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之跟着唐晓天回到家里，被要求做的第一件是居然是洗澡，这让他也体会了一把少爷的待遇。谁帮他烧的香汤？当然是他现在这个临时主人，总不能是唐秋寒给一个奴籍打下手吧？
唐晓天跑前跑后搬柴烧火，胖乎乎的脸上都微微出汗了，他擦了把汗，骂骂咧咧道：“扁脑壳，花了小爷我五两银子，你可给小爷我洗干净点，小爷我亲自烧的水多金贵，不能让你就这么糟践咯，不洗够一个时辰别想出来。”
“啥？那破抹布一样的衣服你还想穿？穿你个狗头，莫非还要我现在帮你洗洗挂起来？看不出来呀，你这一天天没白跟在那妮子身边嘛，得寸进尺学得挺快。可惜刚才生火怎么都生不起来，就把那衣服点了试试，哦豁那个火苗，蹭得多高，你在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油啊。”
“洗完穿啥？莫非你还想让我花银子帮你买套新衣裳？那成呀，拿十两来，我现在立马冲去乌城帮你买套顶好的，保证你穿起来漂漂亮亮的，走在路上让别家小姐都忍不住要来摸摸你。”
“没钱你叫唤个屁呀？怎么见你在唐蝶身边跟个哑巴似的，在我这里这么多话，见你小爷我好欺负是不是？”
“想回你小姐身边？行呀，我又没拦着你，那洗完你自个光着屁股回去呗，要不要我亲自送送你呀？”
“娘的，你倒是还个嘴呀，当我这唱戏给你听呢？”
李牧之从洗澡开始其实一句话都没说过。
“唉，贼老天哦，以后我不叫竹馨做姐姐了成不成？以后我管他叫爷爷，劳烦您让竹馨爷爷快点好吧。本以为抓了个硬骨头哩，没想到是个闷葫芦，拍起来一点都不响那种，不好玩不好玩。小李子呀，唐蝶那丫头是不是把你下面阉了？那我等会儿去借套丫鬟的衣服给你穿哈，就是那抹胸你戴是不戴？”
洗好了澡，李牧之这个孩子显得清秀了许多，当然也没真让他穿丫鬟的衣裳，唐秋寒从旧箱子里翻了几套唐晓天前年的衵衣、冬衣出来，一套先让李牧之穿上，剩下的留着换洗。唐晓天这几年正是窜个儿的时候，所以那些旧衣裳换的勤，倒也看着不旧，就是小胖子前年也依旧是胖子，那些衣服穿在瘦小的李牧之身上，显得宽大许多。
“哦哟呵这位公子哥是谁呀？没想到呀没想到，唐蝶平时都不帮你搓背刷澡的么？这活脱脱变了个人嘛。就是没有本小爷那威武雄壮的身板，穿起这衣服来跟个小猴似的。”
李牧之从没穿过这般好的衣服，而且仆人穿少爷的衣服，多少有些逾越，尤其怕旁人指指点点，所以李牧之显得越发的局促。
这时唐秋寒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话：“李牧之，既然来了，你就是晓天的仆从了，这里的规矩和你原先那儿有何不同，我没兴趣管。晓天把你要来是何原因，我也不在乎，哪怕他只是想打死你，你也只能受着。好了，去把左边耳房收拾干净，你暂时就住那儿。”
这家院子比较奇怪，虽然自从唐晓天住进这个院子，也没见唐秋寒在这里常住过，但唐秋寒好歹是这个家一家之主，却一直睡在厢房，而正房是属于唐晓天的。不过这个院子里一直也就三个大老爷们，唐晓天压根不懂这些，竹馨在画画上又算唐秋寒半个学生，对自己老师那是相当的恭恭敬敬，因此没人表示过疑问。
李牧之去打扫房间了，唐秋寒把小胖子叫到了自己的书房兼卧房。
“说吧，为什么选这孩子？”唐秋寒让小胖子在书桌前坐好，边在桌上铺宣纸边问到。
“当然是为了出口恶气，报唐蝶踩我一脚之仇呗。”
唐秋寒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放在桌子上，然后开始磨墨。
“真的么？”
“不然咧？”
真要只是为了找唐蝶出气，你就不会愿意给那五两银子了。唐秋寒想着，却不点破，点点头道：“行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想拿那贱奴做什么，但只要你开心就好。”
