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只是微弱的一丝,但封印毫无疑问开始了动荡。原本就不安分的祭坛晃动越发明显了,仿佛其中有无数怨灵正咆哮着要钻出来,宣泄着垂死的挣扎。
“不!这不可能!你哪里来的龙皇血脉!”德里克怒目圆睁,双翼卷起巨大的风压,不顾一切就要出手。事到如今,已经是顾不得投鼠忌器。
但他的下冲之势却被一面突然出现的气墙阻挡,像是一块陨石撞在了大地上,激起的气浪轰得石屑乱飞,峭壁上的小树也有不少被连根拔起,整个终末谷都回荡着巨响。
“什么人?”黑龙之躯被生生止住,即使是以龙族大长老的实力,猝不及防下也是吃了个闷亏,冲击之力被他自己全盘承受,喉头咽下一口老血。
“龙皇血脉,又不是多么稀有的东西。”一个清澈的女声响起,一抹倩影出现在崖顶,似乎在那里已经潜伏了很久。那是一个娇俏的少女,一双灵动的凤眸散发着摄魂夺魄的魅意,一身朴素的黑袍非但没有遮掩住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反而勾勒出令人口干舌燥的曲线。
一声冷哼,黑翼的巨龙缩小变形,德里克强忍惊怒,变回那个沧桑的老者模样。与未知的敌人交战,巨大的龙躯反而是活靶子。
一滴冷汗从德里克额头上流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这种首尾难顾的情况了。
“你是谁?你做的手脚?”
“愚蠢的问题,有那个时间,你不如担心一下你们那该死的祭坛吧。”来人一卷黑袍,悠悠然施了个屈膝礼,一双千娇百媚的双眼中流露的却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她掐起两指,捏了个法印,轻吐咒文:“Resentment kills a fool, and envy slays the simple.”伴随着吟唱,一双幽紫的恶魔巨手从地下长出,抓住了德里克的龙躯。德里克感觉到自己的魔力也在一瞬间被禁锢。体内的魔力刻印运转地无比滞涩。
“魔族余孽!”德里克恶狠狠地道。“可惜,离圣域还差了一点。”他稍稍放下悬着的心,偷袭者的实力似乎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强,只要他有所防备,获胜是轻而易举之事。
神秘少女嫣然一笑,却不再进攻德里克,而是身影一闪,凭空出现在祭坛上,速度之快让德里克根本来不及反应。神秘少女一把抓起昏迷垂死的少年。“也算是一个有用的棋子,这么死了太过可惜。我看看,圣杖已经离位,下面只需要圣剑离位……”她伸指一弹,圣剑嗡嗡颤动,仿佛遇见了自己的主人一般,同样在封印的位置上偏离了一丝。
德里克面若死灰,眼前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见鬼,人皇血脉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德里克感觉到,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扑面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顾不得再思考更多,当务之急乃是示警与立刻加固封印。德里克一咬牙,身上燃起强大的黑色火焰,一看就是施展了某项秘术,用于提升实力。
“嘭!”束缚魔法被强行冲开,德里克巨大的身躯发出咆哮,响彻云霄,向龙族示警,同时飞身冲上祭坛,两爪下压,两条血线注入祭坛,以本命精血修补法阵。
“你们以为这就能得逞么?老夫镇守此处千年,早已将自身与封印融为一体,要想解开封印,除非踏过老夫的尸体!”
天空中乌云密布,银蛇般的雷霆与乌云翻滚着,映照着黑龙狂怒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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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空间,冰冷的空气,这是一片死去的空间。空间本是没有死亡这个概念的,但无论谁到了这里,浮现在心中的第一个词一定是死亡。颜色没有温度,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甚至没有引力,这里什么也没有,空气是静止的,连尘埃也是。灰与黑主宰着这里,百年来未曾变过。时间,空间,都对这里毫无意义。
这便是祭坛内部,充满了死寂的地方。唯一的动静是心跳声,微弱却又坚决,仿佛亘古不灭。
心跳声来源于空间里的一具“尸体”。苍白的长发,苍白的面容,一身黑色的战甲上纹着鲜红的魔纹。看“尸体”的外貌,是一个人,年纪大约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但这个“人”长得未免有些妖异,面无血色,头上两只犄角狰狞扭曲。他的手脚被钉在背后的十字架上,却不见血液流出,只是垂着头,被锁链捆绑着。透过残破的战甲可以看得到,他胸膛和腰部盘绕着一道道红色的纹路,又像是圣痕一般,组成了一个复杂的图案。魔纹随着呼吸与心跳声忽明忽灭,似乎在提醒着这具“尸体”并未完全死去。
忽然间,整片空间开始震动起来,魔纹的明灭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明灭间的转换更为快速,心跳声也越来越大,仿佛要鼓破胸腔一般,节奏也越来越快,在这静谧的环境中仿佛雷声轰鸣。
