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亚看了看身侧被眼前景色吸引的付生没有说话,一直等到付生缓过神来也看了看她时,她才开口说道:
“晚饭后我去了趟议会处理了一些事情,所以不在军营。”
付生看了看她,不明白她和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你下午的问题,我猜查尔斯应该都已经回答的差不多了吧?”
她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月亮。
“是的”
“那还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嗯……”付生思考了一下。
“彗星学派是无辜的么?”
“不是”桑亚给出了一个让付生感到很意外的回答。
“那王室呢?”他又接着问到。
“也不是。”
“那谁是无辜的?”
“无辜的人是无辜的。”桑亚侧过头,双眼之中似乎没有一丝感情。
付生看着她的眼睛,没有继续问下去了,他的心里对桑亚的话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而接下来桑亚说的话则印证了他的猜测。
“我不在乎你们所关注的对错,我只在乎这个王国里千千万万的居民,任何试图让王国陷入动乱的决定,在我看来都是有罪的。”
她的语气之中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刚毅的面庞在月光的照耀下看起来比白天要成熟不少。
付生没有接话,事实上他也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桑亚的话,以及她的话里所存在的价值观。
他并没有这样宏大的胸怀与愿景,每一个有争议的地方,他觉得都有对或错的一方。
抛开这一点不谈,单就桑亚所说的‘王室不是无辜的’,再结合查尔斯所说的话,付生认为,彗星学派或许确实发现了彗星。
而国王也或许确实和恶魔做了交易,这个维弗尔正是交易的产物。
“有人知道国王的交易内容么?”
付生开口问到。
桑亚转过身面对他,似乎有些意外他居然敢直接问出这种私密的问题。
“没有”
“但是议会认为维弗尔就是最后的灾难了。”
没有等付生开口,桑亚就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地说出了维弗尔这个名字。
“维弗尔是?”
“是今晚议会决定的讨伐对象,它半个月前出现在王国的最西侧,沿途已经摧毁了很多的村庄。
所有去侦测的士兵无一归来,所以至今也没有人知道它具体是什么,能能确定的只有一点,它是一场灾难。”
一场灾难,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但付生也想不起究竟是在哪儿听过这句话。
“那维弗尔的名字是由何而来?”
他看着神色不再那么冷漠,甚至有些感叹的桑亚问到。
“是教会给的名字,在古文中的意思是末日的执行者。”
教会么……
议会、教会、军营,还有王室,这之中除了军营自己略有了解之外,其他三者几乎都是一无所知。
付生不由思考起自己的任务,目前能有的信息太少,关于维弗尔一无所知,这就像是又一个正面战场会扑街的暗示。
难道说,关键点在于故事中的恶魔的契约上?可是先不论契约真假,签订契约的主人已经死了,契约的内容也没人知道。
桑亚这姑娘虽然实力高超,但是看起来并不关心政治,也心甘情愿被当作剑使,从她这里看来是什么都得不到了,得找机会混入教会或者是议会那里。
他整理好下一步的思路抬起头刚好看到桑亚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桑亚大人,有何吩咐?”
付生低头谦恭地说到。
“奥都死前说了什么?”
付生愣了一下,奥都的脸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奥都神父说‘这个国家已经腐烂,一旦腐烂,就再也不会变好,腐烂……”
“会传染,直到所有的根茎”付生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桑亚接了过去。
“但是有一种方式,可以让人干净地脱离。”
她熟练地接上了这句话,就好像她当时也在场一样。
她看着吃惊的付生,淡淡地说了句:
“狮子的葬礼”
“我还以为他会留下点什么,没想到还是这些东西。”
桑亚像是自嘲般地笑了下,这是付生看到她以后,第一次看见她笑。
她的笑容非常不自然,可能是太久没有使用过两侧的苹果肌,显得僵硬而奇怪。
狮子的葬礼?听起来有点像是书名,既然桑亚没有解释,付生也不太好追问。
不过从她的表现来看,她和奥都神父的关系看起来有点不一般,挚友么?还是家人?