唐秋寒磨好墨，指了指台子上那本书说：“随便翻开一篇，抄书。”
“哎哟，舅舅，我要是能不写字不抄书就挺开心的，嘿嘿。”
唐秋寒摇摇头，道：“我不在，竹馨也管不住你，讲学堂那些老夫子更管不了你。这两天我留下陪你，你需给我好好学习。”
小胖子号丧一声，乖乖翻开书页，恰好是那三字经，然后开始抄书。
“舅舅，你说这人之初，真的都本善么？”
唐秋寒沉默稍许，叩了叩桌子示意小胖子继续写，然后笑道：“这种高深问题，不是你现在该问的。”
……
两天转眼即逝，唐晓天也不知心里什么滋味，舅舅时常不在，那当然是想的，但是舅舅回来监督自己读书，舅舅你啥时候走呀？这两天熬的，虽然每天吃药膳睡得香了些，但是仍挡不住人有些憔悴嘛。
这天早晨，李牧之就唤唐晓天起来了。
“少爷，秋寒老爷说你该起来了，这个时辰吃过早饭，该去他书房抄书了。”
这两天唐晓天除了嘴上各种怪话，倒也没为难过小李子，小李子也逐渐担起了贴身仆役的工作。他跟在唐蝶身边最多算个杂役，年纪小又做不了啥，想跟在小姐身边做贴身仆役那本来就是个笑话，除非真的被阉咯。好在唐晓天每天吃睡多些，伺候起来也不太难。
唐晓天听到是他舅舅的法旨，老老实实起床洗漱吃饭，然后乖乖去到书房写字。今天没见到唐秋寒，是李牧之站在旁边帮着磨墨，唐晓天抄了半晌，听到院门被人推开。
“天哥天哥，出来耍了！”几个小孩风风火火跑到了院子里，正要朝正房跑去。
来人是谁？当然是小胖子的铁打跟班：唐晓剑、唐晓磊、唐暮阳。
“吵吵什么，我在书房抄书呢。”唐晓天没好气的冲院子里喊道。
三人听到，急匆匆的跑到书房里，叽叽喳喳把唐晓天围了一圈。
“哎哟天哥，写的一手好字呀！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你咋的变得这么好学啦？”唐晓剑既嬉皮笑脸又有些惊奇。
“屁话，有什么事快说，小爷今天没心情搭理你。”
“晓天叔叔，我们商量了要去乌城玩，今天我请客，所以来叫你。”唐暮阳细声细气的说道。
“哎呀，小阳子，能不能先余着，老哥我的舅舅在家呢，脱不开身呀。”
“天哥，我听老爹说秋寒叔今儿一早就出门啦，还带了一帮子人坐船走的，估计又是出远门了。”
“嗯？磊子你莫要诈我。”
唐晓剑急的跺脚：“哎哟喂，天哥呀，这两天我们都不敢来寻你玩，就是因为秋寒叔叔在嘛。要是叔叔现在还在，我门都不敢敲，再说了，石头这傻子啥时候说过假话？”
小胖子一想，非常的符合逻辑，赶忙问被三人挤开在一旁的李牧之：“小李子，我舅舅今早就走了？”
“是的，秋寒老爷一早就走了。”
“啥？那你不早说，那我还在这干啥，你一大早叫本小爷起来抄书是何居心？”
“呃，是老爷一早吩咐我辰时叫你起来读书写字的。”
“那我舅舅不是真走了？”
“是的。”
“牧之呀牧之呀，你这名字听着多么书生气，咋那么不开窍呢？”
说罢，把手中的毛笔向桌子上一丢，招呼小伙伴赶紧一齐出门。
“少爷，老爷说了让你每天上午辰时读书到午时，下午才能出去玩。”
快走到院门的小胖子听到这句话，赶忙跑回头。
“喂喂，还不赶紧跟上少爷我，你这家丁咋做事的？舅舅不在这个院里就是我说了算，何况书上都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还不赶快跟少爷我去走路。”说罢拉着李牧之一起出门。
……
青蟾山庄正正坐落在当年的乌河镇河对面，乌河镇现在已经是乌城了，这也多是亏了唐门的关系。唐门伊始，依靠这座青蟾山和山下这条河来往生意，发展得越发壮大，而乌河镇也占了这地利人和，变成了如今三面环墙、码头林立的小城，后来朝廷改名乌河镇为乌城。据说当年要改名时，朝廷的司天监还掺了一脚，非说这乌河镇的“河”字与这条大乌河相冲，将来易发水灾，非要去掉才好，所以现在才只留下个“乌”字。
