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蝶的暗器都放在盒子里,捧盒子的人现在站在门墙外,李牧之相当于是被小长老“请”出去的,唐晓天以为按照这小妮子的个性,断然不会再把人叫回来。
果不其然,唐蝶看也不看李牧之一眼,从自己腰带的装饰上取下一朵金色的莲花。
大家纷纷伸头去看这莲花是啥。
“嘶……剜心莲?!”
看清这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刚刚坐下不久的长老们又坐不住了。
唐蝶把莲花用右手小掌托起,冲着唐晓天晃了晃,然后左手中指轻轻抚摸花苞,金色莲花缓缓绽放。唐蝶向前抖了下手腕,这朵盛开的金色小莲花打着旋轻轻飞出,甚至比小阳子那三把柳叶飞刀的飘得还慢。这朵手掌大小的莲花好似被风轻轻拖着,上上下下的飘动,缓缓绕过前木桩,飘到了后木桩的胸口位置。金色小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显得颇有灵气,却忽的像张开了恐怖嘴巴,猛然咬向人形木桩的心脏位置。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过,从盛开状变回花苞状的金莲重重坠地,而木桩的心脏位置,赫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凹坑。
唐蝶上前捡起莲花,托在掌心,轻轻拨动它的花苞,金莲又慢慢盛开,中心嵌着一颗木块。
众人眼角忍不住一跳,如果那木桩是个活人,此刻莲芯中躺着的就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嘶,这丫头,邪性。”
“啧啧,这架势,清风诀该是练到第四重了。”
“这级该如何评才好?”
“是啊,远超‘甲上’……”
……
长老们合计了一下,有了定论,大长老道:“唐蝶丫头很不错,‘甲上’,月钱十两。”
“啊,十两!我没听错吧?”唐晓剑眼睛瞪得溜圆,掏了掏自己耳朵。虽然评级最高也只有“甲上”一级,但是那月钱比小阳子翻了整整一倍。
唐蝶倒出莲芯里的木块,把金莲别回腰带,趾高气扬的走到唐晓天面前,笑眯眯的“哼”了一声。
唐晓天顿时头大如斗,这还怎么比?早知今天出门就该看看老黄历。小胖子偷偷往人堆里挤了挤,有了想着蒙混过关的念头。
大长老唐春松敲了敲桌子,等旁边的仆役默默给茶盏添好茶,再拿起茶盏轻轻吹了吹,何其养生。“唐晓天,别挪了,就差你了。”
小胖子提了提裤子:娘嘞,早饭都没吃,腰都小了,唉,行吧,横竖都是一刀,早死早超生。想罢,唐晓天一摸腰间,咦?我的暗器囊呢?
小胖子这才想起来早上跑的快,啥也没拿,于是贼兮兮的拍了下唐晓剑的肩膀。“小贱呀,借你镖耍耍。”
唐晓剑正和小阳子噼里啪啦的讨论着,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剜那朵怪莲上,被唐晓天这一拍吓了一跳。也亏他眼力见颇高,偷偷解下自己镖囊递给自己老大。
唐晓天拿了镖囊,屁颠屁颠跑到小圈里,冲着人堆抱拳道:“各位孙子看好了!”然后左手从镖囊摸出一只短镖,又提了提裤子,冲着人堆里又喊道:“你爷爷我献丑了!”
一些个孩童笑着喊“滚”,但有些个人的爷爷就在现场坐着,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唐晓天出手极快,只听“咄”的一声,一支短镖正中前木人桩面门,前木人桩当场去世。
长老们皆摇头,这镖飞得多直,好家伙,这胖娃一个月压根啥也没练!
