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骞听到开门的声音，侧过头去看，是易染回来了。
易染随手拿起桌上买的小零嘴，拆开一包吃了。
荀骞放下茶杯垂下眼看她：“”查到什么了吗？”
“嗯，”易染也没有卖关子的打算，“长春会之前和苗疆那边联系不多，这次聚会的消息发出去后，是他们那边主动联系我们。”
“苗疆一直以来有意向在这边发展，而这次的聚会就是一个苗疆他们过来试试盛京水深的借口。”
荀骞认真的听着易染的描述问道：“那你是怀疑蛊来自于苗疆？”
“嗯…”易染沉思了一下，去拿零嘴的手停顿了，然后耸了耸肩说道，“一般来说，蛊都养在阴寒潮湿之地，我们盛京这边四季如春，就不是个养蛊的好地方。”
她眼睛一转：“当然，我也不是说苗疆人就一定是犯案的凶手，只是照目前的形势来说，他们是有嫌疑的。”
好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易神婆。
荀骞瞥了她一眼：“你倒是圆滑。”
易染笑了笑，她就当荀大队长是在夸她吧。
“对了，”易染像是想起了什么，“待会儿长春会内部会开个会，那可是一个探查警报的好时机。”
“我们江湖人最讲的就是辈分，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拜在了师傅门下，辈分自然比许多人都大。”
易染笑眯眯的，眼睛弯成月牙儿，声音温和舒缓，却掩盖不住她内心想看荀骞尴尬的蠢蠢欲动：“要是我出马的话，很多消息都打听不到。”
呵。
荀骞在心里冷呵一声，他静静地看着易染，等着她的后招。
“但是呢，”易染突然变得语重心长，摆出了前辈的谱，“我的徒弟就不一样了，你的辈份和很多门中的弟子差不多，更方便和他们交好打听信息。”
“更重要的是，苗疆那边也会派人参加聚会，”她拍了拍他的肩，“徒儿好好加油。”
荀骞：“……………”
*
他有些后悔了。
真的。
易染鼓励完他就匆匆走了，还是曹匀把他带到了一间屋的后院里。
后院坐满了人，各个年纪的弟子都有，有的看起来不过才十多岁，就已经口齿伶俐，街头卖艺的一把好手；有的看起来已经四十了，性子也是忠厚老实，低头雕木像的手灵活轻巧，和他强壮厚实的身材形成反差。
所有人中，唯有他最突兀。
荀骞是个俊秀的青年，投胎技术好，家世也强，年纪轻轻就做了警察局大队长，气质高贵清冷，和后院这股子充满江湖习气的艺人们格格不入。
如鹤立鸡群。
荀骞想了想，冲他们露出一个嘴角两边轻微向上的笑容——对于常年不爱笑的他来说，已是表达善意的最大弧度笑容。
院中的弟子有的将移开眼睛看向别处，有的打了个冷颤，也有的主动上前问候。
赵游凑了上去，把这气质不凡的青年拉到自己那处去坐。
赵游才十六岁左右，就已经十分机灵，手脚麻利给他倒了杯茶，还往他手上塞了一把瓜子。
荀骞手紧握成拳，把瓜子攥在手心。
赵游把单腿踩在椅子上，自然的磕起了瓜子：“兄弟是金门的不？”
荀骞看了一眼桌上劣质茶叶泡出来的茶水和手上的瓜子，最后还是选择坐着不动。
他点了点头，应了赵游的话。
赵游来了精神，他随意朝地上吐了瓜子皮，目光炯炯的看着荀骞：“那你就是货郎那家伙们说的易神婆弟子？”
赵游热情的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欸，说说看，那易神婆真的有大家伙说的这么厉害吗？你又是咋…拜神婆为师的呢？”
赵游的问题一出，也吸引了不少周围聊八卦的弟子凑过来，习惯生活在别人注视下的荀骞第一次感觉到了不自在。
要知道，荀骞在国外学习刑法是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拿到的研究生学历，通过国外的钻研学习，他的心里也一直认定，科学才是唯一的真理。
现在……要他当着众人面讲那神婆的事迹？？？
如果国外的教授看到自己优秀能干的学生讲鬼神这一幕大概也会崩溃的。
荀骞本来是想敷衍几句了事，而他的眼神却不经意的和几个练杂耍的弟子对上，杂耍弟子们不过才九、十岁，个子瘦瘦小小，皮肤黝黑粗糙，唯有一双双眼睛明亮清澈，写满了对神婆故事的期待与好奇。
荀骞的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了捏，柔软而又酸涩。
罢了罢了。
他开始讲起了他所知道的，关于易神婆的故事。
*
其实荀骞在荀管家去世那天在茶馆虽然是第一次见易染，但并不是第一次听说她。
荀夫人乃是荀家里头易仙姑的第一粉丝，比盛京不少世家大少爷追歌女的态度还认真。
荀骞刚从国外回来那几天，家里头也没想好把他安排到那里去，他也索性在家呆着，和自己久未见面的母亲一块聊聊天也好。
但荀骞没想到的是，荀夫人除了刚回来时聊的是他读书在外的事，之后就一直在这个什么所谓的易仙姑。
荀夫人说这个仙姑脾气好，眼光好，会说话，还会看相算命！
连自己有个儿子在外学习，最近就回都算的出来。
荀骞觉得自家母亲中了易仙姑的糊弄，想给自己母亲的脑子排排水。
就任由母亲讲起了易仙姑的光辉事迹，然后一件一件事有理有据的提出疑问，势把抬杠做到底。
他成功了。
荀夫人终于不在儿子面前讲易仙姑。
荀骞经历过这件事之后，思来想去，为了解救盛京封建迷信的观点，毅然决然的投身警局，成了警局队长。
谁知风水轮流转，他荀骞最后还是要在别人面前宣传易神婆的光辉事迹，成了给别人脑子灌水那个，就为了坐实他神婆弟子的身份。
荀骞一边想着往事，一边讲着仙姑的光辉事迹，把一心二用这个词发挥的淋漓尽致。
也罢，等这件案子结束了，还是要找机会给本次相关人员普法的。
最好能让他们相信科学。
科学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