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说说笑笑,走走停停,完全一副游山玩水的模样。
前边不远处有个榕树村,村里老老少少都很朴实。平日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谁家有事都互相帮衬一下。
听路过的人说,榕树村这几天很不太平,因为全村都在筹办一个婚礼。
三人疑惑,办喜事怎么就不太平了。全村人不都互帮互助,办个喜事也是全村的喜事啊。
路过的人讲这榕树村的婚礼不平常,主角是榕树村死去的少女小娇和山林深处的虎妖。
小娇家境贫寒,仅有个小她七岁的弟弟,二人相依为命。父母在世时给他定下了一门亲事,未婚夫是邻村的渔夫。
眼看小娇已经及笄,未婚夫家就商量着把婚礼办了。谁知小娇十分拒绝,夜半就往深山里跑。
渔夫家急得不得了,连忙组织起村里人就要进山去找,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
深山里野兽横行,在众人都以为她葬身野外的时候,她回来了。目光呆滞,脸色苍白,一脸憔悴。
大家都关切的问她发生了什么,小娇总是木然的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发。
后来她总是不吃不喝,谁劝都没用,然后就病倒了。老人常说:病来如山倒。七日过后小娇就魂归西天。
渔夫家虽没有娶到这个媳妇,但她毕竟还是跟自己家定了亲的。一家人简单的在小娇家挂上缟素,准备稍稍办个葬礼。
就在小娇准备下葬的那日,也就是前日,山林里一阵阵野兽的嚎叫,惊飞了一群群的山鸟。村里的人才知道,村后的山里有多么的危险。
正午的时候,从山上冲下来一只毛发凌乱、浑身带伤老虎。老虎朝天一声悲吼,在木棺旁化作了一个面容俊朗,银发披肩的男子。
老虎化作的男子不顾自己浑身的伤势,小心翼翼的将即将入殓的小娇抱在怀里。
众人虽害怕妖怪,但依然上前阻止。虎妖以为村民是要抢走小娇,遂出手伤了他们。
后来斩妖除魔的几位道人听闻虎妖伤人,欲替天行道,却只能和受伤的虎妖打成平手。
后来不知如何达成共识,只要办了虎妖和小娇的婚礼,虎妖便随小娇而去。
兰烬三人走到村口便看到了四处挂着红绸。
村里行走的人很少,偶尔遇见也是行色匆匆。
整个村子都淹没在一片红色的压抑中。
榕树村的老祠堂前铺了红地毯,还摆了香案供品。
祠堂正前方站着身穿大红喜袍的虎妖,及腰的银发用一支梨木发簪绾了绾,他那琥珀色的眼睛混杂着心疼与柔情。
白白净净的脸上还有几道刚结痂的伤痕,为他添了几分忧郁。
虎妖的身边是一口盖了红布的棺材,里面躺的应该就是死去的新娘小娇了。
棺材很大,可以躺下两人的身形。
祠堂周围围了很多人,大家害怕虎妖却又耐不住好奇,都围着想看这一场旷古绝今的婚礼。
最靠近祠堂的方向是几个手持长剑的年轻道人,他们一直盯着虎妖的一举一动,只要情况不对便会拔剑进攻。
兰烬站在人群里,看着虎妖满目柔情的牵起与棺材相连的红绸。
现场很静,很静,一点都没有婚礼的喜庆。
风刮着,吹落了树上最后的残花。
虎妖牵着红绸,挺直了脊背,自行喊着“一拜天地”……
清冷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他慢慢的、虔诚的弯下了身子。
兰烬亲眼看到,有一滴泪从虎妖的眼角滑落。
突然打杀声从山上传来,很快为首三只银虎领着山林一众妖兽便包围了众人。
“元祁,你逃不掉的,你必须要在虎神面前献祭才能洗清你的罪孽。”
银虎妖中,一个化形面容阴翳的男子恶狠狠的阻断了这场婚礼。
“你们为何就不能放过我,我从来没想要什么王位!”身穿喜服的元祁朝他们吼道,眼神里写满了绝望。
“你有什么话,到虎神像前说吧!”另一只虎妖招手,准备让妖兽攻击。
出于兽类臣服强者的天性,元祁在妖兽群来的时候就锁定了兰烬,他希望她能帮他。
在他的感知中,除了另一个方向有感受不清的隐隐威压外,兰烬是他所知在场最强的人了。
说什么他也要和小娇成亲,因为他曾经听人说过,成亲的两个人之间会产生无形的羁绊,彼此才不至于分散在茫茫人海。
他们已经错过了这一生,他一定要让小娇成为她的妻子,这样下辈子才能更容易找到她。
兰烬抬眸便看到元祁满是恳求的眼神,他的脸上溢满了绝望,想必他自己也不相信兰烬会帮他吧。毕竟他是人们口中会伤人的虎妖。
其实兰烬也弄明白了,元祁这虎妖就是虎族里从小被欺凌长大的妖,一生恐怕没做过大恶。
兰烬回了个微笑,他眼中闪烁着泪花,嘴角牵起大大的笑容。
元祁暗暗的用劲握住手中的红绸。小娇,我们会在一起的,来生我必不会负你!
