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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怪人

夜空中原本一轮明月,此时已被乌云遮蔽,胡同里除了零星的路灯光亮,就是夹杂着雪花的呼啸北风,2037年的第一场雪越下越凶。

孟心然跌跌撞撞地跑向胡同深处,她穿着高跟单鞋的脚已冻得麻木,但她无暇顾及。

糟了,是死胡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孟心然钻进胡同尽头的杂物堆,蜷缩进一个纸箱。

孟心然的心脏狂跳,刚才她闭上眼深深踩下了油门,突然“砰”地一声巨响,她一睁眼就看到一个人被撞飞出去。

孟心然来不及细想这段封闭式高速公路上怎么会出现行人,连忙下车查看情况,却看到地上那人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站起来。

那人身穿黑色斗笠,脸庞深深隐藏在兜帽下,但孟心然仍能感到兜帽下那双眼看向了自己。

“女士,您是不是对自己的人生感到极度后悔,甚至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可以帮助您!”

那人一边说一边用类似丧尸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孟心然,孟心然吓得汗毛倒竖,她忘了自己想寻死,本能的恐惧让她调头就跑,对方穷追不舍。

“嚓嚓,嚓嚓”,那人的脚步声把孟心然从回忆拉到了现实,他来了!孟心然屏住呼吸,祈祷不要被发现,那双脚却依然精确地停在了孟心然藏身的纸箱前。孟心然想报警,一摸兜,该死,手机落在车上了。

“女士,别躲了,我看到您了,出来吧!天气这么冷,我可不想让您冻坏!您再不出来我就把这个纸箱移开咯?”

那人尖着嗓子,用哄小孩似的和蔼声音喊话,孟心然毛骨悚然,更觉得那人是个变态。

纸箱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变态已经移开纸箱上的杂物,马上就要搬开纸箱。

孟心然心里突然腾起一股怒火,刚才本想痛快去死,却被变态破坏了,难道自己活得窝囊,死也要死得憋屈吗?自己已经失无可失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想到这里,孟心然猛地站起来,变态措手不及被撞出了鼻血,孟心然愤怒地盯着他,变态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摘掉兜帽,孟心然紧张得心脏一阵痉挛,没想到兜帽下却露出一张诚惶诚恐的脸。

他擦擦鼻血,露出谄笑。

“女士您好,我叫David,是AYF制药公司的新药测试员,这是我的名片。”

David递来一张名片,孟心然接过来,那是一张纯白色的电子名片,上面滚动显示着“AYF 回到过去,面向未来”几个字,名片背面则是David的职务与姓名。

“原本我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我正要回家,突然‘后悔探测器’开始狂响,我拿出来一看,妈呀,数值显示这个地区有人的后悔值已经爆表了!这个月我一共发现三个后悔值爆表的潜在被试,前两个都晚了一步,一个从128层一跃而下摔成了肉泥,一个摸了核电电门化成了一阵青烟,您是第三个,所以我一秒都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赶来……没想到您想撞死自己,情急之下我用身体挡住了您的车,要不是我穿了个人力场防护罩,我现在已经嗝儿屁啦……”

David是个话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来龙去脉,直到看到孟心然眉头微蹙。

“哦哦哦,不好意思,说重点就是您的后悔值已达到试用我司新产品‘时空后悔胶囊’的阈值,这款产品目前还没有上市,正在临床试验阶段,请问您愿意作为被试试用这款产品,回到过去,改变未来吗?”

孟心然心里一跳,前段时间媒体沸沸扬扬地报道了什么物理学有了新突破,时空旅行有望成真,难道自己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你是说你们的产品,可以让我回到过去?”

David忙不迭地点头,“虽然这款产品还没被批准上市,但我可以向您保证,它是纯天然绿色产品,绝对安全无公害。只要使用了这款产品,您就可以回到过去,届时您将获得一个新身份,帮曾经的自己改变命运。”

孟心然沉思,曾经她信仰爱情,为了爱情,她甘愿选择了hard模式的人生,经过近二十年的辛苦经营,她以为自己拥有了一切,可所有一切都在刚才看到周子琰与李舒在一起的瞬间灰飞烟灭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也随之被抹杀。

这个时空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孟心然迟迟没说话,David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已经三个月没业绩了,再不签下一单就要被公司开除了,David求孟心然帮帮忙,又暗示她可以记下彩票号码,回到过去发家致富。

“我同意做你的被试。”孟心然定定看着David。

David大喜过望,他掏出一个手提箱,那是一个便携会客厅,箱子打开,一个房间出现在孟心然面前,二人走进房间,桌上早已摆好签约文件。

David为孟心然介绍文件条款,孟心然需要保证回到过去后遵纪守法,不改变任何历史大事件,不得伤害那个时空中的自己。

“同时,”David清清嗓子,偷瞥一眼孟心然,“若在此旅程中发生任何意外,本公司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David担心孟心然因此却步,立刻补充道,“不过话说回来,只要您不要做太出格的事,又会出现什么意外呢?”

