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寝宫,床榻前。
“没想到,朕竟然会有要你来亲手喂药的一日。”说罢,靖王自嘲的笑笑,自我的手中接过了我递去给他的那碗汤药。
深知,这不过是他说下的一句玩笑话。想不在意,可终还是忍不住的在意了起来。夫妻之间,不过是个端汤送药的小事,你竟然也会想不到吗?若不是我,你有何会遭到如此一劫?明知自己身中噬魂虫,我却还是要跑去和你见面。想你久经沙场,身经百战。怎会察不出剑气?又如何会躲不开杀气?可你,终还是伤了。你会如此,就因为,杀你的那个,是我吗?看来,自己的一意孤行,终还是害了你……
鼻头一酸,我勉强挤出了一丝的笑颜:“皇上若是不想我亲自喂药,那就赶快将身子养好了吧。”
“那是自然,朕可不想做个病夫,日日需要你来照顾。”话落,靖王他端起了药碗,仰头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下。神情,就好似如饮醇酒般的惬意自得。
“难道就不觉得这药苦吗?”闻着房中弥留着的浓郁苦涩,我忍不住蹙额向靖王问道。
“你当朕像你一样吗?”说话他将手中的空碗向我递来,补充了一句道:“就像个三岁孩童一般。”
听了他的话,我不禁忍俊,还说我是个孩子,你连如此小事,也要来将我一军,又能好去哪里?
恍惚中,只见靖王他忽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正,猛地朝我望来:“对了,朕下午在苑中昏迷之时,你在喊谁去为朕唤太医?”
我一怔,脑中飞速忆着今日下午在苑中所发生的一切,我记得,他忽然晕倒在了我的面前,然后自己六神无主的向房中喊妍珠去为我唤太医……
思及此,心徒然凉去了半截。是啊,我喊的是妍珠,不是小莲,而是妍珠。
自妍珠进宫以来,她一直是容着小莲的面皮,伺候在我身边的。而自己,也是一直在人前小心翼翼的唤她为小莲,从不敢失言半句。可今日,自己因为心神恍惚,叫漏了嘴。看来,已是被他听去了吗?如今,我又该如何去向他解释呢?
眨眼间,我已是思尽了各种借口,可却终都被自己全数否决了去。最后,我决定将问题简而化之。给他一个最不是借口的借口。
敲定了主意,然后我故作茫然的问道:“除了小莲,我还能叫谁?皇上莫不是在昏迷中,出现什么所谓的幻听了吧?”
听了我的话,靖王先是一愣,思忖了片刻,只见他释然一笑道:“许真如你所言,是朕听错了罢。”
见他仍是一副所有所思状,我忙将话题转开,说起了自己一直隐埋在心口的话:“对了皇上,千翼的事,小莲她全都告诉我了,我觉得这件事……”
不料,未等我说完,靖王他已是沉着面色,厉声斥道:“够了,朕不想再提起千翼那个叛徒。他如此对你,如此对朕。如今,你还想要再来待他向朕求情吗?朕如今,已经将他收押在了天牢。待朕一查出是谁是这幕后的主谋,朕一定会将他们一一治罪,一个不饶。”
我一怔,心中揣着靖王的话,他这是在……?
恍神中,只见靖王展身打了一个哈气,慵懒的向我说道:“朕有些累了,先睡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话落,靖王拂手宽去了衣带……
待将自身上褪下的衣衫悉数递到了我的手中之后,靖王他便睡意盎然的倒身在了床榻之上。
半响。
我怀抱着他的衣衫,悄然走出了寝室……
经过一番苦寻,我终于自他衣衫的夹层中,摸索到了自己要找的那一块硬物。原来如此……
我了然一笑,回身望了一眼‘睡’在床榻之上的靖王。
看来,你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不是吗?
夜色下,我披着一身黑斗,抹黑来到了宫中的天牢。
“大胆!天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还不速速退下?”天牢前,一名侍卫见我走来,忙亮刀将我拦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一手拉低了覆在面上的斗盖,另一手,却拂袖亮出了一道金光腰牌。
那名侍卫一看见我手中的腰牌,带着一脸的惶恐,忙毕恭毕敬的跪在了我的身前。再不敢多言半句。
“皇上有旨,要夜审千翼,你去押他出来。”我压着嗓音吩咐道。
只见侍卫的脸上掠过了一抹疑虑,他为难的向我喃道:“这……”
“这什么这?”话落,我将腰牌再次晃向了他的眼前,痛斥道,“你是不识得这块腰牌,还是在怀疑着这块腰牌的真假?用不用我找皇上来,亲自来向你解释上一番,你才肯去提人?”
望着身前那名已是抖如筛糠的侍卫,我又加重了几分语气:“你对皇上提审千翼一事,诸多阻扰,究竟有何意图?哦……我知道了。皇上他一直再查千翼的党羽,看来,你一定也有份参与,是不是?”
被我这厉声一斥,那名侍卫登时丧胆跑去,身已远,声犹在:“卑职这就去押千翼他出来。”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利诱,还是不如威逼来得好使。
半响的功夫,那名侍卫已是将千翼带来到了我的身前。
“皇上要审你,跟我来。”作戏作全,于是,我只好硬着语气向千翼唤道。
只见千翼他笑乜着我,一副事不关己,静观好戏的架势。
我刚欲转身,余光一瞥间,见那名侍卫又要跟身而来。于是,金牌再一次的,恍在了那名侍卫的面前,我冷言诉道:“皇上说了,只提审千翼一人。你想跟来?难不成……是有罪要去向皇上他招认?”
听我如此一说,侍卫登时跪身在了地上,他声泪俱下的说道:“冤枉啊,卑职对皇上的赤胆之心,天地可鉴!若卑职真和他千翼是一丘之貉,那就让老天爷将卑职天打雷劈了吧!卑职敢发誓……”
只听那侍卫的赌咒声,被我远远的抛却在了身后,然后一缕夜风拂过,将之清淡的,吹消散了夜空。
不知行了有多久,一个转弯处,我终于将千翼拉身进了红墙一角。
未等千翼站定,我边将腰牌塞进了他的怀中,边急声说道:“这是皇上的腰牌,有了它,城门的那些守卫定不会为难于你……”
“你听我说……”千翼的声音,淡然的绕过耳畔,温柔如斯。
“你快逃吧。记得,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千万别再回来了……”
“你听我说……”说话间,千翼的手,温柔的抚向了我的面颊。试图扫去我的慌乱与不安。
我却是一把推开了千翼的安抚:“你还不走?你究竟还在等什么?留在这里,你早晚会被我害死的。”
话落,我眼眶一红,泪水潸然涌出。
见我如此,千翼的脸上浮抹出一缕忧伤,刚欲上前,却又是被我一把推去开来。
“走啊!”我颤抖着向他喊道。
“你听我说!”这次,千翼却是一改往日的温柔与淡定,他一把攫起了我的肩头,一双灰瞳,笃定的向我望来,“我要你,和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