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被血液糊住,昜晨看不清楚,却能听到,他能清楚的听到小土发出的哀鸣声,那声音深深的刺激到了他,让他很是自责,若不是他要来这里,小土也不会为了救他与猛虎搏斗。
“死,给我去死!”
昜晨一手抓着猛虎的毛发,一手拿着短刀死命的扎,可是猛虎会乖乖的任由他伤害吗?答案是否定的,只见猛虎摇摆身躯将昜晨甩下,随后扑了上去,将其按在爪下,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朝昜晨的脖子咬去。
看着眼前滴血的獠牙,闻着入鼻的腥臭,昜晨忍不住的低喃道:“要死了吗?”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很是平静,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没有英年早逝的不甘,有的只是解脱。
从小他就被人叫做野孩子,说有人生没人养,尽管他被杨老汉收养,可依然摆脱不了这个事实,他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同龄人嘲笑他,欺辱他,老汉让他忍让,说忍一忍就过去了,可忍让的结果却是变本加厉,那些人并没有因为昜晨的忍让而罢手,反而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
谁若有个烦心事,第一时间找的就是他,只要欺负欺负他,那不好的心情就会变好。
从昜晨加入捕猎队起,隔三差五的就有人说他抢夺药草,抢夺猎物,将他收获的药草、猎物夺走,占为己有。
尽管心有不甘,可又无可奈何,自从杨老汉死后,他就没了可以依靠的人,他所能靠的只有他自己,若是反抗了,等待他的将是群起而攻之,他只能忍着,忍着!
就在昜晨以为自己将要解脱的时候,可天不遂人愿,一声厉喝突然响起。
“孽畜,死来!”
如月一般冷冽的寒光闪现,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手中长剑挥舞,月牙形的剑芒离剑飞出斩在了猛虎的脖子上。
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昜晨先是听到厉喝,随后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紧接着就被粘稠的液体喷了一脸,重物压身的感觉随之而来。
“你没事吧!”
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昜晨抬手抹了一把脸,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一个正在往外滋血的伤口,那伤口很是整齐,如刀切豆腐一般,切口平整。
看着那伤口所属的身躯,昜晨木讷的看向说话之人。
那是一个年青男子,看起来二十岁左右,一袭青衫,腰缠玉带,剑眉斜扬直插入鬓,一双眼睛清澈明亮,不为凡尘所染。
“是你救了我?”
低沉中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从昜晨口中传出,宋流芳闻言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随后抬手一掀,将压在昜晨身上的猛虎尸体扔到了一旁。
看着宋流芳轻轻松松就将猛虎的尸体扔到一旁,昜晨瞳孔骤然收缩,一头猛虎有多重他不知道,可是从体型上看少说也有五百斤左右,仅仅动动手就将五百斤重的东西扔到一旁,那这人的力气该有多大?
“我看你受伤了,这是我师门的秘药,对外伤有奇效,只要涂上,三天就可以痊愈。”
宋流芳说着拿出一支白釉瓷瓶递给了昜晨。
“我没事,只是小伤罢了,过几天就好了。”
昜晨看了一眼那巴掌大小的瓷瓶摇了摇头拒绝道,随后双手撑着地面就要起身,可是肩膀上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肩膀不知何时已经血肉模糊,想到刚刚被猛虎用爪子按住了肩膀,昜晨也就了然。
“你肩膀伤的很重,不涂药的话,十天半月也好不了。”
看着眼前没有收回的瓷瓶,看着宋流芳眼中的真挚,昜晨摇了摇头:“能在三天内让我这伤痊愈的药想必很贵重,昜晨受之不起,您,收起来吧!”
昜晨说完咬着牙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看了看眼前没了脑袋的猛虎,连忙朝小土跑去。
“小土,你没事吧!”
来到小土的身边,昜晨看到的是已经动弹不得的小土,只见小土躺在地上,半边脸血肉模糊露出了白骨,一只眼睛已经瞎了,而另一只眼睛半睁半眯,口中发出微不可察的“呜咽”之声。
“小土,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昜晨口中说着抬起头环顾左右,当他看到长在树下的药草时,连忙跑了过去将其连根拔起,想也不想的塞进口中咀嚼了起来。
“你会没事的。”
昜晨声音哽咽的将口中嚼烂的药草放在小土受伤的地方,随后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小土的身子,又开始环顾左右找寻药草。
“你这样做没用的,它已经活不久了。”
看着一连拒绝自己两次的昜晨,看着昜晨不顾自己受伤的身体,找寻药草治疗一只狗,宋流芳忍不住的提醒道。
“它不会死的!”
