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亲车队,行了数日,这阵子,阎回秀闷闷不乐。
这天,车队行至疯熊岭,还未过虎头关时,一群平民百姓将车队拦了下来。
“尔皇族乃人族之表率,怎可应此等荒唐之事!”
“我等不受嗟来之食,情愿与蛮荒决一死战,也不受此等欺辱!”
“君子死而冠不免,耻辱!何不挂白而死!”
听着车外百姓骂声不绝如缕,阎回秀怎会好受。
“放肆!胆敢阻挡皇家车队!速速退去,若有阻拦,斩!”
护车使朗声高喝,然而这群百姓却丝毫不惧怕,依旧骂声不止。
护车使只不过是吓吓他们,自然不敢真的杀人。
车帐中,阎回秀闻言轻笑一声,对于百姓的叫骂声,他不闻不问。
他知道,按照天下民众想法,太子入赘蛮荒,致使人族受此耻辱的根源,不在于人族的羸弱,而在于作为太子的他,没有以死而自证清白。
“殿下,您别理会这群愚民。”执书苍梧道,“虎头关乃边境之关,自蛮荒退兵后,守关之人乃是虎伯侯,这群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虎伯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董昊晟?”听闻,阎回秀眉头紧蹙,喃喃低语道,“父皇曾言,虎伯侯虽晓兵马之阵,但实乃纸上谈兵之辈,父皇怎会让他来守虎头关呢?”
“这阵子,我一直在想,皇叔身经百战,坐镇虎头关十五年,向来坚守以据蛮荒,此番怎会深入蛮荒之地?”
苍梧听闻,眉头紧蹙,阎回秀的皇叔阎孝义,在年轻时,就声名鹊起。
阎孝义曾是卫国青年一代修灵天才,先帝喜其武功之治,派其镇守虎头关,他不负圣命,杀得蛮荒三族闻风丧胆,不敢踏入边境半步。
像这样一个人物,就算深入蛮荒深处,也不会有失。
“那殿下以为,是有人暗害孝义王?”苍梧问道。
“就算是有人暗害,也无从查证了,自蛮荒破虎头关后,皇叔就生死不明,手下军兵全部殉国。”阎回秀叹了口气道,“我有种直觉,皇叔他并没有死,只是他还不想让我们找到他而已。”
“这是为何?”苍梧问道。
听闻,阎回秀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他的这位皇叔,十分要面子,如今有此大败,他怎有脸面见天下人。
阎回秀陷入沉思之中,忽然,车帐一阵抖动,一群铁骑朝着阎回秀这边赶来。
“吾乃虎头关守将董昊晟!皇太子以身换尔等平安,乃大仁大义之举,何故阻住去路?尔等若有报国之心,何不与我共守边关,以图保家卫国?”
这边阎回秀思虑万千,竟忘了有平民拦车一事,要不是听见虎伯侯之声,他还未发现此时已身陷囹圄。
“愿从军报效的,本侯欢迎,若是寻衅滋事,不识好歹者,便莫怪本侯手中画戟无情!”
话罢,虎伯侯一戟劈开身旁巨石,对着平民怒目而视。
虎伯侯董昊晟,乃当朝太师董元之长子,自幼跟随太师行军打仗,立过不少军功,因其生得一双虎目琼眼,其音又如山中虎啸,故被阎孝仁特封为虎伯侯。
阎回秀一到疯熊岭,虎伯侯就已得知有平民闹事,遂带三千铁骑前来护送。
见董昊晟如同切豆腐般,一戟破开巨石,这群平民如羊遇猛虎,胆颤心惊,他们立马忘了心中怨愤,纷纷逃窜开来。
“殿下可否无恙。”
平民走后,虎伯侯俯首躬身,对着车帐一拜。
“侯爷坐镇边关,当以边境安危为重,今统重兵前来,不守边土,若虎头关有失,侯爷该当如何?”阎回秀道。
简简单单几句话,听得虎伯侯眉头紧蹙。
他这边好心好意前来护驾,阎回秀不领情倒也罢了,竟说他玩忽职守。
“自陛下下旨,遣殿下倒插蛮荒之门,京都礼部便已告知下臣,殿下此行须过疯熊岭,再通虎头关,往时有探子报知下臣,百余民众在此聚众拦架,下臣恐殿下遭遇不测,故统兵前来护驾。”虎伯侯道。
虎伯侯带兵前来,是一片好心,毕竟他是为了阎回秀的安全着想。
但是他说阎回秀倒插蛮荒之门,这句话,却是狠狠地打了阎回秀一巴掌。
倒插门,也就是上门女婿,女娶男嫁之后,子孙随母姓,不随父姓。
在世袭帝制之下,介于阎回秀人族储君的地位,这种做法,不仅是对卫国朝廷的侮辱,更是对整个人族的侮辱。
“大胆!虎伯侯,殿下乃千乘之躯,陛下旨意,是让殿下往北疆婚配,何来倒插门之说?”
闻言,执书苍梧冲出车帐,冲着虎伯侯朗声高喝道。
“侯爷乃天家家臣,竟敢公然毁谤殿下!我东宫司定要起本参你大不敬之罪!”
东宫司,专司东宫太子一切事务。
苍梧官拜东宫司执书,乃东宫文官之首,有起本弹劾之权。
“天下人皆知,人族太子就是去蛮荒做上门姑爷的,你又何必自欺欺人?”虎伯侯驳斥道。
“虎伯侯!你!”
苍梧闻声,无言以对。
明眼人都清楚,阎孝仁嘴上虽说,让阎回秀前往蛮荒婚配,可实际上就是让阎回秀入赘蛮荒。
就算阎回秀位极人臣,但是现如今,他一切的身份地位,都已经名存实亡了。
“婚配也好,入赘也罢,皆为父皇旨意。”
见两人起了冲突,阎回秀缓缓走出车帐,他一脸平静道。
“姐夫,同为原上草,何苦自相嘲?”
姐夫?不错,董昊晟乃阎氏东招驸马。
而东招驸马,和上门姑爷无异。
董昊晟若未入赘皇族,他会能担得一个异姓侯的封号。
阎回秀话中之意,就是告诉董昊晟,天下人皆可嘲笑讥讽他阎回秀,单单董昊晟不行。
因为董昊晟是在以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你!”
听闻,董昊晟双脸涨红,单手紧捏画戟,若非顾忌阎回秀的身份,他早就上前一戟刺死阎回秀了。
“带兵守关去吧,要是慢了行程,你我都吃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