孟心然耸耸肩,开始填写文件,她刚才差点自杀,现在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还会在乎意外吗?一位心理学家曾做过实验,发现后悔所引起的情绪反应远比爱恨情仇还要激烈。

填到想回到的年份一项时,孟心然顿住了,自己的不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五年前周子琰为了业务北京上海两地奔波时?还是七年前周子琰第一次忘记自己生日时?或者更早,是周子琰开始创业时?

孟心然思考片刻,填下了2018年。

那是她上大学的年份,也是她第一次见周子琰就对他一见钟情的年份,孟心然发现自己所有悔意都是因为太爱周子琰,爱得失去了自我,因此决定回到最初的时候将周子琰从自己的人生中完全剔除。

最后,孟心然郑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David接过文件对她深鞠一躬。

“恭喜您孟女士,您现在已经成为我司尊贵的被试了。请问您想立刻使用产品,还是将这个时空的事务处理得当后再使用产品?”

孟心然突然想到自己还有许多事没做,安琪的家长会、周子琰出差的行李、还有这个月的水电煤气账单……但她随即嘲笑自己,都要走了,还记挂这些做什么。

“我要立刻使用产品。”

“如您所愿。”

David拿出一个金属盒,打开盖,一颗小药丸悬浮在盒中。孟心然盯着药丸看了一会儿,这就是即将改变自己命运的小东西吗?她抓起药丸吞了下去,突然感到一阵失重,跌入了一条白色荧光隧道。

“记住,你在那个时空只有一年的时间,一年后你将回到这里,这里的一切都取决于你在那个时空所做的改变……”

David的声音渐渐飘远,失重的感觉更强烈了,孟心然在隧道中越跌越快,平生往事在隧道中一一显现出来,结婚生子、卖房创业、夫妻俩越来越没话说,分床而睡……

孟心然再次重温了自己前半生走错的每一步,她又想起了象棋与扑克的比喻。

人生就像打扑克,人人生来都有一副手牌,有人一出生就注定可以躺赢,有人一手烂牌却逆袭成了人生赢家,自己曾有幸拿到了一副好手牌,却因年少轻狂把好牌都挥霍了,如今自己要回到过去,帮曾经的孟心然打好这场人生牌局,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孟心然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6、7平米的小房间,一瞬间,她有点慌神,因为房间的家具让她想起了老照片中的八十年代,难道时空胶囊出现了误差,把自己送回了上个世纪?

幸好楼下传来广场舞大妈的伴奏是2018年正当红的“海草舞”,孟心然又看到老式写字台上的日历显示今天是2018年8月28日,她松了口气,看来没出错。

孟心然起身仔细环视小房间,也难怪她误会,房间里的老式家具都有年头了,家具上摆着各种小女孩喜爱的人偶和毛绒玩具显示,这个家虽然条件一般,但仍尽力把最好的一切给了孟心然。

孟心然坐在梳妆台前,镜中出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她在这个时空的身份信息出现在脑海中。她现在叫米兰,家在天津,是一名十八岁的准大学生,明天就要去北京长安大学报道了。

当然,她的大学、专业都与孟心然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她即将成为孟心然的大学同学,继而对孟心然施加影响,改变命运。

与孟心然相比,米兰不是个一出生就手握好牌的幸运儿,她不到一岁父母就因意外离世,一直与外公外婆相依为命。

米兰端详镜中的自己,如果说孟心然是人群中出挑的公主,那现在的自己就是默默无闻的壁花小姐。

镜中那人一张圆脸,毫无特色的五官,唯一能让人记住的就是一双眼睛还有些灵气,米兰抚摸着自己的脸,以后就要以这张面孔生活了。

虽然只是张路人脸,但脸上的胶原蛋白水灵紧实,发际线也毛茸茸的没有一丝脱发痕迹,果然是年轻没丑人啊,米兰在心里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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