“噗!哈哈哈!”孩童们都大笑不止。唐蝶脸上更是巧笑倩兮。
小胖子仿佛习以为常,回个脸喊到,“笑个屁,这招叫做‘狗屎糊脸’,懂不懂?想学的明儿带着银子来爷爷我这里报名,领了那么多月钱,不能老想着去河对面逛窑子,就应该老老实实学点好功夫。”
唐晓天不急,等到笑声渐小,才慢慢从镖囊摸出一把飞刀,摆了个夸张的姿势,又是用左手凝神一掷。好家伙,飞刀完全没入前木人桩的心脏,就留了个刀柄在外面。
孩童们更乐了,唐春雨摸摸自己心口也跟着乐:哎哟,以后万一带着这小子到江湖去历练,绝不能让他走我后头。
唐晓天插着手扬着头,表示这一刀非常棒,唐蝶却笑不出了,跟这种没脸没皮的死胖子比试,赢了都丢脸。就好比大富豪非要抓着丐帮帮主比谁家银子多,莫不是脑子进水了?当然是丐帮帮主多呀,信不信他还叫一群乞丐把你打残。
唐晓天也没心思调戏唐蝶,现在戏份足是足了,但是再这样下去非领杖罚不可。看样子要拿出真本事了!这回唐晓天换右手从暗器囊掏出一枚细小钢针,半蹲马步,左手并剑指向前,右手衔于脑后,只听他右手间隐约有“噼啪”声响起,右手手掌开始变得有些发红肿胀。
小胖子强提了一口气,右手全力一掷,“啪啪”两声,似乎有什么东西高高飞起,然后坠落到草地上滚了几下。
看着地上骨碌碌的两个木人头,还带着一股焦湖味,孩童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混账!”大长老啪的捏碎了手中的紫砂茶盏,刚要喊“家法伺候”,一只手却摸到了他肩膀,大长老回头,看到是小长唐春雨冲自己摇头。
小胖子瞥了眼目瞪口呆的唐蝶,满意的龇了龇牙,然后哼哼唧唧的看向大长老。
别看唐晓天做足了气势,其实心里慌得一批,为了找台阶下,只好表面装作趾高气扬,暗地里冲着唐春雨眨眼。
小长老向来是好言语的:“晓天呀,你这违规了。”
唐晓天眼珠在眼眶里一转,双手叉腰,回道:“考校只说要射后边的小木桩,又没说不能打烂前面那个。”
若想用暗器射中后面小木人桩,就绕不开遮挡在前的大木人桩,谁想到这小胖子直接把前木人桩的头给打掉了,试问在场其他孩童还有谁能做到?
虽然可叹,可是唐晓天何止是违了考试的规,重点本就不在规则本身嘛,几位长老心知肚明,但是有些话是不能在这儿当着这些孩子的面说的。唐春雨与几位长老权衡一番,最后点点头:“嗯,以力破巧嘛,也是一种方法。这次算你‘甲上’,但是嘛……月钱,一分都别想。”说完还摊了摊手。
唐晓天松了一口气,顺坡下驴,表示自己练功本来就不是为了银子这种俗气的玩意儿。
大长老懒得听这家伙打屁,摆摆手让他滚蛋,此事暂时揭过。
唐蝶其实颇有些不服气,但却没去争辩,用那么细小的钢针把两个木桩的头打掉,她自认做不到,这场比试输赢,很不好说。
小胖子见小妮子不说话,心里想着:哈哈被本小爷的盖世神功吓傻了吧?不过他也没有去触她的霉头,就当她不存在一般,大摇大摆走向自己的小伙伴。
“哎哟!天哥,太强了。”唐晓剑又狗腿起来。
“晓天叔,你用的是哪一门功法呀?好厉害,改天教教我呗。”唐暮阳是真心求问。
“哈哈,小阳子你学不来,这是本大侠的天生神力。”
……
考校结束,长老们总要说些场面话,夸夸这个批评那个,最后强调一下要继续勤勉修行。只是这些孩子现在脑中所想,只有如何将这月钱银子掰碎,换成多少铜钱,准备买哪些心头好,那些枯燥言语根本水过鸭背。
唐晓天来得挺迟,溜得挺快,大长老才说了个“散”,一溜烟就跑到了练武场大门。跑过门墙边的时候看到李牧之还站着,顿了顿足,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头也不回的向自己院子的方向奔去。跑到院门口抬脚就用力一踹,直接把门踹开。
竹馨觉得今天日头挺好的,春日暖阳照得人想瞌睡。大好春光不可挥霍,恰好那顽皮胖子去练武场了,竹馨一早就把案几摆到小院内,就着日头,去描那墙角的箭竹。画师竹馨的丹青,近年在乌城的小圈子内颇有了一些名气,但是竹馨却当自己被捧杀了,自己哪比得上主人的半点功力嘛,单说那浅绛山水,就勾不出那浅浅施之的神韵。
这箭竹描到竹叶处,最要手法干脆,求那片片细叶如那剑尖。唐晓天好巧不巧这时把院门踹开,惊得竹馨手一抖,画出了一只蚯蚓爬爬,整幅画作的神韵顿时全无,一个早上的心血毁于一旦。
