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之后,双方父母也没有给他们更多零花钱和私房钱。赵明诚当时又只是一个太学生,经济收入不高,即使后来从太学毕业,做了七八品的官,俸禄也只是刚好养家糊口。再加上赵明诚喜欢收藏古文物,研究金石字画。这样的经济情况,根本谈不上富裕。
另外,李清照的幸福感也不是来自与丈夫每天的形影不离,耳鬓厮磨。因为那时候的赵明诚还在太学,每个月只有初一十五才能请假回家。她的幸福感来自她与丈夫的志同道合,志趣相投。她结婚后,对丈夫的金石字画和文物收藏也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他们一起收集金石,一起鉴别文物。
虽然他们没有太多的钱,但他们也不是特别穷。当然,要购买金石文物是需要一大笔钱的。没有钱并不影响他们对金石字画和文物收藏的热爱。据李清照在《后序》的记载,每次赵明诚回家,都会跟她一起去当铺典当衣服。夏天典当冬装,冬天典当夏装。每次换回来五六百钱后,便高高兴兴地去著名的大相国寺淘文物。
或许,很多人都知道,在宋代,大相国寺不但是东京汴梁最大的寺庙,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举行庙会的地方,每个月都要举行好几次大型的庙会,那里卖什么的都有,也可以说那里面有民间的文物市场。他们挑到好的物品之后,就会带回家,挑灯夜观,心满意足,那样一种愉悦的心情,是任何金钱都换不来的。
看过李清照和赵明诚的故事,我总会想起欧·亨利《麦琪的礼物》中的那一对小夫妻,在圣诞节来临的时候,他们都给对方精心准备了一件特殊的礼物,丈夫杰姆为了给妻子的美发配上一套梳子,卖了自己的金表,买了梳子。妻子德拉为了丈夫的金表卖了自己的美发,买了一条表链。当他们互赠礼物时,才发现自己准备的礼物已不是对方需要的,其实不然,他们得到了比梳子和表链更珍贵的礼物,那就是爱。
相爱有很多种方式,不管是李清照和赵明诚,还是杰姆和德拉,能够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的爱是最为感人,也是最为幸福的。
村上春树的书里有一句话:“对相爱的人来说,对方的心才是最好的房子。”夫妻之间能够用真心交换真心,以诚相待,何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其实,幸福,很简单,不是吗?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在爱情的海洋里,我在此岸,你在彼岸。惊涛拍岸,浪花激荡,我们的距离太遥远,远得根本看不清对方。只有托天上的大雁,把思念相传。
李清照和赵明诚的婚姻虽然幸福,但长期两地分居,也难免令人产生愁绪。李清照经常把自己的思念写入信笺,寄给赵明诚。《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便是其中的一首。
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似黄花瘦。
这首《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相信很多人都读过。据说,此词是作者婚后所作,十八岁的李清照嫁给太学生赵明诚,婚后不久,丈夫便“负笈远游”,深闺寂寞,她深深思念着远行的丈夫。公元1103年(崇宁二年),时届重九,人逢佳节倍思亲,便写了这首词寄给赵明诚,抒发的是重阳佳节思念丈夫的心情。
重阳节来临之时,李清照思念远方的丈夫,写下了这首著名的《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用以寄托相思之情。
赵明诚不在家,家里一切都是那么凉冰冰的,没有一点生机。她的心情黯淡,喝上几杯酒,暖暖自己差不多快要凉透了的这颗心。
黄昏时分,她更加思念在远方做官的他。喝上两杯酒,喝着喝着,突然闻到一股暗香,人在不经意的时候,面对突然袭来的一阵香,难免会觉得惊奇。这香味更加让自己沉醉而混乱。
重阳是菊花盛开的时候,当时的菊花开得极盛极美,她一边饮酒,一边赏菊,染得满身花香。然而,她又不禁触景伤情,菊花再美再香,也无法送给远在异地的亲人。
词人心里自语:你再不要问我,是不是这个时候我已经黯然神伤,是不是我这个时候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你且看,西风卷帘时,那人儿比那黄花还要消瘦,还要憔悴。
读完这首词,我忆起黄安的一首歌:“明明知道相思苦,偏偏为你牵肠挂肚。经过几许细思量,宁愿承受这痛苦……”
或许,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思念虽苦也甜啊。
据一些资料记载,李清照把这首《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写完之后,寄给了在外地做官的赵明诚,寄托自己做妻子的一份相思之情。赵明诚看了以后,刚开始心里既感慨又赞叹,后来却又生出几分惭愧来,觉得妻子的词写得比自己好。自己好歹也是个太学院毕业的官员,也得写几首词,让妻子看看他不但会鉴赏文物、收藏金石,而且在才情方面也毫不逊色。
