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工作室添置工作台和灯具,我们变卖了所有能够卖掉的东西。这套工作室有两个房间,一间留给赛尔吉奥·加莱奥蒂用于业务洽谈,另外一间是我的设计室。两间屋子挨得特别近,我甚至可以听到他和买主们的谈话声。当然,当我在设计找不到灵感的时候,他也会听到我的叹息声。我们之间的默契非常完美。
一个默契的团队初具雏形
1975年,乔治·阿玛尼和赛尔吉奥·加莱奥蒂携手进入商业界,7月24日,乔治·阿玛尼公司(Giorgio ArmaniS.P.A)正式成立。如同自然界的日月交替生辉一样,后来的事实证明,二人在事业上的紧密合作在全球时装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起先,他们用微薄的资金开始了一段冒险的创业历程。为了创业,乔治卖掉了他的大众甲壳虫汽车,之后,他用仅有的钱以每年150万里拉的租金租下了威尼斯街(Corso Venezia)37号一处很小的套房,成立了工作室。乔治·阿玛尼回忆道:
“为了给工作室添置工作台和灯具,我们变卖了所有能够卖掉的东西。这套工作室有两个房间,一间留给赛尔吉奥·加莱奥蒂用于业务洽谈,另外一间是我的设计室。两间屋子挨得特别近,我甚至可以听到他和买主们的谈话声。当然,当我在设计找不到灵感的时候,他也会听到我的叹息声。我们之间的默契非常完美。”
在那个时期的合作中,有一个传奇般的小插曲:他们的第一个时装系列需要一种带圆点的布料,但此时的阿玛尼和加莱奥蒂工作室正值捉襟见肘的时刻,根本没钱购买,于是,乔治急中生智,在一匹纯色布匹上手绘了一些漂亮的圆点,用做时装的布料。
在这个狭窄的工作室里,乔治·阿玛尼、赛尔吉奥·加莱奥蒂和艾琳·潘通组成了一个默契的团队,艾琳·潘通任秘书,同时也是管理员,还偶尔担任模特。多年来,艾琳·潘通一直在阿玛尼公司工作,如今,她已经是阿玛尼公司的元老级人物,但在进入阿玛尼公司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学生。赛尔吉奥·加莱奥蒂回忆说:“当时,她是名实习生,我们给她的工资很低。”
最初的分工是这样的:赛尔吉奥·加莱奥蒂任总经理,乔治·阿玛尼担任设计师。但是每个人都知道,实际的分工并非如此清晰。多年之后,在接受美国著名生活杂志《名利场》(Vanity Fair)的一次采访时,乔治·阿玛尼坦言,起初,赛尔吉奥·加莱奥蒂在市场营销方面确实没有任何经验。但他说:“当然,我一直在幕后支持着他的工作。我们的对外分工是这样的:赛尔吉奥·加莱奥蒂负责公司销售事务,而我仅仅负责设计,我们对外都这么说。”
接下来发生的很多事情证明了赛尔吉奥·加莱奥蒂在市场营销和销售管理方面的非凡天赋,他的天赋让乔治·阿玛尼能够完全专注于自己的设计——
“他全权负责客户联络,我从公司的其他工作中彻底解脱出来,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服装设计中去。同时,他对我们共同的事业充满热爱,毫无怨言。我记得,有一次,他拒绝把我首次设计的一个系列产品出售给一个大型商场。那时我们刚刚起步,根本没有什么买主,但加莱奥蒂却告诉这位大型商场采购员,说他们不符合我们对经销商的最低要求。我在工作室里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我当时很不理解他这一举动,我知道,这是当时最大的百货公司,但他却断然地拒绝了那位采购员!”