会这样进门的,竹馨不用看也知道是那胖子,自家少爷那是不能打的,何况自己不会武功,叹了口气,挂上笑脸,回过身来弯腰作揖道:“少爷今天回来可早呀。”
唐晓天心情尚好,懒得和他打嘴仗,摆了摆手就往自己屋子里钻,结果一进门看到自己的暗器盒子正正方方放在桌子中央,盒子上面还整整齐齐摆着自己的暗器囊。不用想就知道这是竹馨故意摆在这儿的,摆的那么正中,这小子早上故意不提醒自己,现在还明明白白的嘲讽,看来是找揍。
唐晓天不进屋了,大摇大摆的回过头,朝着竹馨一笑,“竹馨姐姐,在干嘛呢,莫不是又在摹那春宫图?今儿听小阳子说庄子内莫名流出那紧俏本子,不小心看那一眼就腿软的不行,就是那笔法颇为眼熟。哎呀我也知道舅舅每月发你的银子少,但你也不能这样赚那外快不是,其他少爷家不像咱们院只有那大老爷们,那俊俏丫鬟每日进进出出的,要是哪位少爷看了那本子忍不住,不小心一用强,破了那原阳,散去了好不容易才练出来的几年功力,找谁说理去。”
“天地良心,奴婢哪敢挣这黑心钱,这钱要挣也得给少爷过过手不是。倒是这书听着如此神奇,想必画师功力深厚,少爷您可得帮奴婢借来观摩观摩,这等神仙画作乃是奴婢心头一好。不过想来少爷正人君子,跟别家小主子提这事有失身段,奴婢还是托别家仆役帮问问看吧。只是就怕别家的奴才嘴巴不严,不小心说出什么风声,坏了少爷清白。不过少爷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咱绝不会说那本子的由来是您告诉奴婢的。”竹馨学那女婢细声细气的回道。
“那哪能呀,咱哥俩每天相依为命,怎能让姐姐冒如此风险。罢了罢了,还是我去吧,我那点清白哪有自家姐姐来得重要。可惜走得匆忙,忘了问小阳子是在谁家书房瞥到的,这就需我花点时间挨家挨户的问过去。竹馨姐姐莫急,问遍青蟾山庄咱也要帮你问到,实在不行我就求全庄的人帮你去寻。只是奈何弟弟我早晨现在滴水未进,烦姐姐端茶倒水烹点午膳才好干活。”
“得嘞,少爷候着稍许,奴婢这就安排。”竹馨说完,学那女婢弯腿行了个常礼,迈着小碎步轻轻缓缓走出院门。来到院外竹馨马上变回虎步龙骧,大步朝最近的膳房走去,进了后厨对着厨子就是一句话:“花椒帮我往死里搁!”
……
唐晓天坐在门槛上,笑盈盈的唑着个小茶壶,摇头晃脑哼着小曲儿,今天自己总算赢了个半回。虽然没赚着月钱,但也没挨吃板子不是,看看这春天暖暖的日头,多惬意,墙边那不值钱的竹子好像都脆绿了些。待会儿吃完午饭,是睡个下午觉呢,还是去寻小阳子耍?小阳子那五两银子不知领了没有,叫上他去河对面乌城玩,哪还需要自己开销。可惜圩日还差着些日子,不然十里八乡都来赶圩,好玩的物件那才够多。
这茶喝着尿意渐浓,小胖子去茅房解了个手,就见竹馨拎着个大食盒回来了。把食物整齐码放在桌子上,三肉一素没有汤,米饭满满一大碗,仆役是不能上桌一起吃饭的,所以这是小胖子一个人的量。
竹馨退到一旁,恭恭敬敬满上一杯茶,那个水别提多滚烫,开开心心等着小胖子找水喝,喝着热水,只会让嘴巴麻的更过瘾。
唐晓天挖了一勺麻椒豆腐,入口就是一皱眉,“最近这些厨子偷偷藏了买料钱还是咋的,味道越来越淡了。”
“啊?”
“不信你尝尝。”唐晓天把盘子往竹馨面前一推。
竹馨觉得小胖子铁定是在诈他,装作没有听见。静静的看他能装到几时?
唐晓天也没在意,兴许是真的饿了,只顾着夹菜扒饭。“啧,这牛肉也是,莫不是春雨小爷爷想着法子克扣他们月奉,这些厨子要造反了?”
竹馨听着,觉得不对,我明明喊的是多加花椒,莫不是厨子搞错了?可这菜上的青红花椒密密麻麻,不像是假的。莫不是最近春雨绵绵这些花椒都受了潮?
竹馨忍不住拿了双筷子,夹起一块豆腐送入口中,软糯的豆腐吸溜一下就进到了肚子里,竹馨的嘴里一下子失去了知觉,过了一会儿他才感觉到整个口腔在颤抖。
“唔!”竹馨话都说不出来,抓起面前的茶杯猛地灌水,可恨这杯茶是自己亲手栽下的陷阱,被茶水这一烫,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嗯?”专心吃饭到小胖子被他吓了跳,看着竹馨喊着“水水水”冲向屋外水缸,小胖子呵呵一笑:这饭菜那么清淡,你演给谁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