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天。
白安准备带着云心小道士和白猫离开此地。毕竟那些江湖人士,不过是先遣队一类的存在,因为居所较近才有了近水楼台之便,可惜未能先得月。
他背上一把木质长弓,腰间挂着皮质箭筒,看不出是何材质,但极其坚韧,内里底部是寒铁打造,装了数十羽箭。身负弓箭的白安好像凭空多了几分傲气。
“走了。”
两人一猫离开了白安隐居之地。毕竟这里很快就会被查到,想要九尾白猫的人,如过江之卿。
其实云山老道士从未要求白安要带着云心避难,只求凭借他超凡的箭术,暗中救助一下云心便可。云山老道曾在那茅屋与其饮茶时直言,哪怕云心最后身死,他白安也不必自责。
白安白安,白身一人,偏隅而安。
云山云山,云深云淡,隐显深山。
两个隐居者相遇,偶有闲谈,便成了忘年之交。
“云山,你可不要轻看我白安啊。”
白安笑着走在最前,小道士云心不解的问道:“白...白叔,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白安道,恍然又想起一事,问小道士:“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把这只九尾猫带回道观吗?”
小道士如遭遇晴天霹雳,身体僵直,一动不动。
喵嗷~
九尾白猫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在云心的怀里喵呜的叫着。
“云心!”
白安厉声呵斥,但小道士还是无法动弹,睁着眼睛张口无言。
白安接着蹲在云心面前说道:“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你师父从来就不怪你,也并不觉得是这只白猫带来了祸患,对他而言,这是命中应有之事。”
“我.....我害死了师父!”小道士只是喃喃道,双眼依旧无神,又是两行清泪流下,觉得心如刀割。
白安叹息,又是一记手刀打晕小道士,然后一手将他夹在腋下,缓缓而行。
九尾白猫冲着白安尖叫了几声,见白安似乎没有什么要伤害小道士的举动后,才停止吼叫,紧随着白安。
小道士,不是我要坏你道心,只是今日我之言语尚且让你无法接受,他日若有心思歹毒者,只需一言,便能让你云心当场道心崩碎。
“寻一处世外之地,躲一时是一时吧!”
白安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恐怕现在九尾白猫现世的消息已经传开,整个江湖甚至庙堂都会动荡不安,求财的,求官的,但凡心有贪念又无法抑制之徒,都会蜂拥而来,只为九尾白猫。
真是很难想象,云山你那位师兄,当年怎么就有那么大的魄力,敢以一己之力,对抗那么多凶狠的人物。
所以你才不想让我参合太深是吧。
不过,我白安虽不如你那师兄厉害,但却也不是那些,明知是错但为保全自身便坐视不管之辈,不行此事,白心难安也。
白安想到此处,又觉得心胸豁开,似有浩然之气孕育而生。
既有决断,那便一往而行,下山去。
此方青云国之京都,有一队轻甲带刀侍卫,从城门口鱼贯而出,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让无数普通百姓连忙退散一边,不敢靠近。
城门之上,有一位无时无刻不带着长枪的银甲将军,倚靠在城头,看着那支为某个人私属的“甲刀卫”出了京都,有人早已为其备好了数十匹良马,在城门外等候,那队甲刀卫从出现开始,便个个神情淡漠、一言不发,好似没有感情。
“哼!”银甲将军看着远离的甲刀卫,好像很不满,要知道,一位能够镇守京都的大将军,手握着什么样的权利,而且这位银甲将军平时根本不用来此城墙上巡守,哪怕一个月都待在家中,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唯有一点,有着“边境战神”之称的银甲将军赵龙,不得离开京都半步!
