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府谷位祝融峰北面,四壁摩天,只有一条极为崎岖小道进入。
紫府谷虽小,然景致却异常绮丽。
泉飞天际,瀑落云中,修篁婆娑,奇花争妍,真乃人间紫府也。
谷的北面石壁下,有一洞府,石质细腻,温润如玉,在秋阳照映之下,闪烁有光。
谷的中央,耸立一尊高达丈二的女人石像——云鬓雾鬟,衣袂舞风,神态飘逸,栩栩如生。
石像前,有个年约十八九岁的黄衣少年,见他:额门宽广,鼻梁挺直,面如冠玉,唇若丹朱;若非眼角微垂,瞳中过于灵活,有一种不够正派的感觉之外,可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他徘徊于女像之前,不时拿眼角瞟睨女像。
陡然,他猛地一震,双目发亮,向谷口望了望,冷笑一声,自怀中掏出两把约五六寸长的短剑,一起一落,跃至谷口,伏在一块巨石之后。
不一会,谷口闪入两人,前面的,是个身躯魁伟,方面大耳,粗眉环眼,忠厚中而带有隐蕴的威严,三旬上下的大汉;后面的,是一个面色焦黄,精神萎顿,年约十七八岁的书生。
两人的脚程刚踏入谷中,陡见两道白光,疾射而来。
大汉惊喝一声,抡掌将向自己射来的白光劈落,再要劈朝书生疾射的那道白光时,已然晚了,心想,庞师弟精神萎顿,这下可要糟!
心念间,猛一回身,却见他身后的师弟,手中握着一把五六寸长的短剑,正惊骇地四下搜望。
就在此时,一块巨石后跃出一个黄衣少年,拱手奸笑道:“对不起,原来是师兄回来了。”
秦鹏远怒责道:“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黄衣少年嬉皮笑脸地,道:“这只不过是误会,又没有伤到你,就这般发怒;师父出门时,嘱我小心守谷,我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想你与师父决不会同时回来,定是外人,故而暗中偷袭。”
秦鹏远道:“就算是外人,甚至仇人,这等偷袭行为,也非侠义道中所应该。”
黄衣少年毫不以为意,嘻嘻一笑,道:“好,就算你教训得对。”一指庞士元,接着道:“这位朋友是谁?替我引见引见吧。”
秦鹏远深知这位师弟的为人,又有庞士元在旁,不忍过于给他难堪,便道:“他是庞师叔的儿子庞士元,前几年,你们不是见过面么?”
“哦!”黄衣少年举手敲了敲脑袋,道:“你就是士元师弟?人长高了,却又长瘦了,对不起,恕为兄的眼拙。”
秦鹏远转对庞士元道:“士元,你还认识他吗?他叫花自芳,自号为赛孔明。”
庞士元即忙躬身道:“认识,认识,只是不知花师兄有了绰号。”转对花自芳一揖,道:“请花师兄多多指教。”
彼此客气了一番后,便一同来到洞府。
洞府不深,却很宽敞,地平如镜,十分干爽,左右各有两间石室,均只有透光的窗户,没有出入的门,进出都须经过当中的石室。
进入当中石室后,秦鹏远对花自芳,道:“师父回来过没有?”
花自芳道:“没有。”
秦鹏远浓眉一皱,道:“糟,这可麻烦了。”
花自芳道:“什么事?”
