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沐风从床上惊醒。映入眼帘的已不是原先的‘思录堂’,而是装修甚是豪奢的大院府邸,家具摆放的极具考究,材质也是一水的上等楠木;炭盆正散发出恰到好处的温度,烘托得屋内极其舒适。
他噌的一下坐起,倒是把伺候在一旁的小丫头吓得一激灵。赶忙上前道:“少爷,您醒了!奴婢伺候您起床。”说着就要上来帮他脱衣服。
他连忙往后缩,一手止住她,一边道:“打住打住,你是谁?这是哪儿?”
小丫头吃惊的看着他,以为他故意找自己的麻烦,吓得眼泪直流,语气中已经带了哭腔:“少爷,您是不是嫌弃奴婢伺候的不好?奴婢可不曾偷懒睡觉,少爷,您可千万别不要奴婢了…呜呜呜…”
他没想到她来这出,赶忙道:“你先别哭,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先别哭,这到底是哪儿?”
小丫头听他喊自己姑奶奶,更是吓得跪伏在地,哭声更甚,磕头不止道:“少爷,求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
他见她吓得如此模样,更加不知所措,听她磕头不止又哭个不停,再加上不知身在何地,心中烦闷不止,于是道:“好了好了,我不怪你,你先起来。”
小丫头听他语气转恶,心中稍定,抬起头来,擦擦眼泪道:“少爷,让奴婢先伺候你宽衣洗漱吧。”
他呆了一呆,忽然想到之前是玄天带着自己来的,怎么不见他的踪影,于是问那个丫头道:“你是玄天派来的吗?”
小丫头却不知道玄天是谁,摇了摇头。
他大声喊道:“玄天,玄天,你在哪儿?”但是没有人回答,他失望之极。
小丫头有些害怕,又带着哭腔道:“少爷,您不要吓奴婢!”
他看了看自己,身穿绸缎做成的睡衣;又看了看四周,绫罗绸缎做成的窗帘摆饰;醒了竟还有人伺候换衣。简直如坠梦里,自己是想都不敢想,心道:“莫不是刚刚玄天给我测那个什么玩意,把我给弄死了吧,这难道是已经投了胎?”
他再次看了看四周,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可是心中又有些疑惑,别人投胎都要喝孟婆汤忘却前尘事,怎么自己还记得清清楚楚?他看看小丫头,心想还是要从她嘴里搞清楚这是哪里。
于是他向那小丫头道:“你别紧张,我这是睡了多久了?睡的有些糊涂了。”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答道:“少爷,您是昨日子时回来的,到现在睡了有七个时辰了。”
他惊讶道:“昨日?我睡了有这么久吗?”
小丫头点点头,心想少爷不是每天都这样吗?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又问道:“那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小丫头答道:“少爷,今天已经是冬至了。”
他又吃了一惊:“冬至?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小丫头很是疑惑,问道:“少爷,什么过去这么久?”
他摆摆手道:“对了,昨日我有没有说今天要做些什么啊?睡得久了有些忘了。”
小丫头道:“回少爷,您倒不曾吩咐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往常少爷都是这个点起来,然后出去寻李家少爷的。”
“李家少爷?他是…”刚想问,忽又省起来不能乱问,于是打住话头道:“有些渴了,有水吗?”
小丫头立马将准备好的洗漱用品拿来给他,可是水沐风从未有过大户人家的经验,哪晓得洗漱与喝水是不同的,拿起小丫头递过来的水杯就一股脑喝了下去。
小丫头惊慌失措,不知道今天少爷为何要如此,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水沐风尤不自知,大口喝完,神清气爽,就要下地准备起床,可是一阵眩晕感袭来,头有些痛,竟有些摇摇欲坠。
小丫头连忙过来扶着他道:“少爷,昨日醉了酒,头会有些晕,得仔细些。”
他在小丫头的搀扶下缓缓坐下,扶了扶额头道:“我昨日还醉酒了?去了哪里?”
小丫头点点头,双脸腾的泛红,却不答话。
水沐风歇了片刻,头痛稍稍好转,小丫头打了盆水给他洗脸。他看到脸盆中的面容,吓得大叫一声。把小丫头又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他却没在意,只是震惊于自己的面容变化,水中的自己已经完全变样,没有一点自己从前的样子。好半晌自己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不自觉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着跪伏在地的小丫头道:“你起来吧,我又不会吃了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小丫头不敢说什么,慢慢起身,想要来帮他更衣。
他制止了她,自己换了衣裳,这才发现自己个子也变高了,只是似乎营养不良,身材消瘦。他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每日醉酒,我已经忘记今年是哪年了?你知道吗?”
