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说啊,善人去世的时候,如果是在夜里,灵魂会顺着月光往上飘,一直飘到西天;如果在白天呢,灵魂会载着风往北边去,知道飞到了北界。这西天,还有北界啊,都是记载一个人生前所有善行的地方,到了这两个地方的人,不用再做苦事,而是把生前未享受的安乐享受完,再进入下一个轮回。”老人摇着蒲扇,给身边的孩子娓娓道来。
“爷爷爷爷,那坏人呢?”孩子眨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呵呵呵,坏人们走的时候,白天要经受日光的烤灼,夜晚要遭遇寒风的吹打,遭得住的,会被老天爷狠狠的踩进东域,去干活来弥补前世的罪过;遭不住的,就再也见不到喽”老人微笑着看着孩子,“所以啊,小清一定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做个善良的人,好不好?”
“嗯!我一定会听爸爸妈妈,还有爷爷的话的!”孩子似懂非懂,天真地发着誓。
老人摸着孩子的头,笑了起来,“孩子啊,爷爷可陪不了你几年了喽。”
孩子一下子就急了:“不行不行,爷爷要一直陪着我!”老人宠爱地看着孩子,抬头看着天边,眼中划过一丝沉重。
孩子看着不出声的老人,眼睛转了转,问道:“咦?东西南北,爷爷,那南边是什么啊?”
老人看着远方,慢慢地说道:“传说啊,南边是一座高高的山,高的看不见顶,那些虽死但是前世仍有任务需要他去完成的,都会被送到南山的山脚,等他们爬过了山,就能回去完成他们的任务啦。”
“那这些人一定很坚强吧。”孩子很笃定。
“哦?你怎么会知道他们很坚强的?”老人颇有些惊讶。
“哈哈,爷爷你真笨,你都说了那山很高啦,爬这么高的山,一定很累啊。“孩子笑了起来。
“是爷爷的错,是爷爷的错。“老人宠溺的看着孩子。
“小言和小胖找我玩了,爷爷我走啦。“孩子听到外面的呼喊声,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去吧去吧,别玩太晚呐,你爸妈一会就下班了。“老人在孩子身后嘱咐着。
“知道啦……“孩子银铃般的声音随着傍晚的风飘得很远很远。
清净了,老人眯起了眼,摇着蒲扇望着南边,斜躺在木椅上,过了半晌,老人哼起了小曲。渐落的夕阳把旋律照的金黄。
九年后。
“小清啊,爷爷没有力气再陪着你了。爷爷不在你身边了,千万不要做傻事啊,爷爷在那边......会......保佑着......你的……”老人的气息逐渐弱了下去。
“爷爷!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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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的风荡着一轮又一轮的时间,飘向了四面八方。
“眼看飘魂下了那南山,恁般幽幽窃窃,悲悲又辗转。步上了长生路,长生灯啊,明灭,准想着何人有怨了”
一个幽魂沿着石路直直地走着,身后的山笼罩着黑云,似有万米高。路两边鲜红的彼岸花无风荡着,魂一来,便像千万只血手般向他招着,彷佛这孤魂打扰了这花丛的宁静,要把他拉进无尽深渊。这个世界是昏暗的,暗黄里透着黑灰。他顺着小曲走到了这里,前方有一座大殿。当他走进大殿的范围是,那群彼岸花便如遇着了恶鬼,全都瑟缩着,往回收了。他在门前顿了顿,往上看看,牌匾挂在殿上,隐约闪着长生二字。大殿的门无声打开。他呆滞的眼神朝殿内看去,黑漆漆的透不进一丝光。
这是哪?他不知;为何来?他也不知。当他听到小曲的时候,他只觉得思想在拉扯着他,指引着他,来到这里。
他寻不到答案,只能往前踏一步,踏过门槛。霎时,大殿亮了。两侧的油灯从门口直直地亮到深处。他往尽头看去,有个影子。
他不自觉又踏一步。
“你来了。”影子的声音缥缈着,从殿内出来绕着他转。
“这是哪,我为什么来这儿?”他唯唯诺诺又喃喃。
“命不该绝而自绝,大过也。”声音顿了一下,“你可知此地叫什么?“
“……长生。“他稍滞,想到殿上的牌匾,回答道。
“长生,长且久,不自生,故能长生。你来此,可为长生?“影子道。
“我不知道,我只觉我命该至此。“幽魂缓缓说出。
“命该至此?可笑。你命已绝,何来至此?你来此,只是因为前世终了的那一刻,你的悔恨随魂魄来到了这个世界,是它们指引着你来到此地。“话音刚落,只见影子一挥,殿内亮光更甚,直直照到了尽头。
“携带着这种人间情感的灵魂无**回,只能永远在这个世界飘着,你们这类,被这个世界统称为罪人。罪人很多,他们大多像你一样,携带着无穷无尽的悔恨来到这里。你见过殿外的花了吧。”幽魂点点头。“你们这些魂魄会有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如若成功,便可赦免,再行人间一世,继续轮回。可倘若失败,魂归花种,种于殿外,你所看见的彼岸花,就是用无数失败罪人的死灵,培养出来的。”幽魂闻此,抖了抖,瑟缩着如殿外的彼岸花般。
“抬头”,魂魄顺着音望了过去。只见大殿尽头出现三盏未亮的油灯。
话音又起,“你,可想寻找你的因果?“
幽魂定了定,只觉得心底有一种冲动,冲出了喉咙,冲出了嘴巴:“想!”
