垠桦作为刚出生便被下旨封为王爷的皇子,乃古往至今第一人,遭不少人记恨,暗地里也总是险遭毒手。
但不知为何,他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众人不管是敌是友皆啧啧称奇,叹果然命格不凡。
只有垠桦自己知道,暗中有人保护着自己。因为每次遇险前都能闻到一股惑人的香气。
皇宫里那么多兄弟姐妹,却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和小银桦在一起的。
他们每次见到他不是忌妒而酸言酸语,就是憎恨的嘲讽。
小银桦不懂,大家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怎么会如仇敌一般,恨不得对方去死,可表面上却还要还要维持一副热络的样子。
银桦最见不得这种虚情假意,每每遇见都在其他人尚未发现时就躲开了,或者随便找个借口离开。
他最喜欢的一个地方是离天机殿不远处的一处庭院,那里人迹罕见,十分幽静。
随着年龄的增长,垠桦做的梦也开始清晰。
梦里总有一片妖冶的红色花海,暗色的河水穿过花海静静地流淌。
垠桦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重复的做一个梦,这个梦还只有一小段。
每次隐隐约约要出现人影,自己就会突然醒来。随即旧疾发作,心口绞痛,灵玉玉佩也无济于事,只能自己挨过一刻钟就好了。
垠桦从小就是各种汤汤水水不断,身子很弱,四岁左右情况才比较稳定。
垠承虽然听不得任何一个人讲垠桦不好养活的话,一旦遇上就会将嚼舌根的宫人杖毙,其实内心却十分忧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早夭。
垠桦刚过完四岁生辰,垠承就要求他每日寅时三刻起床随自己练武。
垠承作为慕国第一高手,教导起来颇有章法。垠桦是他亲儿子,训练却更加严苛。
“陛下,你是不是对桦儿太严厉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安芸替垠承擦着汗,看着太阳底下扎着马步,脸颊憋得通红的垠桦心有不忍。
她一点儿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建功立业,争权夺位,她只希望垠桦能健健康康长大,平平安安到老,一辈子开开心心就好。
“芸儿……”垠承长叹一口气,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眉宇间也是止不住的忧愁。
“如果可以,我也只希望桦儿每日开开心心就好,未来就当一个闲散王爷就好。难道我身为皇帝还养不起一个儿子吗……
可是,比起让他开心,我更希望他能有将来。练武能够强身健体,你知道的,强壮的孩子总是比柔弱的孩子容易养活。”
安芸听完,暗暗的抹泪,嘴上也只能不停地说“一定要小心啊……撑不下来的时候就让桦儿稍微休息一下吧……要小心点儿……”
“我知道。”垠承敛下眼眸,揽着她轻声应道。
垠桦练完武,天色已不早,垠承已经上朝去了。
安芸牵着累得喘气的儿子,回了翠微宫,并吩咐宫人准备好垠桦爱吃的点心给他垫垫肚子,等候着垠承下朝一起用膳。
吃完点心,再休息了半晌,垠桦就开始在翠微宫里四处溜达。走着走着,来到了安芸的寝殿外。
“哎呀——”梳着双丫髻的粉衣小宫女给立式黑檀雕花花几擦洗,肩膀却不小心蹭到了盆景的一个枝丫,清脆的一声响,树枝就掉了下来。
盯着宫人打扫的小雪闻声过来,看到折断的树枝,十分生气:“你这小蹄子,擦个花座都干不好,还弄断了娘娘的菩提树,你是要翻天吗!”
“雪姐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粉衣小宫女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雪姑姑,发生什么事了?”垠桦撩了下袍子,踏步进来。
小雪连忙行了个礼,随即忧愁的说道:“回王爷,这小蹄子不小心弄断了娘娘珍视的菩提树。
您知道的,这菩提树是经过加持的,富含生机之力,对娘娘的身体有很大好处的。
这断了的话,还不知道有什么影响呢……哎……”
说罢,长长的叹了口气。
折断的菩提枝苍翠欲滴,断口处有淡绿色汁水浸出,还可看到汁水里有莹白光华流出,散发到空气中。
“给本王看看——”垠桦伸手接过断枝,正欲好好研究,菩提枝却瞬间丧失生机,变成褐色的枯枝。
垠桦吓得猛然丢掉了枯枝,连连后退。
小宫女双眼瞪得老大,吓得一丝声音都没有了,就呆呆的趴在地上。
小雪也吓到了,但是很快就镇静下来,打发了宫女,小心的领着垠桦回到了安芸的身边。
垠桦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能碰那个菩提枝。为什么宫女拿着都好好的,自己一碰就会枯萎。这难道是上天的恶意么?