昜晨瞪着眼睛看向宋流芳,冷冷的说道。
看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宋流芳竟然有种心悸,他感觉自己若是再说下去,眼前这人很有可能会和自己动手。
尽管口中反驳了宋流芳,可是昜晨心里却知道宋流芳说的没错,小土确实命不久矣,可是他不愿意承认,他不想小土死去。
看着执着的为小土治疗的昜晨,宋流芳伸手入怀,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为了一条狗,值得吗?”
“不值得!”
心中的一问一答,宋流芳将手从怀中抽离,身子一跃腾空而起,眨眼间已至树梢。
站在树梢上的宋流芳从后腰抽出短笛放在嘴边。
云起雪飞的笛音响了起来,那笛音初若飘飘,后遂霏霏,时而高昂,时而低沉,变幻无穷。
正在咀嚼药草的昜晨听到那笛声,嘴巴的咀嚼由快变慢直到闭口不嚼,苦涩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却恍若不知。
脑海中浮现出往日的画面,那是他和小土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昜晨脸上的表情不时的变幻,时而喜悦,时而悲愁,直到笛音终止方才停止。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接触到脸上的血污变成了血泪,昜晨无声的哭泣起来,小土也在这笛音中没了声息。
“初下玄元游江湖,月儿山中遇猛虎,忠犬护主笑九泉,主人含泪葬往昔。”
“少年郎,我们有缘再见。”
看着树下的昜晨,宋流芳口中轻吟,随后脚踩树叶飞掠远方。
声音传进耳中,看着踏叶而行的宋流芳,昜晨含泪的眼睛很是复杂,有悲痛,有哀伤,有诧异,有好奇……
随着宋流芳踏叶离开,猎头等人才姗姗来迟,看着场中的情景,有惊、有悲、有喜、有怒!
抬脚来到昜晨身旁,猎头看着死去的小土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测,抬手轻拍昜晨的后背以示安慰。
“阿晨,能告诉叔发生了什么吗?”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昜晨淡漠的说着抱起小土起身离开。
看着昜晨的背影,猎头嘴唇动了动开口喊道:“这头猛虎,可是你杀的?”
“不是!”
昜晨的回应被众人听在耳中,当即就有人开口说道:“猎头,这猛虎如何分配?”
“是啊!猎头,既然不是昜晨所杀,那我们就将其分了吧!这虎骨,虎皮,虎鞭可是值不少银子呢!”
“说什么烂话!这猛虎即使不是惟一所杀,也有其功劳,你们做了什么?凭什么分,这猛虎抬回去,一半给阿晨,一半给老钱家里送去。”
……
身后发生的事昜晨不知,如今的他已经快要下山了,远远的,他看到村中火光冲天,想也不想的立马跑了起来。
可等他跑回村子看着火光升起的地方,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生出。
随着不断的接近,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等他看到那燃烧大火的地方时,身子一软,险些倒在地上。
只见那燃烧大火的地方赫然是他的家,村中的男女老少正拿着各种工具帮忙救火。
“怎么会?怎么会走水?”
昜晨不敢相信的摇着头,他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即使相隔数十米,也能清楚的感受到烈火的灼热。
一个帮忙救火的人看到昜晨,连忙说道:“昜晨,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救火,这可是你的家啊!”
等这人看到昜晨怀中的小土时被吓了一跳,只因小土那半边脸着实恐怖,不仅血肉模糊,还露出了白骨。
“那,那是小土?它怎么了?”
昜晨目光空洞没有说话,这人看了看昜晨,又看了看那燃烧的火焰跺了跺脚,提着水桶慌慌张张的去打水。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火?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烧起来?是谁?是谁放的火?”
“郭峰?刘宇?还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忍让难道是我的错?反抗难道也是我的错?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昜晨心中怒吼着,口中大喊了起来:“啊~”
“啊~”
“啊~”
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大,那声嘶力竭的声音让帮忙救火的人全都停了下来,他们看着怀抱小土,大声嘶喊的昜晨,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人心虽然是肉长的,可人心最是复杂,有的人眼中露出了怜悯,有的人即使帮忙救火,眼中却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他们帮忙救火,也只是为了不让大火蔓延,烧到他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