从一开始,赛尔吉奥·加莱奥蒂就以极大的自信心为阿玛尼公司制定了严格的交易规则。在这个过程中,他完全推翻了传统的交易模式。
“爱”这个词太狭隘
当然,是乔治·阿玛尼非凡的创作天赋造就了他如今的辉煌成就,但不容忽视的是,他与赛尔吉奥·加莱奥蒂之间超凡的默契也是成功的关键。
谈起他与赛尔吉奥·加莱奥蒂的第一次会面,乔治·阿玛尼说:“从一开始,他就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位父亲,我对他负有责任,要照顾好他,那时,我们亲如父子。”那时,赛尔吉奥·加莱奥蒂放弃了原有的职业,离开家乡,毫不犹豫地把命运交给了乔治·阿玛尼。“我要对这个年轻人和他的未来负责。我不想辜负他的信任。于是,赛尔吉奥·加莱奥蒂跟我一起到了米兰。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我们之间产生了深厚的情感。无论物质和精神,还是工作和生活,我们都被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正如朱迪·巴克拉克在《名利场》中所说的,“我们之间有一种令人惊奇的默契”,乔治·阿玛尼说,“如果用‘爱’这个词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那就太狭隘了。在面对生活和世界时,我们是一体的。”
他们经历了相识、相亲、相爱的过程。很多传闻都在描述他们之间温情、善意、美妙的关系,所有的一切把他们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克莉丝蒂娜·布鲁吉迪尼回忆道:“他们曾经沿着街道散步,那天天气非常冷,乔治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外套,赛尔吉奥·加莱奥蒂穿着大衣。于是,他把大衣脱下来披在了乔治的肩上:‘穿上,乔治!不然,你会感冒的。’”
但凡了解他们的人都非常清楚,赛尔吉奥·加莱奥蒂和乔治·阿玛尼是与众不同的一对,而他们的组合又是如此完美。他们分享所有的一切,甚至是对潘泰莱里亚(Pantelleria)西西里小岛的热爱。1975年,他们到此度假,并决定买下当地的一座小房子,这座房子是炮塔构造和当地传统建筑结构的完美组合。一直到现在,乔治·阿玛尼都是选择在这里和同事、朋友们一起度过每一个炎炎夏日。
公司成立的时候,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已经趋于稳定。吉塞拉·博瑞奥利回忆说:
“他们当时住在圣·塞西莉亚街(Via Santa Cecilia)。有一天晚上,为了庆祝乔迁新公寓,两人邀请我们共进晚餐。很显然,他们是在一起生活的,各自有自己的卧室、浴室,共用一个大厨房,他们相处得非常融洽、自然,和他们在一起,让人觉得很开心。加莱奥蒂曾有过另外一段恋情,但乔治对他们之间的恋情既忠诚又严谨。当时,同性恋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公开,但他们从未刻意隐瞒过这个真相。”
和乔治·阿玛尼一起工作多年的芭芭拉·维蒂(Barbara Vitti)记得:
“即使在他们的恋情结束之后,任何人都未曾听到赛尔吉奥·加莱奥蒂说乔治的哪怕半句坏话,反之亦然。在他们身上,友情胜过一切;当然,像其他的合作伙伴一样,争执在所难免,但重要的是,他们彼此尊重对方。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情侣关系渐渐淡化,但是两人依然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他们变得像兄弟一样——各自有了新的恋情,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分。维蒂还清楚地记得:
“他们的性格完全不同。赛尔吉奥·加莱奥蒂风趣又可爱,他总是对任何事情都胸有成竹……有一天,我建议他在《团结报》(L’Unità!)上登个广告,他爽快地答应说,‘当然可以!’于是,我们立即着手实施这个计划。加莱奥蒂总是以这样的热情对待每一件新事情。他会把你当成他要好的朋友,和你很亲近。相比之下,乔治个性拘谨,而且还有些急躁,不愿意过多表达自己的情感,这与加莱奥蒂大不相同。但是,乔治一向做事得体。”
“我记得,很多年前,我的一位时尚记者朋友遭遇了严重的车祸。加莱奥蒂并不认识她,但是,当他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便给了我一个信封,里面有一个便条和几百万里拉,便条中说:‘在这种情况下,也许钱才是最有用的东西。把这些钱带给她,但是不要告诉她是谁给的。’———他性格开朗,对每个人都敞开心扉。不管谁有困难,都会毫不犹豫地找加莱奥蒂帮忙。但这并不是说乔治人缘不好,只是两人的性格不同而已!”