垠桦很惆怅,众人不停地安慰着他。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只是因为当年出生险些难产,才落下了病根。他自己也是无能为力的。
虽然众人都哄着他,安慰着他,但是那几天他一直郁郁寡欢。
盛夏之际,明月湖边的垂柳轻扬。青竹林也郁郁葱葱,时不时还有虫鸣鸟叫。尤其是那蝉,不停的吵闹着,扰得人心绪烦乱。
垠桦把宫人遣得远远的,一个人背靠浮烟桥,左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的蹲在湖边一下又一下的打着水漂。
小石头连连溅起五个波纹荡漾的圆圈,才沉了下去。
打了一会儿只觉得烦躁,遂把手伸到湖水里来回的撩着水。
本有三四条鱼在不远处嬉戏,在他把手放进水里的那一刹那,鱼儿立刻四散奔逃。
急剧晃动的尾巴,激起不少水花。
有一条游得较慢的半尺锦鲤尾巴渐渐地停了,从水底浮了上来,翻出了橘粉色的肚皮。
小垠桦扔了颗石头在它身边,它也没有动静,原来已经死了。
垠桦吓得跌坐在地上,回想着发生过的事。
自己不仅使菩提枝枯萎,还抽取了鱼的生机。自己究竟得的是什么怪病?自己又究竟是什么怪物?
垠桦捏着腰间的灵玉神思不属,没有发现玉佩里的光华源源不断的流到他身上。
在感觉到手心温凉温凉的时候才低头看了看。古玉上花叶交缠,生机盎然,如鲜活的一般。
垠桦想到自己的病与灵玉玉佩有关,如果取下玉佩会发生什么?
垠桦回想了父皇母妃告诫自己灵玉不能离身的叮嘱,纠结片刻,终是决定取下玉佩,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
他小心的把玉佩解下,在手心握着。再思量片刻,方才下定决心,闭上眼把玉佩狠狠地抛到了远处。
玉佩离手的那一瞬,心脏有剧烈的疼痛一来。一抽一抽的,像有一双粗糙而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捏住他的心脏,挤压,伴随着摩挲。
喉咙里有强烈的腥味袭来,他一张口,血就从嘴里涌了出来。
站立不稳,摔到了湖里。
鲜血不停的从嘴里涌出,湖水不停地从鼻腔里灌进,心脏抽搐伴随着胸腔压迫,意识逐渐涣散。
突然一个红影闪现,垠桦的身体慢慢的从水中浮出,向后移动几米,最后轻轻的落到了浮烟桥的旁边。
“咚”的一声巨响,湖里炸出巨大的水花。被遣远的宫人闻声赶来,看见浑身湿漉漉,嘴涌鲜血,昏迷不醒的垠桦大惊失色。
一人连忙抱起垠桦,几人在旁边护着,另外两人急急的赶往太医院。
众人护着垠桦行礼也顾不得,直直的往内室冲,随后小心的让他平躺在床上。
安芸本想呵斥,奈何看见嘴角挂着血迹,浑身湿漉漉的染着泥和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垠桦,心脏一抽,突然晕倒在地。
伺候垠桦躺下之后,流风找来平日犯病所服回春丹给他服下。
太医来了之后也只是稍微瞧瞧脉,开了几个温补的方子就走了。
毕竟这病他们四年前都束手无策,这些年来虽有研究,也只是更好的压制罢了。
此时垠承正专心瞧着奏折,太监六福立于身旁,随侯着。大殿里静悄悄的,龙涎香熏的几丝烟袅袅升起,增添了几分庄严肃穆的感觉。
忽闻殿外有宫人吵闹,垠承眉头轻皱,略有不悦。六福见状,甩了下拂尘颠着屁股赶了出去。
“大胆宫人,养心殿外,何故吵闹?惊扰圣上!”六福头微微上扬,眼角睥睨众人,声音却压得有些低,与他趾高气扬的表情违和。
“回总管大人,奴才翠微宫二等宫人小橘子。小王爷无故吐血昏迷,皇贵妃娘娘受惊晕倒。奴才是想过来请陛下去看看的。”
自称小橘子的小太监,仰着圆圆的小脸,心里忐忑不安却又十分坚持。
“六福,六福——”垠承听着声音尤在,把奏折啪的一声拍在案桌上,朝着门口不耐烦的唤了两声。
六福听闻是翠微宫的人,并且是皇贵妃和安王爷出事的消息,他也不敢再摆谱。
正当此时皇帝在召唤,他柔和了声音,说了马上禀报陛下,再嘱咐了几句好好照顾娘娘和殿下的话就急匆匆的回到了内殿。
“发生什么事了?”