付生打算回去再问一下查尔斯,看他知不知道。
“还有问题么?”桑亚问到。
“没有了。”
“那回去吧。”
桑亚转身向军营走去,付生跟在她身后,还在整理自己思路。
目前的重点,第一步肯定是要搞清楚维弗尔是什么东西,而这个关键在于当初的契约,得找到相关人士,问题是自己要去哪找相关人士。
他想起了白天碰到的勒乌身边的骗子,要是能找到他或许能顺着勒乌找到相关人士,可是要怎么联系上他又是个问题。
付生觉得自己有点头疼,他忍不住回想起上个世界的经历,警察很好说话,便利店主也很好说话,大家很快就把信息都给了自己,为什么到了这儿就变得这么麻烦。
在付生的郁闷不解之中,桑亚带着他又回到了二楼魔法部的门口。
门没有关,魔法灯还漂浮在空中,查尔斯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你……”
“嘘——”桑亚刚要开口,付生下意识地急忙打断了她,怕吵醒查尔斯,他看了看脸趴在桌上睡得像个孩子的查尔斯发现他还没有被吵醒喘了口气。
然后他回过头,发现桑亚正在用冷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差点又把这口气给憋回去。
坏了……
付生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刚才嘘了谁。
当代剑圣,王国的守护者,一个有无数个理由可以杀掉自己并且不耗费一丝力气的人。
他的表情变得僵硬,在思考是直接跪地认错还是先解释一番再跪地认错。
然而桑亚似乎并没有生气,径直地从他身旁走掉了。
直到听不到她的靴子踩踏地板所发出的声音,付生才喘了口气。
他轻轻地关上门,看着桌上把自己的脸睡得变形的查尔斯忍不住笑了笑。
付生走到一个书架旁,挑了一本看起来还比较有意思的《斯宾塞王国简史》坐在地上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付生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靠着书架睡着了。
是查尔斯的声音将付生从睡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看见查尔斯正一脸愧疚地蹲在自己身前。
“霍……霍顿大人您醒啦……”
付生有些困乏地眨着眼,阳光已经从窗外照了进来,落在了他的脚旁。
自己身上盖着一个有也复杂花纹的柔软毯子,昨晚没看完的《斯宾塞王国简史》还抓在手中。
他放下书,用手扶住一直在不停道歉的查尔斯的肩膀,看着他迷茫中抬起的脸上还残留有浅红色的睡痕。
“查尔斯”
“查尔斯”
他喊了两遍才引起对方的注意。
付生微笑着看着对方,清澈而透亮的双眼,一字一句地温柔道:
“没关系的~”
说完拍了拍他的脸,然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哈~”付生张大了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揉了揉睡的有些酸胀的腰背。
转过头,他看见查尔斯还蹲在地上,有些不解地歪着头皱了皱眉。
难不成是被自己一巴掌拍傻了?
于是付生又蹲了下来。
“查尔斯……你不饿我可还……”
话说到一半就卡在喉咙里了,蹲付生面前的查尔斯此时正呆呆地看着地板,眼睛里还泛着泪花。
也许是被付生的动作唤醒了,他急忙转身站起,低头用袖子擦着眼睛。
“抱……抱歉,霍顿大人……我眼睛有点不舒服……”
他抽泣着解释到。
“我——突然想起桑亚大人让我去醒来就去找她一趟。”
付生急中生智,随口编了个理由溜出了房门,给查尔斯留出了一点私人的空间。
他在趴在石墙上开出的窗户沿,看见了昨日自己和桑亚聊天的山崖。
昨夜安静的城镇此刻又活跃了起来,大街小巷里都有行人和马车的踪影,一些屋顶上还升起了枭枭炊烟。
趴着观望了一会,付生猜想查尔斯应该也已经调整过来了,于是转身进了屋。
查尔斯站在桌边,神色已然恢复正常,此时似乎正在等待付生回来。
“嗯~桑亚大人说没什么事,我就回来了”他笑着对查尔斯说到。
查尔斯也笑了笑。
然后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谢谢你,霍顿。”
孩子的笑,是最真诚的笑。
奥都神父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浮现在了付生的脑海之中,他看了看查尔斯问道:
“狮子的葬礼,有听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