“陛下简直是越来越糊涂了!”将军赵龙一掌拍在城头,愤懑的说道。
一位副将站立他左右,听闻自家将军此言,连忙劝慰道:“将军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此地定然有那妖后的探子,传到她耳中,恐怕又要使绊子为难将军。”
这名副将名为李瑞,其实他心中更加为自家将军不平,明明在边境立下赫赫战功,为青云国开疆拓土,率领大军一路南下,让那界碑不知移动了多少里,此等战绩,几乎可以媲美青云国建国以时的那位军神。
更让李瑞为之叹服的事,是将军赵龙身处沙场之时,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冲锋在最前,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赵龙的后背,从来没有一处伤痕。
每次那一身银甲出现,敌军的士气就降了三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是军营里,那些无比信服赵龙的士兵们私下的评价。
不说赵龙在敌国的凶名,只说青云国,举国上下谁不知道他银甲将军的名号。
只是陛下一旨,这位边境战神就回了京都,封了个护国将军的名号,让他暂时镇守京都,美其名曰让赵将军好好休养一番,再回边境。赵龙自然不愿,只是他为人忠义,几番请求未果,索性便接了这旨意。
只是后来的事,更让赵龙寒心,陛下剥了他的实权,虽然并未软禁,但无论去哪儿,都有密探跟着。
赵龙听到副官李瑞所言,更加气愤。
“那妖后必定是使了什么法子,在陛下耳边蛊惑,真想一枪......”
这下副将李瑞连忙拉着自家将军,示意别再说了,赵龙也知道此言不太妥当,便没有再说下去。
只是没过多久,赵龙看到远离京都的甲刀卫,恍惚又想起了某事,叹息道:
“李瑞,你知道这些甲刀卫要去哪儿吗?”
李瑞道:“猜不出,但那妖后,从来就没什么好心思。”
“九尾!”赵龙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
李瑞皱了皱眉,仍是不解,只是又想起近日里江湖传闻,这才明白。
“将军,你是说,真有那什么九尾猫?”
赵龙手握银枪,转身看了看皇宫的方向,心中一阵惆怅,转身离开,副将李瑞连忙跟上,两人就回了将军府。
赵龙在府中庭院静坐许久,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房,而在他的床头,放着一封密信,他连忙拆开查看,只是阅览一遍后,赵龙脸色铁青,气愤至极,手上一用力,就把那封密信捏得粉碎。
“妖后,我和你势不两立!”
赵龙强压下自己的怒气,找到李瑞,带着他进了一间地下密室。李瑞知道,将军有事要跟他说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小事。
“坐吧!”
赵龙和李瑞相对而坐,密室里点着一盏油灯,勉强增添了些许光亮。
“将军,你这是?”李瑞刚开口,就被赵龙示意先不要说话,此时的赵龙脱了银甲,换了一身江湖人士的打扮,他思索片刻,开口说道:
“李瑞,我曾有个异性兄长,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年少,也未曾学习武艺,父母早逝,我只好前去投奔一位远方亲戚,山高路远,遭了贼人,见我年幼,便要抓了我去卖,恰巧我那位兄长路过,救下了我。”
“后来他送我去寻亲,但我那亲戚不接纳,他就带我找到一位前辈,也就是我后来的师父,我随他读书、习武,这才有了非凡武艺,直到师父逝世,我才下山,开始打听我兄长的消息,但是我当时身份低微,要在诺大的青云国,找一个人何其难。”
“于是,我参了军,以师父所授的武艺,很快升了职位,当了将军,一直在外征战,直到近几日回都城,我四处打探,寻人去查密档,才了解到,我那位兄长,原来与我离别后不久,就遭遇围杀,既有江湖人士,也有朝廷鹰犬,后来连他所在的道观,都被人毁了大半。”
李瑞还是不明白自己家将军的意思,于是只能耐心的等待着下文。
“而我那兄长,就是因为要保护一只九尾猫才落得被人群起攻之的地步,而我最终得知,兄长被围攻,竟然是那妖后下的令!”
此时的赵龙已经站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此前被夺权,现在又得知那个对他有再造之恩的兄长身死,而且也和那妖后脱不了干系,他哪里还能容忍!
他一时气愤难耐,便一掌拍在桌子上,将整张桌子拍得碎裂开来。
李瑞连忙起身,问道:“那将军,现在打算?”
赵龙看了看立在一旁墙壁的龙胆枪,说道:“我赵龙为青云国开疆拓土,守卫边境十数年,算是对得起陛下了,这什么将军称号,我不要也罢,我从不欠皇家什么,听闻我那兄长还有个师弟,此次甲刀卫出京,想必有些联系,所以,我要离开这京都,去一探究竟!”