不安的70年代
对于意大利,尤其是后来成为时尚之都的米兰来说,20世纪70年代确实是一个困难时期。不仅如此,正如意大利时尚记者纳塔利娅·阿斯佩西(Natalia Aspesi)所述——当时的意大利,还存在着社会动荡和政治斗争以及其他冲突。
同时,意大利乃至整个世界的经济形势也令人堪忧。一方面,石油输出国组织成员国决定主动出击,检验一下他们对西方工业化国家的杀伤力,由此引发了大规模的能源危机。另一方面,意大利自身的结构性矛盾也困扰着经济的运行,引起了20世纪70年代初期的投资缩减、通货膨胀和国际收支失衡。
在那个时期,没有人关注时尚,当然,时尚也无法吸引新闻和大众媒体的目光。纳塔利娅·阿斯佩西在回忆录中写到:“在这样糟糕的商业环境下,时装设计师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在成衣市场,中产阶级更青睐于设计师伊夫·圣罗兰设计的法国风格,意大利的时装相形见绌。
阿斯佩西接着说,
“中产阶级女性们仍万般悔恨地记得,在1968年在斯卡拉大剧院那场历史性的开幕式表演,她们华美的晚礼服被示威者一个个迎面而来的臭鸡蛋糟蹋得一塌糊涂,所以,每当出门逛街的时候,她们毫无例外地换上不起眼的普通衣服。”
“那些梦想着通过女权主义运动和其它政治运动来追求自由的年轻女性们,坚决地扔掉了体面的百褶裙和羊毛衫,只选择生硬的阿富汗外套,再拙劣地搭配上印度的扎染长裙。为了革命事业,她们心甘情愿放弃被别人艳羡的那份美妙的感觉:当时,所有的意大利中产阶级女性无一例外,但普拉达后来的掌门人、年轻的缪西娅·普拉达(Miuccia Prada)除外。她曾身穿法国高级时装,走上街头为意大利共产党发放传单。普拉达此举可谓勇气十足,在当时,穿着时髦漂亮的年轻女性都被认为是法西斯主义者;她们还被当作异类,偶尔还会受到侮辱和暴力攻击。”
从办公室的窗口俯视威尼斯街,街头的场景动荡而恐怖。在办公室内,乔治·阿玛尼倚靠在工作台前,用铅笔及布样将自己最初的想法勾画出来,以有限的材料来完成制作。阿玛尼根本无暇顾及身外的世界,他此时的埋头创作,形成了他日后无可取代的风格,从他的风格中,你看不到一丝此时大街上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和四处蔓延的催泪弹的痕迹。或许,他并不是听不到一丝学生运动的抗议声,也不是听不见大学校园被占领了的报告声,工人和工会与资本家的争吵声也不是总是传不到他的耳朵里,只是,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事情上。
1975年7月,在威尼斯大道一间小小的展示厅里,乔治·阿玛尼展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男装系列——1976年春夏系列。于是,奇迹发生了。
“那个时装季,人们汹涌而来。当时,我们几乎没有什么助手,但基本上就是我们几个人——加莱奥蒂、乔治、艾琳和我——我们几个人把工作室的全部工作都承担了下来,”曾与阿玛尼和加莱奥蒂一起度过艰难创业时期的佛朗哥·萨沃雷利(Franco Savorelli)伯爵回忆说。据加莱奥蒂后来的回忆,那个系列虽然一炮走红,“但却花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而这个系列的时装几乎一件都没卖出去。”
吉塞拉·博瑞奥利记得,在首次服装发布会中,乔治·阿玛尼在女装方面表现出非凡的天赋。
“在T台上,男模特和女模特一起亮相;这场发布会的规模的确很小。在男装系列中,他设计的是柔软宽松的裤子和外套。即使只是欣赏,这个系列已足够漂亮。这是个与众不同的时装系列。可能由于是与切瑞蒂合作时期的产品,从面料的采用,到略显凌乱的外观……整个系列看起来完美极了。而女模特呢,则穿着短小别致的淑女装,有些米兰资产阶级的味道,又不失时装设计师沃尔特·阿尔比尼(Walter Albini)的优雅风格。接下来的一季,女装更加时尚:在这场第一次正式展示会上,女装来了个180度大转向:服装略带硬朗气质,外衣的整齐结构被打乱,这是专为女性高管和职业女性设计的服装。”
三个月后,1976年春夏季女装发布会在米兰杜莫广场(Piazza del Duomo)一家老餐厅举行。“在第一系列中,有个很重要的细节,”时装评论家安娜·皮亚姬(Anna Piaggi)随后回忆说,“尽管很微妙、很出乎意料。”这一系列的亮点是女装外套,在这场T台秀上,多名男模特穿着色彩艳丽的绒质套装。这个系列模糊了性别的界线:阴柔气质柔化了男装的风格,而硬朗的风格也被融入到女装的设计当中。乔治·阿玛尼用细腻的手法,巧妙地将这个颠覆性的思路融入到服装细节中,在心理层面上转变了大众的想象力。
1976年3月,在米兰皇宫酒店大厅中举行的秋冬发布会,推出了女性花呢套装。上衣完全采用男装的剪裁手法,但是褶裙的搭配使整体效果变得清逸柔美。“也许这不是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在时装秀的最后,加莱奥蒂选用了当时正风靡一时的伊蒂·伊伊马尼(Inti Illimani)乐团的唱片,随着欢快的音乐节拍,12名女模一起走到前台,随着音乐节拍走秀。令人惊讶的是,台下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