虽然青蟾山庄和这乌城往来密切，但是两家之间却从没架起过一座桥，两边往来用的都是渡船，只是唐家人进出随意，乌城人倒不能随便把船划到山庄下的码头。
唐晓天几人坐在唐门的渡船上，等着艄公慢慢把船摇到对岸。
“唉，天哥，没想到你还真的把唐蝶那妮子的跟班给抢过来啦。那天我听人说起，还不怎么信，今天一看，兄弟几个真是佩服的不行。”唐晓剑也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主，“快说说你用的是什么法子？是不是抓了那妮子啥把柄，别藏着，摆出来给兄弟们也瞧瞧，以后见着她也就不用躲开了。”
唐晓天刚要吹嘘一番，唐暮阳却先接话了：“我也听说了呢，不过我听说的是秋寒爷爷花钱从唐蝶姑姑那里买过来，嗯，好像是租过来的。”
唐晓天忍不住拍了一把唐晓磊的头，唐晓磊捂着后脑问道：“天哥，嘛呢？”
嘛呢？没办法呀，小阳子说错话了我又不忍心拍，而且今天还是他来请客，我这不就只能拍你了？唐晓天笑嘻嘻的对小阳子说道：“小阳子兴许是听错了吧，要不就是那人传的不准咧，当时小爷忽的跳出来拦着那妮子的路，那小妮子就吓得哭了，然后我指了指她身后的小李子再指了指自己，话都不用说，她就低头服软乖乖把小李子送我了。”
“天哥你骗人，我在山庄那么多年，从来没见唐蝶哭过，倒是见过她打哭别人。”
“啪。”小磊你这瓜娃子咋就那么诚实呢，不拍你头拍谁的？
“那我信晓天叔叔的，晓天叔叔那天把俩木人桩的头都打掉了呢，定是因为叔叔功夫那么好把姑姑吓坏了。”
哎呀小阳子咋这么乖巧，真是我的心头好。唐晓天满意的点点头。
这回倒是唐晓剑起来闹事了：“小阳子说的在理，不过这不是还有个正主的么，”他指了指李牧之继续道：“问问这小子不就行了？”
唐晓天看看李牧之，好不尴尬。小胖子这两天跟舅舅在一起的时间多些，而且光顾着读书了，还没和这个新跟班好好打过交道。
小李子看着也不聪明，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小胖子想罢冲着李牧之挤眉弄眼，希望他能帮自己圆谎。李牧之看看另外三个小孩，又看看小胖子，就只说了一句话。
“少爷，快回吧，老爷说了这时辰要抄书的。”
……
一行五人下了码头，唐晓天看向人来人往的城内，深深吸了一口气，娘咧，总算总算出来放风了，舒坦。他回过头问李牧之：“小李子呀，你来过乌城没有？”
“回少爷的话，来过的。”
“哟，唐蝶带你来的吧，那丫头一般都带你去那儿耍？”
“嗯……我也不太清楚，小姐逛的那些店从不让我进的，我都是在门口候着，我来这儿只是帮小姐拎东西。”
“那那些店总有个名字吧？”
“少爷，我不识字。”
“呃……好吧。小阳子，今天你做庄，你说了算，咱们去哪儿浪里个浪？”
“晓天叔叔我们三人早就商量好了去听悦楼的。”唐暮阳小脸微微一红道。
“哦？莫不是今天有哪家戏班来唱大戏？”
这时唐晓剑跳出来道：“天哥你可得夸我，是我收到的消息。今天听悦楼来的倒不是戏班子，而是个杂技班子。”
“咦？这种街头卖艺活儿，圩街的时候常常见，什么胸口碎大石呀，一锤子下去也不见血，无聊得紧，这些活儿一般上不了什么台面，如何进得了听悦楼？”
“所以奇就奇在这地方，我就差家丁来这边打听了下，听说这个班子跟那种街头混饭的不大一样，可是有真功夫的。听说其中有个娇小的姐姐会那天竺的软功，身体怎么扭都行，像条蛇一般，能把自己塞到一个奇小的箱子里头，而且据说那姐姐姿色可俏得紧，光凭这个就值得咱们去那嗑把瓜子了。算着时辰等下应该就是今天第一场，咱们来的刚刚好。”
小胖子听完把口水一擦。
“那还等什么，走起！”说罢，领着众人穿街走巷，龙骧虎步的朝娇小的姐，呃，听悦楼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