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个不停,让岦雪和戍凡十分心焦。
天都快黑了,兰烬还没有回来。
雨一直下着,二人一边担心着她是否被坏人绑走,又担忧着她淋着了雨。
在二人顶着大雨在黑夜中四处寻找兰烬的时候,她此时正安静的躺在小木屋稻草铺底,旧席铺就的床上。
兰烬浑身泥泞的白裙已被换成了粗麻布衣,不像也被洗干净了,蜷着身子躺在床沿下。
面具人给的那一掌让兰烬筋脉俱断,若是一般人,相比现在已经魂归西天了。兰烬身体里有一股从未出现过的力量,温和、强大又富含生机,正在逐渐修复她受伤的脏腑。
若是修炼之人,定能看到她周身有一层月色光晕,光晕大部分滋养着她的身体。还有一部分跑到了那只兽的身边,滋养着兽兽的身体。
小姑娘木棉殷勤仔细的照顾着兰烬,又是擦脸又是喂药的。在木棉的世界里,床上的姐姐如同九天仙子一般,是她从未见过的美丽。
小女孩的哥哥木荇坐在门槛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雕刻着一块奇怪的木头,嘴里偶尔还念念有词。
天阴沉的可怕,门外的雨被风拍打到他脸上,他仿若未觉,依然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突然一个响雷,家里唯一的油灯也被吹灭了,木棉害怕的叫了起来。
木荇将木头往怀里一揣,瞬间把妹妹抱在了身前。
木荇低着头看着木棉,右手不停的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哄着:“阿棉乖,不怕,哥哥在这里。”
木棉把头靠在他怀里,视线看向了他的脸。
突然又一道闪电出现,衬得木荇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再加上刚才在门槛处被淋湿了头发,让他原本温柔的笑容变得阴沉渗人。
木棉吓的一把推开木荇,自己也狠狠的跌坐在地上。
黑暗中出现一声叹息,随后被风吹灭的油灯也被点亮了。
木荇看着被吓到的妹妹,初显俊朗的眉宇间染着几丝忧愁。他半弯着腰伸出双手想把妹妹拉起来,木棉却抱着膝盖有些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
木棉迟疑的抬起头,看着木荇好看却又苍白的面容,顿时生气战胜了害怕。
“你不要每天都摆弄你的那傀什么儡,镇上的大人们都说这些玩意儿正经人是不会学的。你看看你,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没有一点儿人样!”他们相依为命八年,木棉第一次对木荇说出了指责的话。
昏黄的灯光在小小的屋子里摇曳着,木荇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木荇僵直着手静立了半晌,压下所有的情绪,脸上重新挂着温柔的笑。他蹲下身子将木棉从地上抱起来,让她好好的站着,轻柔的拍掉她身上的脏东西。
“阿棉你不要怕我好不好,哥哥会努力给你最好的生活!”木荇抱着她的头,听起来有些心伤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那声音跟哥哥平日里对其他人冷淡的语调不一样,对她温柔的语调更不一样。那就像空中的尘埃,会忽然随风而散。
木棉从未见过这样的哥哥,回想起来真是自己太过了。哥哥会变成如今这样全是为了自己罢,自己又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呢。
“你是我哥哥,我不会怕你的。”木棉甜甜一笑。
一声咳嗽从床上传来,二人的视线同时转了过去。
木棉挣开木荇的怀抱,跑到了床边。她双手撑在床沿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的人。
兰烬努力了几次,终于睁开了眼睛。她不小心动弹,浑身上下都传来强烈的疼痛,但躺着不动之后,原本疼痛的地方又被阵阵暖意包裹。
“姐姐,你醒了——”木棉欣喜的问道,然后转过头让木荇把厨房里温着的米粥盛一碗端来。
兰烬躺在床上,对着木棉微微一笑。
眼前的小女孩约莫八岁,一身粗棉布衣裙,左右两肩都搭着长长的辫子。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装饰,十分朴素。虽是贫穷人家的孩子,却周身整洁,少有补丁,衣服也染了粉色,想来在家必定是捧在手心的。
正当此时,木荇盛好了粥进来。兰烬一看他一身黑布短衣,打满了补丁,到处都是脱线后处理的痕迹,明白了他正是将小女孩宠在心里的人。
木荇将碗递给木棉,看了一眼躺着的兰烬,微皱着眉,然后自顾自的坐到了门槛上,望着夜雨出神。
“姐姐,喝粥”木棉舀了一勺白粥小心的喂给兰烬。
兰烬喝下后,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小姑娘,谢谢你们兄妹二人救了我。”