六福进门,就看到皇上倚在书案上,看到一半的奏折随意的散在旁边。等看到自己的时候就开始发问,话语里能听出浓浓的不悦。
六福也无法,事关重大,就算被骂也必须要禀报。
“回陛下,刚才是翠微宫的小橘子来请陛下您过去的,说是皇贵妃娘娘和安王爷殿下出事儿了。
由于事情紧急,才不得不喧闹的。”六福弓着身,把脑袋压得低低的,不敢直视皇帝的目光。
垠承一听到安芸和垠桦出事的消息,顾不得斥责,直接风一般的消失在了原地。
等六福回过神儿来,只能看见他逐渐模糊的背影。
“陛下,等等奴才,等等奴才啊,陛下——”六福在后边挥着手,急忙的跟了上去。
等垠承到达芸香殿的时候,宫人们正在忙里忙外的给两位主子煎药,几个贴身宫人则在两人身边伺候着。
芸香殿内贵妃榻上,晕倒的皇贵妃正躺在上面,黛眉紧紧的皱在一起,风华绝代的脸上染着忧虑。
扇子般的睫毛上还挂着一两滴晶莹的泪珠,折射着阳光,像迷途后无措的精灵。
垠承只觉的心疼,他轻轻的坐在安芸的身边,修长的手指抚在她的眉间,试图将她的忧愁拂去。
垠承紧紧的盯着她的侧颜,怎样看都不够,嘴里却一直询问着垠桦的情况。
“王爷的病暂且被压下了,可情况还是不大好,因为王爷平日里随身佩戴压制病情的灵玉不见了。
普通的药物只能勉勉强强达到效果。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玉佩找回来。”刘太医小心的回着话,生怕触怒圣颜。
垠承转过头,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他们都是今日跟随在垠桦身后的宫人。
他冷冷的声音如从地狱传来:“王爷去河边为何无人跟随?王爷落水为何无人发觉?王爷玉佩丢失为何无人找寻?今日之事——”
垠承语气一顿,音量拔高两度,“全是尔等失职之过!王爷靠近河边无人照看导致出事,皆证明尔等为无用之人!
既然无用,不如不活,来人,把这群人给朕淹毙。让他们也尝尝吾儿所受之苦!”
众人求饶声连连不断,垠承充耳不闻。朝空中轻点了下头,一丝轻柔的风拂起了殿中靠近门口的轻纱。
垠桦躺在床上,意识陷入了一个漩涡。之后便来到了一个灰蒙蒙的世界,是安静的,死寂的。世界里什么也看不清,一片混沌。
垠桦一路上磕磕绊绊的,摔倒了好多次。周围的景色依然是一层不变,灰蒙蒙的,十分压抑。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抹亮丽的红。
是一朵血红色的花,花无叶,绿色花茎遗世独立,顶生有九朵小花,组成了一大枝完整而又神秘的花枝。
灰色的世界里只有那一抹鲜亮的色彩。垠桦盯着那妖冶的红色花朵,心跳竟然不受控制,莫名的多跳了两下。
随后花谢,花枝枯萎,修长如绸带的绿叶破土而出。与花枝一样,整个世界只余那一抹色彩,孤零零的。
时光不知过了多久,垠桦躺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一株植物身边险些睡着了。忽有银光在上方一闪而过,世界变得开阔,明亮。
突如其来的光亮使垠桦不适的遮挡住了眼睛,等他放下手臂,慢慢睁开眼看到的确是垠承关切的眼神。
垠桦还沉浸在刚才的世界了,没有回过神来。想到刚才的花枝,手不由自主的放在了心口上。
垠承以为他心口还疼着,眉间忧虑不散,语气却放得轻柔,生怕惊吓到眼前的人:“桦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垠桦刚醒来,还有些呆呆的。忍受疼痛花费了他不少精神,因此声音小小的,还带着点儿奶萌奶萌的:“不疼了,爹爹——”
垠承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暂且可以安静下来了。
想起这孩子遣远宫人,导致失足落水旧疾复发的事情,心里又心疼又生气。
“你知道吗,你把你娘还有我给吓坏了。你看——”垠承指着不远处的贵妃榻,声音故作冷漠,“你把你娘吓晕了,现在还没醒呢。”
“对不起,爹爹——”垠桦低着头,有些愧疚。手指一直不停的搅弄着盖在身上的锦被。
垠承摸着他的头,语气放软,示意他下次不要这样了。不管去哪儿,身后都要有人跟着。万一出事,让他们怎么办。
随后掏出刚寻回的灵玉玉佩,小心的给他系上,语重心长的告诫到:“爹娘给你说过,灵玉是保命的东西,一定要好好保管。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离身,听到没有。”
“知道了——”垠桦点点小脑袋。
垠承让下人煮了灵气十足的汤羹,看着垠桦吃下后,便让他躺下继续休息。
自己看了眼尚在昏迷的安芸,像宫人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垠承静静地靠在御书房的雕龙缠金的沉香椅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把手上的龙头,沉思着。
垠桦无故溺水,玉佩无故丢失。此次事件,让他不得不怀疑某些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垠承虽不喜勾心斗角,玩弄权谋,但不代表他不会。
首先作为皇家人,从小耳濡目染,对宫廷斗争那简直如乡下小孩儿玩儿泥巴一样,轻而易举。
另,从小作为皇位继承人培养,教导他学习的老师在领域里都是顶尖的人才。
古话有云:长江后浪推前浪。亦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有人偏要玩儿,那他定要那些人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