“咔嚓”……空间的四面伴随着震动和声响,逐渐撕开了几道裂缝,裂缝扭曲着,像是这片空间在极力进行自我修复,但断裂的速度很显然要快过愈合的速度,裂缝越来越多,像是蛛网一般密布了整片天空。
祭坛外的黑龙王德里克目眦欲裂,加快喷涌出精血,试图加固封印,像小山一般的魁梧身躯摇摇欲坠,快要坚持不住。真身显现的他足有十多米高,即使佝偻起身子也是一个庞然大物。
“撑住,一定要撑住,等那四个老家伙赶过来,祭坛还有修复的可能。”德里克的视线已经渐渐模糊了,他已经流失了太多气血,也唯有如此,才能弥补祭坛动荡所需要的海量魔力。
对于一直以来的所为,他并不后悔。
每年在城市边境的村镇里,死在魔兽口中的人和死于兽潮的人就有数十万之多,让这些生命,为守护艾琳大陆贡献一份力量,又有何不可。那些下等种族,仅仅维持了不到二十年的和平,就又走上了争权夺利的老路,唯有他们龙族,甘于隐姓埋名,一千年来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
更何况,龙族也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五大长老在当年一战后集体重伤,不得不进行常年累月的闭关修养,重伤之余还要轮流献出精血,用于封印的维持。如果不寻求改变,生育力极其低下的龙族迟早会消失在时间的滚滚长河中。
“虽败,不悔。”
德里克越来越虚弱了,他感觉到凭自己的力量无法完全阻止祭坛的崩溃,只能尽力延缓。幸运的是,无论是那个死掉的少年,还是逃走的少女,都没能带走两件维持祭坛的神兵,祭坛的大部分功能还是存在着,法阵也损坏得不多,魔族完全突破封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封印空间中,“尸体”的手指微微一动,似乎有醒来的征兆。身上的魔纹里也涌出了淡紫色的魔力,向空间的裂缝飘去,仿佛有生命一般,竭力扩大裂缝。而这,只是“尸体”无意识的行为。
外面,龙族的领地,已经完全乱做一团,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巨龙咆哮。
龙谷五殿一峰,除了主峰人丁稀落,已经全部出动,无数各色巨龙驰援禁地,遮天蔽日。其中,大长老黑龙王德里克的雷霆殿,掌管雷霆之力,红龙王塔莎的红莲殿,是红龙的居所,金龙王诺尔的金刚殿,主修体术,青龙王西林的万毒殿,以计略和毒息见长,蓝龙王玛卡的冰雪殿,则是冰霜巨龙的领地。四位长老携所有现居龙谷的成年巨龙,向祭坛方向疾驰。
四长老都是圣域,显然快过普通巨龙一筹,四道身影迅速地飞行,空中掠过音爆声,连白云也被四道身影带来的庞大力量所撕裂。只是瞬息之间,四人便来到了祭坛不远处的上空,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
禁地外,四长老被龙族幻阵所阻,他们每隔十年轮换一次,幻阵都会由当期的守护者重新设定,此时,曾经的保护伞反而成为了障碍。
事关紧急,他们也无意去细细拆解,而是不约而同地发起攻击,暴力破阵。
禁地外,神秘少女提着垂死的少年,已经快要走出祭坛范围,她歪过脑袋看了看禁地的方向,微微一笑。“不出所料,那几个老家伙果然没什么耐心。”少女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一丝微弱的魔力瞬间冲上云霄,消散在云雾中。
这时,四大长老正要冲破龙谷幻境,刚冲进幻境前的一片云中,突然眼前一花,一种异样的感觉浮上心头。
“幻阵!该死!”四人一惊,他们突破了龙族的幻阵,却又陷入了另一重幻阵中,而这个阵法,显然比不擅长阵法的龙族所设要高明许多。
“难道是梅林?不对,不可能。”他们所知的魔法幻阵大师中,最著名就是人族的最强守护者,流星塔塔主梅林。但梅林没有理由对他们出手。人族和龙族自古以来就是盟友,而且人族一直处于弱势的一方,梅林又是个隐居的老妖怪,向来不问世事,不可能突然对他们下手。
“会是谁呢?”
这个幻阵没什么杀伤力,但无论向哪个方向飞行,他们始终被困在这一大片云雾中飞不出去,仿佛在原地打转。
“德里克那边一定是出事了。”蓝龙王玛卡说道。“这个幻阵怕是一时半会儿搞不定,如今之计唯有无差别攻击,看看能不能打破藏在哪里的阵眼。”另外三人点点头,不再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飞,纷纷动手发起攻击。事到如今,也唯有用这个笨办法了。
玛卡喷出冰霜龙息,云雾遇冰,纷纷化作水滴,众人眼前一清,只是身上湿漉漉的不大好受。红龙王的烈焰龙息也有奇效,烈焰所到之处,云雾纷纷消失,被蒸发殆尽。金龙王有点尴尬,他是修炼肉身力量的巨龙,对于幻阵有力无处使,一点办法都没有。青龙王也是一样,要是在这里喷毒,怕是要误伤队友。
在四大龙王费力破除幻阵的时候,神秘少女这个始作俑者早已离开,时不时渡过魔力,维持住手上的少年不死。救下此人只是她一时心血来潮。少年浑然不知,他在少女眼中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无论是他的愤怒与仇恨也好,还是他自以为自己探查出的情报也好,都是少女暗中的手脚所致。不然,凭这个愣头青,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混进龙族的禁地。
然而,谁是棋手,谁是棋子,一切,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