看着心里的仙女姐姐对自己充满了感激,木棉开心之余还有些羞涩。
“我……我叫木棉,我哥哥叫木荇,姐姐你不要那么客气。”木棉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舀着粥在那里吹着。
此时岦雪正在古槐树处,半中央的树干上有被撞击的痕迹。他伸手在撞击处抚摸,竟摸下一撮毛发,仔细辨认正是不像的皮毛。
“这是不像的!”戍凡心中焦急,握剑的手更加用力,“师妹恐怕是遇到了危险。”
二人想在古槐周围寻找下关于兰烬去向的蛛丝马迹,奈何半日的暴雨,早就将地上的痕迹冲刷干净。
正在二人苦寻无果时,戍凡手中的山海行发生了嗡鸣。
“山海行与天光破是鸳鸯剑,引发它共鸣的必定是烬儿的天光破,我们跟着它一定会找到烬儿的所在。”岦雪说道。
戍凡点头,随即拔出长剑,山海行自行往西北处飞去,二人赶紧跟了上去。
床底下的不像也醒了,主要是他把天光破压在屁股底下,这下天光破使劲的震动,牵扯到他身上的伤口,疼的他哼唧唧的叫唤。
木棉被吓了一跳,就着灯光仔细观察,看到的是一只四不像的兽压着一把震动的长剑,哼唧的叫着,不禁乐得出声。
“姐姐,床下是你养的宠物吗,当时我还看到你把它绑在背上。”木棉问道。
不像的哼哼声小了,他支着耳朵听着两人的谈话。
只听见兰烬笑着说道“是啊,你看他长得奇不奇怪,什么都像,什么都不像,他的名字就叫不像。”
不像听罢,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耷拉着耳朵继续哼唧唧的。
兰烬听见床下一声冷哼后,便是赌气般越来越大声的哼唧声,不由得笑出了声。
“它叫不像啊,真有意思”木棉听罢有些好奇有些羡慕,“姐姐对他一定很好吧,不然我们救你的时候也不会看到姐姐你把不像背在背上,像绑小孩子一样。”
“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的人或事。只要不是匆匆而逝的,我们都应该对他负责,对身边的人这样,对动物也这样。”兰烬仰着头看着屋顶,淡淡说道。除了嗡鸣的长剑,床底下安安静静的。
雨势比傍晚稍微小了些,木荇坐在门槛上依然感受到了由远而近的危机。
他闪身出去,挥手关上大门,召唤出一只人形黑色傀儡,像门神一般守卫着木屋。自己则带着白日里救过兰烬的山柳傀儡向发出危机的地方前去。
“发生什么事了?”木棉紧靠着床,有些害怕。
兰烬一边安慰木棉,一边思考着情形。刚才天光破明显是共鸣,想必是师父他们来找自己了。
“不像,你快带着天光破出去,阻止师父他们,千万不要伤了木荇!”兰烬急急的吩咐,担心师父他们将木荇当做了伤害自己的人。
不像起身,天光破便飞到了离地一尺的地方。不像跛着腿儿爬上了剑,然后在剑的带领下往外飞去。
眼看一把泛着蓝光的长剑直击木荇的灵台,山柳瞬间挡在了他的身前。火花四溅,长剑反折回去,山柳后退两步。
戍凡轻轻落在地上,伸手接住了长剑,冷冷的剑光直指木荇。
“住手,住手,戍凡住手!”不像咆哮着喊着,生怕那剑刺了出去。
还好最后天光破带着他狠狠的撞上了山海行,他自己也重重的摔在了岦雪脚边。真是兽生艰难啊,这下怕是伤上加伤了吧。
难得第一次岦雪不嫌脏,将不像抱了起来。不像满身的泥,把岦雪白净的长衣都染上了污泥。
“烬儿呢?”岦雪一只手抱着不像,另一只手给他疗着伤。
“主人受伤了,但是被木荇木棉救了,就是刚刚那个少年和她的妹妹。现在主人正在他们家里躺着呢。”
岦雪凝力,三人一兽瞬间到达了木屋。
到达木屋,岦雪挥手帮木荇收起了傀儡,戍凡则首先冲了进去。
“师妹,师妹,你怎么样了?”戍凡靠在床边,弯着腰,询问着兰烬情况。看着她浑身筋脉损伤,真恨不得是伤在了自己身上。
岦雪小心放下不像,衣服瞬间干净如初。他斜身坐在了床上,手中握着一颗灵丹,用灵力化开,不停的给兰烬进行治疗。
“伤你的人,是谁?”岦雪温柔的看着她,但说出的话却很冷。
戍凡也直直的看着她,他的眼里满是愤怒和仇恨。
“我也不知道,他穿了一身暗红色长袍,批了披风,脸上还带着金色的面具。他说他想看我是不是他找的人,于是他凭空掐了一朵花,让它干枯后握在了我手里。枯了的花怎么可能会有变化,然后他就给了我一掌。在这之前还把不像给拍晕了。”兰烬低着头,既愧疚让师父师兄担心了大半天,又愧疚自己连伤害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师妹不要想了,师兄我会给你报仇的!”戍凡紧握着剑,郑重的承诺。
岦雪看着兰烬温柔的说了句“烬儿,你忍忍,为师带你回去”,兰烬便昏睡过去。
戍凡本想抱着兰烬,但又想着她伤势未愈,岦雪才能在不加重她伤势的情况下把他带回去。于是自己主动抱起了受伤的不像,跟自己赌气似的先走了。
岦雪将兰烬小心翼翼的打横抱起,运起灵力,瞬间消失在木屋里。在他走之前,还赠送给木荇兄妹一人一件护身符,当做对兰烬救命的答谢。
木荇握着他的那一块护身符,耳边还回想着进门前岦雪说的一句话“消失了千年的傀儡师,愿你不负这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