”呵呵呵,这次倒是回答挺快。“影子顿了顿,“看见这三盏油灯了吗,这三者分别代表不同的东西。你会被流放至人间,经过三年,你若能重新点亮它们,你就算做完了生前未完的事情。记住我说的这些。然后,你去吧。”话音刚落,大殿灯光逐渐熄灭。
“等等,这三个东西是什么?我该怎么做才能点亮他们?”幽魂急忙问到,可许久没有回音,他只能看见眼前的世界在震荡,在摇晃,然后逐渐瓦解。“回来啊!你说话啊!”他绝望地喊道,可是没有如愿,渐渐的只剩下黑暗……
“眼看飘魂下了那南山,恁般幽幽窃窃,悲悲又辗转。步上了长生路,长生灯啊,明灭,准是何人想了怨……”
他的耳边又听见这个小曲,逐渐的,只剩下余音。幽魂没了意识,顺着那黑暗就飘了起来,直到一束银光乍现,穿透了黑暗,穿透了幽魂,魂顺着银光往下,愈加无影,直至无形。
人间。
皎月往窗里送进了一束银光,照在了元清苍白的脸上。
“啊!”元清突然睁开眼,猛地坐了起来。脑部闪过一阵刺痛,他手扶头,环顾四周。一张桌,一把椅子,桌子上摆着几本书和一个笔袋。地板上落着几片月光,神秘而安详。“这是哪儿……”,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间门打开了,“咔哒”,刺眼的亮光陡然射入元清的眼中,瞳孔逐渐失焦,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座宫殿随着空间土崩瓦解,像毛玻璃一般,直到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小清!”,女人快步走到元清身边,焦急地询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元清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突然凝出一个字:”妈。“元清轻声喊道。”我……“硬生生的把疑问憋回去之后,说了一句:”我不记得了。“
林颖松了一口气,怜惜的摸了摸元清的头,“没事就好,开学第一天还不是很适应高中生活,别太紧张。抓紧睡吧,明天可不能再迟到了。被子盖一下肚子,别着凉了。睡吧,乖。”“嗯”,元清轻声应了一声,林颖走了出去,关上卧室门,顺手关掉灯。“咔哒”,灯光熄灭,刚躺下的元清脑中一震,眼前又出现了大殿,但转瞬即逝,而且比刚刚的更加模糊。
元清想着刚刚自己下意识称为“妈”的女人。“我是她的儿子,我怎么会在这个身体里,我刚刚不是在……”刚想继续回忆,一阵刺痛从脑部传来,元清直接昏倒在床上,朦胧中,他仿佛看到了电灯泡闪过一丝红光。
月光静谧而安详,原本静静洒在地上的月光化为了浅浅银波,逆流而上,流进了元清的眉宇间。元清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最后连呼吸也仿佛融入了这个世界。
梦中。
元清站在洁白的病房里,看着病床上的林颖。她看着身边的婴儿,虚弱却抹不去嘴角的笑意,旁边坐着一个男人,握着林颖的手,满脸欢喜。画面一转,元清站在了一片麦地里,麦子很高,天也很高,云也淡,风也清。一个稚嫩的男孩,紧张的握着线轮,边跑边抖着伸向天空的白线。天上,纸燕抖着翅膀,御风而行。旁边的女人,安静的站着,脸上挂着笑意,宠爱地看着奔跑中的小男孩。一抹白光划过,小男孩彷佛长高了不少,背着书包,走进了学校,越走越高,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元清跟着男孩,微笑着。突然,男孩朝着一个女生跑了过去,元清呆滞在原地,紧盯着女孩。男孩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女孩转过身,却直直向元清看过去,那一刻的眼神,如箭一般直插进了元清的心中,“你是……“。
一切陷入黑暗。
“有那魂儿嗅着春意,瞧见粉黛染了墙。望眼不见来客,蹙眉含颦心难忘。”九天云霄上,有小曲载着风在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