊州,你有何冤情啊?”
“草民是朱家的家奴,有要事禀报潘大人。”韩惊州说道。
“哦?要事?你且说来听听。”潘浩成不以为异。
“这,”韩惊州看了看站在两旁的衙役。潘浩成眉头一皱,挥了挥手,让左右下去:“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你但讲无妨。”
“潘大人,我刚刚在朱捷书房门口听到,朱捷与倭寇有勾结,去年倭寇入侵望日县,就是他出卖的情报,最近他又打算联合倭寇抢劫百姓,而且我还听到,他们要杀了潘大人你。”韩惊州赶忙说道。
“什么!”潘浩成一听,脸色大变,连忙从桌案前起来,走到韩惊州面前,“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与朱捷联系的倭人应该还在朱家,大人您现在过去搜查,肯定能发现证据。”韩惊州举起左手,对天发誓。
“太好了,”潘浩成喜道,“本官早就怀疑朱捷勾结倭寇,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黄师爷,你找人保护这位小兄弟,卢捕快,陈捕快,你们召集人手,随我前往搜查朱府。”
正当潘浩成谋划如何抓捕朱捷并将其定罪之时,一名衙役突然冲了进来,神色慌张,大喊道:“大人,大人,不好了。”
潘浩成脸一拉,沉声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什么事慢慢说。”
“是,”那名衙役喘了一口气,重新开口道,“朱捷,朱捷他带着人拿着武器朝县衙这边过来了。”
“什么!”潘浩成满脸惊慌,跌坐回椅子上。韩惊州也是一脸恐慌,问道:“大人,朱捷过来肯定是因为我在这,现在该怎么办啊?”
潘浩成端坐在椅子上,强自镇定道:“不要怕,我是朝廷命官,朱捷他没胆子杀我。”说罢,整理好官服,哆哆嗦嗦地走出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