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考试开始还有十五分钟,请同学们……”
“进去吧,下一个。”
林凡在包里翻了翻,把几张证件交给面容严肃的监考老师。
随着月考的冷气远走,夏日的热气逐渐逼近,转眼间就来到了四月。
4月5号,选考第一天就是物理。
尽管被顾星星专项专练辅导了大半个月的物理和生物,但面对物理这种巨头的时候,他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众所周知,在浙江,物理选考拥有最少的考生基数、超高的竞赛生比例、地狱级别的赋分难度,坑害的考生数不胜数,因此物理选考在当下就是一个雷区。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请同学们……”
又是一段“催人泪下”的广播,林凡手一抖,在最后一题空白的答题卷上画下了刺眼的一笔。
时间快不够了,但题目却又臭又长,像老太婆的裹脚布,此刻的他非但不能躲避,还得忍着恶心一遍一遍的看下去。
根据最近无数次的选考模拟,他清楚地知道,空了一道加试题的物理考生,几乎不可能赋分上81。
电磁场、电磁感应、刚性导线框……一个个熟悉的名词排列成一道陌生的题目,他的一切思考就像在答案边缘隔靴搔痒,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答案的准确方位。
林凡的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热浪涌上耳根,握着笔的那只手在疯狂颤抖,脑子却突然变成了一张白纸。
铃响了,那道题最终还是空出了一个小题。
情况还不算太糟糕,他抹了把汗。
相对物理,生物则平静温和得多。
具体有多温和呢?温和到加试题第二十七是书本上的抠字眼,但他却从未关注过;温和到林凡看到加试题第28题第一眼,就毫不犹豫地蒙了答案跳了题。
林凡在做生物试卷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相当冷静的。他自认为尽管最近做模考卷状态好的时候卷面分能上80,但赋分到一百这种魔幻的事情,他却想都不敢想。
风平浪静地做完考卷,距离考试结束还有5分钟。
他把答题卷上实在想不出答案的地方蒙上,懒得去纠结那些做不出来的题,检查一遍填涂问题,五分钟便过去了。
心里也是凉的一匹,谁知道蒙了两道加试选择题的憨憨最终的成绩会有多好看呢?
铃响的那一刻,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满心都是对顾星星的愧疚。
说好给她捧回两个双百长长脸的,现在可能只能给学校捐赠两个E了吧。
*
为了选考,学校特地包了几十辆大巴车,大概半个班的人数一辆,老师带队,专车接送,大包大揽,体验不要更好。
“试卷质量很好,手感很不错,监考老师很漂亮,明年一定再来。”
“这什么破题啊!有大佬做出来了吗?28题我卡了半小时。”
“你认真的吗?写完了?”
“后面没什么难的,光合作用那题我记得哪年大理卷……”
林凡早早地上了A9的大巴车,车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在众人热火朝天的吐槽笑骂声中,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小声的哭泣。
“别哭了嘛,选考又不是只有一次。而且可能只是你觉得写的不好啊……”
林凡情绪低落地戴上耳机,把考后众生的酸甜苦辣拦在音乐之外。他单手撑着下巴,偏头却不经意间看到了玻璃中的自己。
陈旧的公车玻璃窗上划痕明显,斑点散落玻璃四周,却挡不住镜中那人下巴线条凌厉而利落,皮肤在蓝玻璃的映衬下越发冷感而苍白。白色的耳机自然垂落,顺着校服衬衫的痕迹滑下,勾勒着精瘦的身材。
不知何时,就好像离那个满脸横肉、不思进取的自己遥远了许多,明明感觉那些被万人唾弃嘲讽的日子尚未走远,时光的浪潮却已推来了小高考,也推来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因为形象的改变,走在街上都有路人频频投项目光。他的内向成了大家口中的稳重细腻,甚至于连他的宅与二次元都变成了一种与寻常帅哥不同的特殊标签,而他似乎也被这些标签套住,在学校扮演了一个迷途知返、性格沉静的少年角色。
然而事实上——
“我说,你是不是知道我瘦下来会长成这样?”林凡在心里发问。
“你想听实话?”
“不然呢?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看上了我天真可欺的纯真品质吗?!”
“别说,这还真是个原因。首先是因为你瘦下来好看,跟我们星星站在一起也相配。”
“其次,我相信你这样的性格一定会无条件对她好的,你懂的,不是指那种单纯的喜欢。”
说曹操曹操到,隔着车窗与川流不息的车辆,顾星星面无表情地站在马路对面,旁边陈一弦扒拉着她的胳膊,樱桃嘴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调侃了一句:“你把她当女儿养啊?”
随后扬起笑容,摇下车窗,朝她的方向挥了挥手。
“狗腿子。”陆逐星吐槽。
顾星星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眼他,抿着唇礼节性地笑了笑,随后冷淡地撇过头去。
林凡的目光却没有轻易放过她,他凝视着马路对面的她,轻声嘟囔了一句:“好冷淡喔。”
“为什么我变得好看之后,她好像就不太愿意理我了?”他问。
“你听过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吗?”陆逐星缓缓道。
林凡摇摇头,阿拉丁神灯这个故事的名字虽说耳熟能详,但他听这个故事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于是答道:“不怎么有印象。”
陆逐星便娓娓道来:“我听过的版本,可能有些不一样吧。阿拉丁神灯,一个咒语,换一个愿望。故事的结局,阿拉丁凭借神灯的力量成为了人人爱戴的国王,灯神从灯的束缚中回到它原本的位置。”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破了真相:“现在你已经达到了当初约定的期望,所以她打算放手了。”
林凡听到这话,差点不顾形象跳起来:“为什么?!”
周围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情不自禁喊出了声。
尴尬地抿了抿唇,他在心中说道:“那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都不算数了吗?就算是养一只小猫小狗,一个多月的密切接触也该有感情了吧?她怎么可能是那种冷心冷肺的女孩子?”
“是啊……正因为她有情有义,才不得不学会慢慢放手。很抱歉,有些事我还不能说,但她的心里未必不是痛苦的。”
“你以为你掩饰得够好,她这一个月来没有察觉到你对她产生的情愫吗?”
“或许,每个想要更加靠近她的人,都得经此一劫吧。”
“什么意思?”林凡疑惑。
“以前是你主动靠近,换做现在她大概率会躲着你了。所以现在你要做的,是抓住每一个能够接近她的机会。”
林凡却更加迷惑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能说的我都说了,不能说的我绝对守口如瓶。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怕,微笑着面对着它,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坚持才是胜利,加油吧!奥力给!”
陆逐星在这种紧张的时候玩了个梗,丢下几句话便失去了踪迹。
“什么嘛……”
只见马路对面一向军绿色的大巴车挡住了顾星星的身影,当大巴车驶走的那一刻,她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耳机里正好放到艾薇儿唱的“Everybody hurts somedays”,他烦躁之余切掉了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