秦鹏远一指庞士元道:“庞师弟误服药物,体内产生一股热流,每当精力充沛之时,即横冲直撞,非得猛奔一阵,把精力消耗殆尽,始可安静下来,我想,定要师父替他打通任、督二脉,把热流导入丹田,然后疏于各脉,而至四肢百骸,溶化于血气中,方能无碍。”
花自芳双目转了几转,道:“师叔呢?他为什么不替师弟疗治,巴巴地跑来这里找师父,要知,打通一个人的任、督两脉,要消耗多少功力,而且危险万分,如师父功力不继,不但师弟立即丧命,就连师父也得残废。”
他这番话,虽有道理,但他的内心之中,却是为了强烈的嫉妒而讲的。
庞士元年纪虽轻,却很聪明,这等明显含意,哪有听不懂之理,当下,悠悠一叹,道:“花师兄,请别误会,我并非巴巴的来找伯父,而是因家父生死不明,来这里暂住一段时间的。”接着,将在龙头峰上的遭遇情形说了一遍。
花自芳道:“原来如此,就等师父回来后再说吧。”
此后,庞士元就与秦鹏远和花自芳住在紫府谷中,一住就是二十天,这段期间,庞士元每天竟得在谷中狂奔一二次,而每次均必到筋疲力竭才止,且一停止,就呼呼入睡。
这天黄昏,庞士元跑得筋疲力竭,摇摇欲倒,返回洞府之时,谷口处,突然进来一位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精神萎顿,神情落寞,风尘仆仆的老人,他乍然看见庞士元,一时间竟认不出来,因为,此时的庞士元,已瘦了许多,而摇晃欲堕,似乎大病初愈,又似身受重伤。他不自觉地停下步来,暗忖:“这谷中哪里来的这个人,鹏远和自芳为什么都不管,难道出了事情不成?”
一瞧四下景物,却丝毫未损,如果出了事情,这些景物难免损坏,心念间,疾步走到庞士元身后,但士元却一无所知,依然一步一个踉跄,向洞府走去。
老人冷哼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庞士元心头一震,很吃力地回过身来,怔怔地看着老人,一时也认不出老人是谁。
洞府中的秦鹏远和花自芳闻声,同时走了出来,看见老人,悠然间,也认不出来。
终因师徒相处日久,再细看之下,自然不会像庞士元一样,始终茫然。
原来这老人就是误杀盟弟的仁风大侠凌望之,已像个七旬老翁了,难怪连秦鹏远和花自芳一时也认他不出来。
秦鹏远和花自芳一怔之后,忙迎上前来,躬身道:“师父,你回来了。”
仁风大侠凌望之哼了一声,道:“这少年是什么人?”
秦鹏远道:“他就是士元师弟,他因为……”
“噢!”仁风大侠凌望之未等秦鹏远把话说完,忙跨上一步,一把将庞士元抱入怀中,放声大哭,声如沉雷,回响四转,久久不散。
庞士元本已筋疲力竭,经凌望之一哭,立刻涌上一个不祥之兆,接着,伤痛攻心,昏倒在凌望之怀中。好半晌,凌望之才停止悲哭,把庞士元抱入洞府,对秦鹏远道:“你庞师弟,伤得这等严重,何以不与他疗治?”
秦鹏远连忙躬身道:“庞师弟伤势早已痊愈,只是遗下一股热流在体内冲撞。”接着,将前因后果,及月来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又将自己拟定的治疗方法也说了一遍,以为师父参考。
仁风大侠凌望之沉思了一阵,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我就照你说的治疗之法试试。”
花自芳忙道:“师交,这法子太危险了,再说,看你老人家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是不是也受了伤。”
凌望之道:“没有。”
花自芳道:“自你老人家出门至今仅仅月余,已好像两个人一样,怎么变得那么厉害?连徒儿都几乎不认得了。”
仁风大侠长叹一声,道:“没有什么,只是一个故人遇难,为他难过罢了。”顿了顿,又道:“你们两人睡右边卧室,我带士元睡在左边卧室,明天我替他打通任、督两脉,好使他早日恢复健康。”
花自芳闻言,很不自在,谏阻道:“不是徒儿多嘴,这危险万份的事,师父你老人须得三思方可为。”
仁风大侠凌望之道:“不要紧,你三师叔给我一颗举世难得的‘紫芝实’,有此灵药相助,并不需要多少内功,即可打通他的任、督两脉。”
花自芳闻此言后,内心更加不自在,却又不敢再谏,只好躬身唯唯,退入右边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