李瑞听了赵龙这话,沉默片刻,才开口:“将军如此作为,恐怕会被那妖后抓住把柄,到时候,要是给将军安个叛国之罪,恐怕...”
“哈哈哈,”赵龙大笑,继而眼神坚定,“当今圣上既然怕我功高震主,又有妖后暗中作祟,那些议政的文官又看不起我等武将,在这里最后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不如就此离开,一来查查那甲刀卫行踪和九尾猫事宜。”
“而来,找机会,杀了那妖后!”
“愿誓死追随将军!”李瑞说此言语时毫不犹豫。
但赵龙虽感动,却拒绝了李瑞,“我将此事告知于你,不是让你跟着我一起离开的。”李瑞立刻神色着急起来,他是真心想跟着自己将军,却又听赵龙继续说道,“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两人在密室商量良久,那些个被安插在此的密探也发现了不对,正准备下去查探时,异变突生!
啪!赵龙的房门直接被暴力破开,木屑飞溅。
然后隐藏的探子们就看到了屋里的场景,那赵龙竟然手持银枪,和他的副将李瑞打了起来,枪与刀不断碰撞,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只是赵龙武艺实在高超,数十个回合下来,李瑞就呈现颓败之势,那赵龙抓住一个李瑞的一个破绽,长枪横扫而出,直接将其砸飞,后者落地后立刻捂住胸口,吐出大口鲜血。
赵龙冷声道:“李瑞,你竟想背叛我!”
然后赵龙眉头一皱,不再对李瑞出手,而是飞快的出了将军府。
李瑞则是对着那些密探藏身的方向吼道:“拦住他!他要出京都!”
那些密探虽然不知何故,但仍然有一部分前去追赵龙,只是赵龙出了府邸后,骑上一匹良驹,便飞快的朝着城门口急驰而去。
达达的马蹄声在街道上响起,一路上惊的行人连连退散,而消息也没那么快传出去,赵龙很快就到了西城门,还好青云国没有宵禁的规矩,不然此时恐怕已经关了城门。
“驾!”
赵龙左手握缰绳,右手持长枪,径直冲向城门处。
“什么人?快停下!”
有一校尉站在城门口,打算拦下赵龙,只是此刻关上城门已经来不及,此时守城的军士不过六七人,哪里拦得住赵龙?
实在是青云国安定太久,京都除了立国之初常有暗杀之事发生,此后几百年都安稳无事,所以守城军士才如此懒散,也并未有太多兵士一直守着城门,赵龙任职后,下面的人发现这位将军并不管教他们,也就一直如此。
只是赵龙不管不顾,长枪向前,一副要击杀那校尉的架势,征战多年的边境战神,哪里是一个守城的小小校尉能够阻挡,当赵龙冲杀将近时,那校尉就被吓得连忙闪避,他感觉自己简直是在面对一尊死神!
出了西城门,赵龙就一骑绝尘而去。
那校尉感觉自己捡回了一条命,直到赵龙远离许久,依然心惊不已。
“那不是,赵龙将军吗?”
“对啊,他怎么就出城了?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
“屁!我给你说,陛下下了命令,不准赵龙将军出城。”
见手底下士卒议论纷纷,那校尉这才吼道:“吵什么吵,这是你们该讨论的事吗?”
那些普通兵士这才闭嘴,只是又小声说起这校尉的不是,什么只会对他们这些小兵耍威风,刚刚还不是被吓得不敢阻拦云云。
校尉又要发作,却见到一位青衫剑客以极快的速度敢来,本来瞧着是远远的距离,可不过几次眨眼,就来到了城门口。
“来晚了。”
那青衫剑客遥望着赵龙离去的方向,神色淡漠、不悲不喜的如此说道。
“你又是谁?”校尉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那剑客瞥了他一眼,手中剑好似出鞘些许,便有微不可查的剑气化作一条细线,切向校尉。
剑客转身离开,直到远离此处,那校尉才轰然倒地,他双眼瞪圆,似乎难以置信,而自他眉心起,有一道极细小的血痕蔓延至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