为了写出一首好诗词,赵明诚特地向上级请了几天假,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三天三夜废寝忘食,伏案写出了五十首词,这五十首词就是为了和《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而写的。
写出来后,赵明诚把李清照的《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掺到他这五十首词里,拿给他的好朋友陆德夫看。陆德夫是个对诗词很有鉴赏力的人,他仔细看了半天,说这么多诗词,只有三句写得好,赵明诚问是哪三句,陆德夫回答:“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似黄花瘦。”
我想,只有用一颗情真意切的心,才能吟出一首情真意切的词,一首情真意切的词,才是最令人称道和难忘的。
宋代晏殊的《玉楼春·春恨》中说:“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天涯地角再远也有穷尽终了那一天,只有怀人的愁思却是无限绵长,没有尽期的。李清照的一世相思,都藏在那凄美的诗句和词行中。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是李清照所写的另一首思念之词《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如今变成歌曲,广为传唱。
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首词在黄昇《花庵词选》中题作“别愁”,是赵明诚出外求学后,李清照抒写她思念丈夫的心情的。字里行间寄寓着作者不忍离别的一腔深情,反映出初婚少妇沉溺于情海之中的纯洁心灵。
伊世珍在《嫏嬛记》中说:“易安结缡未久,明诚即负笈远游。易安殊不忍别,觅锦帕书《一剪梅》词以送之。”
电影《李清照》沿袭了伊世珍之说,当赵明诚踏上征船出行时,歌曲就唱出《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的“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很多文学评论家在点评李清照的诗词时,都说她很善于用平常的、很通俗的生活化的语言,来表现细微的情感变化。这一点,我颇有同感。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李清照思念着赵明诚,赵明诚也同样思念着她。此时此刻,信笺是最能解救相思的良药。对于感情深厚,分居两地的爱人来说,能收到对方的书信,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可快乐过后,又想起对方并不在自己身边,相思之情从眉头消散了。却又在瞬间重新浮现,再一次占据了心头。
有人说,拍照技术不好的人,很难捕捉到人的瞬间感情和表情的变化,很难拍出唯美又有特色的照片。其实,写诗写词写文章也一样,心思不够细腻的人,很难写出人物心情瞬间的变化。李清照的词,很善于捕捉这种转瞬即逝的表情和心情,并能用一两句话就勾勒得清清楚楚,所以,她是个写词的高手。
“休言半纸无多重,万斛离愁尽耐担。”——陈蓬姐的《寄外二首其二》。
是啊,半片纸虽然很轻,但却有着万般沉重的离愁要托付啊。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柳永《雨霖铃》。
是啊,自古以来,相爱的人总会为离别而伤感,更何况是在这枯黄、冷清、凄凉的秋季。
读完《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和《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我想到现代社会很多分居两地的夫妻,想到那些因长期分居两地而离婚的夫妻,更深刻地体会到李清照和赵明诚离别的苦闷心情和她对爱情的珍惜与忠诚。
旦夕祸福,喜忧参半
宋朝的流年,还在低吟浅唱,曲折的故事,正在悄然上演。
生活,好像一个脑筋急转弯,很多时候,你以为答案应该是这样,但揭开谜底时却总是出乎你的意料。
吕蒙正在《破窑赋》中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生在世,富贵不可尽用,贫贱不可自欺,听由天地循环,周而复始焉。”
或许,正因为世事变幻莫测,所以,我们永远猜不透生活之谜。
有人说:“命运是人生的导演。”我觉得这个导演很狡猾,他的剧本都是现写现拍,有时候还会心血来潮,临时更改,穿插一些悲剧情节,让人猝不及防,几乎崩溃。
有人说,世上的每个人都是人生舞台上的戏子。生旦净末丑,不同的角色上演不同的故事,如果故事情节都是喜庆的,那未免乏味了些。所以,人生剧本里总有喜怒哀乐惧。祸福相依,喜忧参半。
我觉得李清照在这个人生舞台上演绎的故事很精彩,她把生命中的大喜大悲都演了一遍,然后悄然退场,留给观众无数的念想和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