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回了他一句:《周易》是一本卜筮总集。他很不以为然,以为《周易》里有很多深奥的大道理在。其实统统都是放屁。
《周易》只是一本卜筮总集,那时人们干某些事前都要占卜一下,看一下吉凶如何,连做爱也不例外。里面吉卦占了很大比例。后来一路传传传,也一路经过各家的穿凿附会,《周易》也就跟着慌腔走板了。
它只是一本很简单的书而已,一个"易"字解释了一切。现在的人无法理解当时的人说的话,因此怪像乱出。本来流传不止一个版本,后来其他都失传了,我们现在看到的版本就是幸传下来的版本。
附庸风雅的人怎么那么多呢?就像出国留学的人,美其名曰镀金。要是材料是木头或锈铁,再怎么镀金,也还是木头或锈铁。不是吗?
4月20日,实习第四十四天。下午两点,接到老爸电话,大伯母去世了。对得癌症的她,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
英国诗人约翰.多恩(John Donne)的诗里说:"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减少。作为人类的一员,我与生灵共老。"
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说过:"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面对死亡,干嘛要大哭呢?干嘛要悲伤呢?死去的人并没死去,只是他们存在这世界的方式变了而已,他们是还活着的我们,他们的一部分活在我们的身上,而我们的一部分已随他们而去。究竟是他们带走我们的多,还是我们留住他们的多,这就无从得知了。
4月23日那天,大伯母出殡。人们总喜欢在父母生前装儿子,在他们死后装孝子。旧式丧礼在偏僻地区依然存在,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披麻戴孝、哭丧棒、烧纸、诵经、叩拜,样样都来。更令人惊奇的是,还雇别人来哭。那天我坐在她很近的地方,可我看到她拿着麦克风哭的时候,只听到哭声没见到眼泪,太不专业了。
胡适要是活在现在,看到此情此景,可能会写《我对于丧礼的改革》续篇,大大批评一下丧礼,改革一番。
实习期间,家人强迫我考公务员,老妈说若我不去考后果将不堪设想。为了敷衍他们,我报了名,也装模作样地网购了公务员资料。可是,考试那天我没去考。就为了我讨厌当公务员,也清楚地知道我不会考取。人之清醒者如我,世上能有几个?
由于我毫无家世背景,没有关系,又不是他们自己人,实习的结果可想而知。一个主任有次聊天跟我说,在报社里面不能轻易说你是谁的亲戚,因为这些大家心知肚明。
连报社的司机混进来,都得靠他在市政府上班的老爸。我在报社的前途就可想而知了。从姐夫的烟酒店拿的一瓶名酒和一支名烟,怎么送都送不出去。
我对这些超级反感,可老妈说没送的话就别回家了。迫于无奈,我违背了自己的意愿。没想到每次我说到他家拜访的时候,那个主任都拒我于千里之外。人家摆明不想帮忙嘛。
也对,谁要帮一个非亲非故素昧平生的年轻人呢?现在成才的路卡得紧紧的。以前的大学者钱穆先生,只是一个小学教员,因他写的文章被胡适的学生,历史学家顾颉刚看到,很欣赏,就叫他到当时的燕京大学任教。
当时成才的路是多么宽松,现在可就大不一样了。你得考大学。读完本科还得考研,取得硕士学位后还得考博,方能在大学混。社会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仅从这一方面来说,我们退步了。
部门主任委婉地跟我说了很多,概括起来一句话:实习完毕我就得卷铺盖走人。俗话说:"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处处不养爷,爷去投八路。"爷我投不了八路,只能另找出路。
就在大伯母出殡的前一天,即4月22日,实习第四十六天,实习结束。结束,对我来说,是另一种开始
前方究竟该往哪儿走呢?几条小路伸向茫茫的荒草丛中,有些人选择了人多的一条,有些人跟着人多的那一条,有些人选择了人迹罕至的那一条。每一条小路的最终结果都是不一样的。一选择好走哪条路,开始走进荒草丛中,踏上自己选的那条路,一切便开始没有回头路。
我走出报社,走进了自己选择的那条人迹罕至的小路。结果,一切都变了。
寒假一过,就到广州找工作,中途到报社实习一个半月,如今工作还是没着落。家人管我特紧,老妈声言若不按她说的做,就别回家去。
我依然我行我素,背着唾骂,一路前进。没有生活目标是很痛苦的,为工作而工作也是很痛苦的。我正在朝我的目标前进。这段过程,是积累且艰苦的过程,几乎每个成功者都要经历这段黑暗期,我身在其中。只有远处的一丁点光在指引着我向它靠近。
五四青年节后一天,我踏上了回校的车。
车驶上高速公路时,天已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