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中午填饱肚子的相宁,早已精疲力尽。
十三岁做这些还是太勉强,一整天尚且无法完成最后的跑步。虽然少年想到了两步记作一米,两万步即是完成目标。但实际上得跑跑停停,身体完全吃不消。
咳嗽声随着步数的增多愈演愈烈,如果有旁人在,一定会担心少年会不会把肺咳出来。
相宁渐渐地慢了下来,肺部出现的疼痛感,以及身体的极限承受能力让他越来越慢,由跑变为了走,而咳嗽却丝毫不见缓解。
溺水的人往往呛着水,无所依靠时才会惊慌失措。
相宁不想做溺水者,他很惜命,于是开始调整呼吸,拼命调节肺部的不适。慢慢地,似乎肺部的不适抽丝剥茧般消退了,就在相宁要放松时,一股抑制不住的气血翻涌而上,哇的一声,一口血喷出,其色间杂着一丝丝乌黑。
终于,此间寂静,很静很静。
相宁呆滞了一会儿,重新打破寂静,重重的呼吸,以此证明自己还活着…
……
第二天
满身酸痛且虚弱的相宁,躺着,赖着床,心想:要不今天休息得了。可一想到昨天的血,懒惰的他瞬间变得坚定:要活着!
挣扎着爬起来,扒拉着尚有剩余的食物,心想着,过段时间得去田里及山上看看,怎么才能养活自己。
相宁花了一个时辰,来适应昨日造成的身体不适。磨刀不误砍柴工,相宁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先把身体活动开,再开始今天的目标。
无名村落间,咳嗽声又开始响起,哪怕早上吃过枇杷,也无法缓解肺部的不适。
手臂酸痛,无力的耷拉着,咬牙坚持!
腰腹酸痛,躺着剧烈喘气,咬牙坚持!
两腿酸痛,身体摇摇欲坠,咬牙坚持!
此间的少年,身影随着阳光不断拉长又缩短,影子变来变去。吃了午饭,小憩了会儿,接着未完成的锻炼,咳嗽声断断续续回荡在山下屋前…
不知什么时辰,又剩下了两万步。相宁小心翼翼地慢速跑着。其动作之轻柔,唯恐惊了林间飞鸟,池中游鱼。
昨日以及今日的不适,身体一并反馈给了相宁。呲牙咧嘴的少年,咳咳咳中咬牙坚持着缓速前进。他想着:努力不一定能活着,但不努力一定会死亡,为什么要定下三年之期,其实也是为避免把现代社会稍有疏忽都传染全世界的病毒带到这个世界,也为自己身体打个基础。
“三年,我若活着,必定已自愈,病毒应已不再具备传染性。”相宁如是想。
眼前一阵恍惚,相宁抬眼看,不知不觉到了水潭。夕阳余晖下,水潭中波光粼粼,倒映着四周的景色,仔细瞧,有鱼在追逐着波纹。粗粗一看,竟有几十上百条,还有数不尽的鱼苗。此潭通地下暗河,谭内游鱼方有此等规模。
水潭寒气逼人,惊蛰过后,日渐转热,大汗淋漓的相宁也不觉得冷,随手捧起水来拍打在脸上,格外的舒爽,身上的疼痛竟也消退了不少。思绪也清晰了许多,恍然间记得幼时跟着老村长他们来逮过鱼。
“回头找找渔网,弄些鱼补补身子,营养得均衡。”相宁想着。
休息了片刻,相宁开始往村落行去——天黑之前总得回屋里。
转身再次打量四周,初到此地的种种情绪都开始消散,人类面对黑暗以及未知空旷的恐惧开始涌上心头。看着远方不断吞噬光亮的黑暗,相宁紧了紧脖子,加速往回赶:
“得赶快弄点木桩把小屋周围给围起来,还得找把趁手的东西防身,这晚上别有野兽……”
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和突然加速带来的肺部压力,相宁一溜烟回到住处,直到火石点燃了灶台,才放肆地咳嗽起来。忽又觉自己好笑,转身绕着村落去行剩余的步数…
第三天
身体难受异常的相宁,不得不多躺了会。谁知刚一开始打磨身体,竟忍不住吐了口血,丝丝乌黑,继而虚弱不堪,相宁不得不中断今日的计划,躺着在咳嗽声中发呆…
第四天
肺部的疼痛甚至扭曲了相宁清秀的脸,虽坚持着一日三餐,但身体已虚弱无力,只能继续发呆…
第五天、第六天转眼过去,那日躺下后,相宁再未出过门。
第七天
像前几天一样,相宁躺着发呆,咳嗽声越来越频繁。过往的种种记忆开始涌上心头,此间的、他间的、遗憾的、美好的,一时间心里百味杂陈。
“这是怎么了?我是快不行了吗?怎么开始回忆了?”相宁渐渐闭上了双眼,气息越来越淡。
……
三月的天气,尤其是惊蛰过后,常有雷雨,一连几天晴朗照亮的少年脸庞,今日却变得阴沉,就像阴沉的天气。转眼间,风起云涌,似是一刹那间,整座山都彷佛都发出了声音:欢呼雀跃,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相宁的气息越来越淡,眼看着就要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就在这时,一道紫色雷霆贯穿天地,万物俱籁,所有声音似是被抽走,画面看起来怪异异常,倘若相宁醒着,心脏也必定暂时停止跳动,不能发出声音。
“轰……”
天地巨响,万物开始生机盎然,仔细听,所有生灵都好似苏醒,山林中充满了生命力。
惊蛰雷!
如此巨响,像是响在耳边,像是响在身体各处,又像是响在灵魂中,无处不响,无处不在,天地间只有唯一。
相宁身体看不见的地方,疯狂肆虐中的病毒,都仿似受到了惊吓。可能是产生了突变,亦可能是不甘心未传播全世界就窝囊消失,病毒竟就此作罢,甚至反倒是龟缩起来。如此一来,相宁呼吸渐稳,看起来是暂渡难关,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不知梦到了什么,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时至惊蛰,阳气上升、气温回暖、春雷乍动、雨水增多,万物生机盎然。
活着,目前来看,不再是相宁头顶悬着,随时会落下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