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此次宫廷闹剧主角的垠承自昨天傍晚就没有在皇宫了,他正和一风华绝代风韵犹存的女人在一起。
女子正在厨房里准备着膳食,而他撸起袖子在一旁帮忙折菜。虽然他折的菜浪费了大半,连女子清秀的眉宇都微微皱了起来。不过女子没说什么,任由他帮忙。
二人各自做着手中的工作,视线时不时的交汇,像极了细水长流的夫妻。
氛围虽然温馨,但其中的忧虑也难以忽略。
“阿承,转眼又要到月中了,真不知桦儿怎么样了。每每想起他月中都要历经折磨,我的心就疼得要命。”女子拿着木勺搅了搅盅里粥,担忧的说。盅里冒出腾腾的热气,她的脸在茫茫的水汽后边若隐若现。
垠承依然继续着折菜的工作,丝毫没有停顿。
淡然的安慰着安芸:“桦儿是个坚强的孩子,这些年都是他自己忍过来的。这次想必也与以往差不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他手上的动作猛然加重,捏坏了好多的菜,可以看出他心里并没有表面说的那么云淡风轻。
安芸又开始切着菜,葱白的手指极有规律的后退,在一连串清脆的砰砰声中,晶莹的萝卜丝便出现了。一丝丝的,不大不小,不长不短,几乎一个尺寸。
“唉,这些年,我们都亏待了桦儿。没有尽到作为父母的责任,更是让他在如履薄冰的环境中成长。”
安芸叹着气,对于垠桦除了愧疚就是心疼,“桦儿如今对你不理不睬,你不要怪他。他苦了这么多年,都是我们造成的。当年毫无缘由他就失去了父母的关爱,从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变成了人人鄙夷的样子,所有人都对他充满恶意。如今你突然要弥补,这让他觉得这么多年的苦都是笑话。他心中有恨才是正常的。慢慢来,一年不行,我们就等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再不行就五年十年……”
安芸也想起了当年,那时她对他的不信任心中是充满了痛苦,甚至也有着恨的存在。若不是一月后,云都平静下来,他偷偷潜入灵音殿,解释了这一切只是个局的话,她想她会煎熬一辈子的吧。
这个所谓的局,只不过是为了保他们母子平安。目的是好的,但安芸还是恨,几个月后才原谅的垠承。
安芸觉得,如果桦儿突然得知这个局,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的吧。
亏欠就是亏欠,弥补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更何况缺失的十多年陪伴,哪有那么容易弥补!
“我们确实对不起他,今后要尽全力的弥补。你放心,我是皇帝,我以帝王的名义起誓,今后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护桦儿周全。你要相信我。”
垠桦放下手中的菜,顾不得残留的绿色菜汁,直接起身环腰抱住了安芸。他将脖颈靠在安芸的头侧,轻声的安慰着怀中的女子。
厨房里很安静,气氛却很和谐。
整洁的案桌上摆着一排排的调料,炉子上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炤膛时不时嘭的一声,炸裂出火花星子。由于是偏殿的小厨房,虽然亮堂,但此时阳光只能透过院中翠绿的树隙照过来。时不时有风吹过,几束较大的阳光倾泻下来,最后透过木柩窗户洒在了二人的身上,足足添了几成温馨。
垠承已经在灵音殿呆了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了,安芸担心有人发现,又开始催促起来:“下朝的时间都快到了,你怎么不担心,要是被那些人发现怎么办?”
垠承笑笑,把推开了自己的安芸再次拉倒怀里。
“这怕什么,大不了承认就是了。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怕过。再说,有芸儿在,我什么也顾不得。”垠承笑着,语气有些不正经。
谁知听完他的话,安芸猛然推开他:“不行,要是被发现了,这些年你的筹谋就白费了。桦儿的苦不能是白吃的,你一定要把那些人揪出来!”
秀气的眉头紧锁,水润的嘴唇微翘,看起来很不高兴。
垠承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这么多年辛苦布局,不仅斩断父子亲情,让自己的孩子如履薄冰,更是日日饱受相思之苦的折磨。这所有的罪,都必须有人承担。别说芸儿不准,他自己也更不准,他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芸儿放心,我会用尽一切办法除掉那些人,然后风风光光的接你回宫,我们一起弥补桦儿缺失十多年的亲情!”
安芸看着此时的垠承,恍惚间看见了年少的情景。他也是这般情深义重,豪气万丈。
宛嫔和宁贵人在六福引领下进入了内殿。
内殿放下了前去龙塌的纱帘,就连拢账也一丝不苟的放了下了。里边轻纱幔帐,床榻上只能影影绰绰的看见个人影,但并不真切。
“臣妾见过陛下——”二人朝着龙塌遥遥的行了个礼,随后撩开一层层幔帘来到了龙塌前。
见榻上没有动静,宁贵人和宛嫔竟出奇的没有争斗,二人对视一眼,各自撩开一边的拢账。
榻上的人用被子盖住了全身,只留着长长的发丝露在外边。仔细瞧下,明黄的被子竟有隐隐的颤抖。
“陛下——”宛嫔身子前倾,手慢慢伸向被子,拍着榻上的人。
在这一拍下,榻上的人颤抖的更厉害。宛嫔生疑,直接用力撤掉了被子,露出了一个瑟瑟发抖的人。
这人受惊,立马从床上爬起,然后又死死的低着头趴在地下。
这人的身上,正穿着垠承日常的龙袍,身形也与他极为相似。
“抬起头来给本宫看看——”宁贵人淡淡的吩咐,言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人战战兢兢的抬起头,露出一张稚嫩秀气的脸。看样子应该是新来的小太监吧。
“唉——”宁贵人叹了口气,视线与宛嫔的交汇,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小太监听到二人叹气,以为自己身上要发生什么恐怖的事。他吓得再次趴了下去,头磕在地上连连的求饶。
磕了不知好多次,他白嫩的额头变得惨不忍睹。有血迹顺着眼角流下,整个人显得有些骇人。
“行了行了”宛嫔喝止,唤来六福给他处理伤势。
小太监的伤势被处理好之后很快就被带下去了,此时屋子里只剩宛嫔、宁贵人和六福了。
宛嫔和宁贵人各自坐在内殿靠窗位子的左右两侧,喝着茶,吃着茶点,毫无平日里的针锋相对。
宛嫔嘴快,看小太监被带下去后就开口询问:“陛下之前用的替身去哪儿了?今日竟用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太监来假扮陛下,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就坏了事。亏本宫还觉得六福你平日里办事妥帖,没想到还是个不过脑子的人!”越说到后面宛嫔愈是生气,竟恨不得用手中的杏仁酥砸过去。
宁贵人虽然没有言语,她慢条斯理的饮着茶,但六福知道,她和宛嫔都是一个意思。
六福弓着身子苦哈哈的应着。他也知道如此做风险极大,是万不能让其他人发现的。但如何防?自己一个皇宫内侍,地位再高也只是奴才,如何能够阻止宫里的娘娘们探望陛下。尤其是淑妃,不是个省事的主,稍有不慎便会露馅。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陛下的替身不知是什么缘故生了病,这么多天都还没有痊愈。
陛下又偏偏要出宫,只能找个身形相似的穿着陛下的衣服躺在床上装病。就算有其他妃子进入内殿,只要不走近龙塌,是很难发现的。
毕竟是个新人,背影与陛下最为相似,一时也不会起疑。
宁贵人听罢,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叹了口气,道:“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先给我们通个信儿吧,免得胡乱猜测,坏了陛下的大事。”
六福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连连应是。他也知道此事欠妥,下次怎么也会提前给二人通个信儿,就算出了纰漏人多也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