所有人还没看清楚兰烬如何出手,所有的妖兽包括那三只银虎妖都倒在了地上。
元祁感激的看着兰烬,牵着红绸继续着婚礼。
这次的婚礼没有之前的寂静,因为地上都是痛苦的哀嚎。
“二拜高堂——”元祁自行喊着。
在腰弯下的那一刻,空中响起了一曲略显喜庆的箫声,配合着婚礼的气氛。
元祁知道,箫声传来的地方正是那隐隐威压存在的地方。
好,真好!
小娇,我们的婚礼也有喜乐!
小娇,我们也是有人祝福的!
最后喊完“礼成”,元祁就抱着棺材嚎啕大哭,丝毫不在意那几个随时会出手的道人和一地虎视眈眈的妖兽。
“小娇,我们终于成了夫妻!”
“小娇,你怎么能那么傻!”
“小娇,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小娇!”
“小娇,我怎么会不在乎你要嫁给别人。我让你走只是因为我自身难保,无法护你周全。
我怕我死了你没有依靠,我更怕元厄他们伤害你。没想到你还是离开了。”
“你怎么能那么傻,你怎么能对我的话毫不怀疑。
你个傻姑娘啊,你是否忘了你十岁时曾救过一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白虎。
呵,你还说它是流浪的小白狗来着。
我们的缘分从你十一岁就已经注定。你是父母双亡的孤女,我是任人欺凌,有家堪比无家的虎妖。其实,我们还蛮配的……”
元祁抱着棺材,一直絮絮叨叨着。
过了一会儿,元祁撑着棺材站了起来。
他缓缓推开棺盖,看着穿着新娘装的小娇,一脸幸福的躺了进去,然后自行封死了棺盖。
兰烬看得心里很难受。
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人生本就短,为什么还要经历还么多苦难呢?
兰烬出于对元祁小娇的同情,将二人合躺的棺材葬在了山林有花香鸟语的山谷里。希望来世他们真的可以找到彼此吧。
作为大家族的公子,萧焱真的是感受良多。原来不管是人还是妖,都免不了争权夺利。
可怜元祁从未想过争抢什么,却因为他纯净的血脉便引得兄弟记恨,从小在生死中徘徊。
他们的父亲居然也从不制止兄长们的做法,只因虎王认为物竞天择,强者为王。
甚至一度认为血脉纯净却生性懦弱的元祁丢了他身为百兽之王的颜面。
想必若不是善良的小娇伸出援手,元祁在五年前就死了吧。
处理完元祁的事,兰烬忽然想起婚礼中的箫声,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箫声有些熟悉。可是她刚下山,师父和师兄也不曾用过笛或长萧。
兰烬一点儿也不想在榕树村呆了,这里给人的感觉太压抑了。
兰烬领着沉思的萧焱和沉默的牧一直接离开了。
离祠堂不太远的榕树下,有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
风吹起车窗素色的帘子,露出了马车里男子极美的容颜。
男子侧卧在马车里,身后是柔软的靠枕。他看着手中握着的白玉箫,一言不发。
“主子,不是去耀城吗,为什么要来这个小村子啊?”车夫的位置上坐的是一个秀气的小厮。
男子蹙了蹙眉毛,转着手中的玉箫淡淡的问道:“燕归,耀城那儿可安排好了?”
空中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回主上,一切都安排好了。”
听罢,男子吩咐车外的小厮:“流风,回耀城罢——”
“是”小厮拉紧马缰绳一甩,马儿飞快的跑了起来。
榕树下只剩下扬起的飞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