“少爷,今年是和顺九年,陛下刚刚继位;过了春节就是天合元年了。”
“天合元年!嗯,有吃的吗?肚子饿了。”
“少爷,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送来。”
不一会,厨房就送来了不少饭菜,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快朵颐。一旁伺候的小丫头很是奇怪,平常少爷都是吃不了几口,每次都是骂骂咧咧,今天怎么竟然吃这么多。
水沐风吃完伸了个懒腰,对着小丫头道:“走吧,带我出去走走。”
小丫头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带着他往屋外走去。他们刚从暖烘烘的屋内出来,觉得有些冷,不自觉裹了裹身子。
外头原本就有个跟随打扮的小子候着,见水沐风出来了,连忙抢上前来道:“少爷,您醒了?我们这就出去不?”说完,还跟他挤眉弄眼,那模样极其猥琐。
水沐风却不认识他,可是又不能露了马脚,只呵呵一声,看了看小丫头。
小丫头见今日的少爷似乎与以前不同,不像以前那边动辄打骂不满,倒是壮着胆子道:“三儿,一边去,少爷刚起来,还要多休息休息。”
那三儿怒道:“小翠,我跟少爷出去快活,哪儿需要你在这儿聒噪。是吧,少爷。”
水沐风这才知道原来两人一个叫小翠,一个叫三儿。他估摸着以前的自己可能是个贪玩的主儿。于是道:“不急不急!小翠,你先回吧,我跟三儿走走就行了。”
小翠听少爷还是要跟三儿出去鬼混,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她心知少爷还是那个少爷。
三儿欢天喜地的带着他就朝大门走去,原来自家的院子占地之大超乎他的想象,即便加上他之前的记忆他都无法想象出,沿途有不少老妈子、小丫头和护院长工,见到他都很恭敬的喊他‘少爷’。
终于出了府门,他回首一看‘张府’两个烫金大字挂在自家府门正上方。原来自己是‘张少爷’。
三儿引着他熟门熟路的向闹市中走去,不一会就来到了一个院门口,三儿轻轻扣了三声,顿了顿,又再轻轻扣了两声;院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满脸麻子的彪形大汉从里面探出头来,一见三儿和水沐风,连忙轻声道:“哎呦,张少爷,您来啦。”然后恭敬的将他们引进去,随后又探头在外面看了两眼,最后才关上门。
三儿已经带着水沐风直接进了后院,打开门帘,一股冲鼻的烟味混合着浓浓的人味袭来,水沐风被呛得轻咳一声;随之而来的是嘈杂的呼喝之声。原来这是个隐藏在闹市中的地下赌档。
在门口看门的护院一看水沐风进来,立马高喊一声:“哟,张少爷来了,里面请!”随即那些还在吆喝的赌徒们都停下来看着他,眼冒绿光,就像看到金山银山一般。赌档的档头也连忙从里面赶了出来,是个壮硕的汉子,哈哈大笑道:“张公子,欢迎欢迎啊,今日要耍什么?”
水沐风见他们如此做派,心想原来的自己想必是个大手大脚的主顾,被这些都当成了大鱼宰了。只是自己也不擅长赌博,也就跟打个哈哈被那档头拉进了里屋。
两人在赌档里面玩了有三个时辰,水沐风输了不少,不过却是大笔一挥,记了账;据说唯独他张公子是按月结算。
水沐风虽输了不少钱,但赌博带来的肾上腺素的刺激之感却让他无比兴奋,心情也变得舒畅。
三儿更是兴奋不已,少爷虽然输了不少钱,可是他却偷偷的跟赌档老板有分成,少爷输的越多,他就入账的越多。
三儿又带着他往城东花巷过去,花巷却是灯红酒绿之所,不少风流才子、纨绔子弟流连忘返缠绵之地。三儿知道少爷一般都是赌完之后再去花巷,几年来从未间断。
他们到了其中最大的一间《怡红楼》,老鸨就迎了出来道:“哎呀,张公子,你可算来了,今儿个还是如玉姑娘来陪吗?”
水沐风的身体虽然已经是个成年人,但是灵魂和记忆却还是个小少年,他对这些事情还不甚了了;只是看到一个满脸胭脂,皮肤已经压出了褶皱,浑身散发出一股混合着花香、胭脂香的老女人。他看着她越来越近的嘴脸,没来由的有些恶心。正准备拉住三儿挡住自己。
突然斜刺里一个醉酒的老者撞到了水沐风,堪堪挡在老鸨和水沐风之间,背对着老鸨。那老者还抓着个酒壶,口中念念有词。
三儿连忙拉住他道:“哪儿来的疯老头,冲撞了我们少爷你吃罪的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