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苏门前有一颗奇怪的柳树。
柳树才抽一点新芽,像一个老人枯黄的头发,干瘪,布满了分叉。
这柳枝居然还是硬硬的,十分有韧性,若是谁要想折断还得费点力气。
桃李也曾经被阿苏同意过折了几段插在水瓶里,应许是终日不见阳光的缘故,它一点点的枯萎,令人心酸,所以想把它折下来放在屋里能见到光的地方养。
今日,桃李偶然间窥见那柳条已经长起来了,一大片新绿柔柔浅浅,像少女的长发,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摸上一把。
其实桃李也有疑心,这仅仅几天功夫,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成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郊田外未使无春,而城居者未知之也罢了。”
这样一句话,被刚进屋的阿苏听见了,阿苏什么话也没说,深深地看了一眼成蹊转身离开了。
云帝因为嗣权病故的事情而显得有些焦急,他觉得哪里总是不对,嗣权怎么会无缘无故得不治之症?但如果非要查个底朝天,这白皖族那边也不好交代,万一引发...
云帝只好让这次的事情瞒了了过去,至于嗣权得病的原因就被掩盖起来。
离洛看着床边的嗣权,内心百般苦痛,她知道是南璇做的,可是她却又不得不憋在心里,因为她也知道这样会导致战争。
还要等几日才能回白皖族,离洛不知道要把她哥的尸体放在这是非之地要多久,因为有些规矩,所以她不得不带着一些苦痛在此地陪伴着已逝去的嗣权。
成蹊一路小跑才到湖边,才跟上阿苏。
阿苏看了看气喘吁吁的成蹊问道:“有事?”
“阿苏姐,这是给你的,别担心,只是一个盒子。”成蹊的声音越说越小,阿苏给了成蹊一把草药。
“回礼。”
然后便离开了……
因为离洛他们将要离开了,她对寒阙还是念念不忘,所以瞒着自己的一些随从再次来到了寒城。
南璇想去看看寒阙那里有没有让治疗焰萧的办法,所以立刻下凡尘去找寒阙,却见他一个人醉倒在树下,嘴里喊着什么,只能听见一个字“黎”。
一旁前来看望的离洛也是眼睛红红的,当她看见男璇以后,为了避免与她对视,于是撇开了眼。
此刻的离洛心里一直喊着贱女人的骂着南璇。
真想捅她几剑,这里都遇的见...
南璇多看了她几眼,然后挥了挥衣袖,看着如此颓废的寒阙便不想打扰,便又回到了天尘。
成蹊拾步在这个他也呆了许久的地方,满眼的光华宝气流入了他们心底。
那枝头上密密麻麻的絮字像是成蹊看见的那位母亲纳的鞋垫上排衙的针眼。
红灼灼,绿茸茸,浪蝶或与狂蜂;柳暗和于花明,莺声燕语混是笑;菡萏芙蓉,金玉相拥迎客来。
清风拂过,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风过夜落千树花,更吹过,星如雨。
成蹊觉得走的有些走累了,找一处躺椅坐了下来,拗过头,本想要小憩一下,桃李跟着过来与他同坐一块石头,但他们却无意窥见了,阿苏姐和谁的谈话。
“阿苏姐姐。”这样柔弱的声音,如此柔弱得让人酥骨,阿苏一辈子也忘不了,是悦曦。
阿苏顿时冷了脸,扬手给了悦曦一个耳光,看着她红着眼睛捂住脸离开了。
桃李对着成蹊点了点头,一起走到阿苏身边,阿苏正在河边洗刚采的野菜,她用的力气很大,给人的感觉像是要把那野菜揉碎一般。
这时,成蹊问道:“阿苏姐,刚刚那个女子?”
阿苏闻言愣住了,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那野菜已经被水冲走了。
“阿苏姐,你没事吧。”桃李有些担忧,语调有些哭腔。
“我没事。”阿苏偏过了头,盯着从上游漂下来的红色丝巾,突然她红了脸,不是害羞是愤怒。
寒阙站起身,喝了一杯醒酒的茶,继续处理公务,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而离洛知道了丞黎发生的事情,也知道自己没在的这些日子,他又开始不吃什么饭了,消瘦了许多,结果一问一些奴仆,他每次用的膳明明吃进去了,却总是在没人的时候自己呕出来。
“你为什么要作贱自己?”
“我只是想清醒一点,这样,我就不会随便忘了丞黎。”
“可你这是在用命记住丞黎。”
寒阙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自己的手…
成蹊和桃李一起站在阿苏的身边,他们当然知道,阿苏在强忍着什么。
成蹊不知道那个女子和阿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阿苏姐的逆鳞就是那个女子,和红色的纱巾。
成蹊涉水,将纱巾捡了回来,桃李拉住成谿的手,拼命对他使眼色。
这时成蹊却捡起一块石头,同纱巾包起来远远扔出去:“路是向前的,沉迷于过去遍体鳞伤的是自己。”
阿苏震惊地看着成蹊,却见对方还是一副茫然的无辜模样。
太阳倒映在水里,阳光洒在水面上,还映照着阿苏和成蹊以及桃李。
那微波荡漾,涟漪四起,蓝蓝的天,蓝蓝的水,天水一色,那里是天,那里是水,都没法分辨,无边无际,一直延伸着。透过清清的,蓝蓝的水,可以看见的,隐约可以看见的,是五彩缤纷的水草,还是人心什么的。
世上千姿百态,有的或的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头;有的帐的像河边垂柳;有的像野菜一样很没志气;有的像一只只泡涨了的手掌,谎言一戳就破……
似乎这一切永远没有尽头,成蹊只记得在茫茫之中,有几个靓丽的身影。
“咔嚓”、“咔嚓”是谁修剪树枝的声音?
是阿苏在剪草药,而后她拿起自己的筐一下子投进水里,再也带不回来。
桃李:“阿苏姐,你这是?”
“累赘,丢了好些,不是吗?”
离洛安顿好了正在休息的寒阙,便四处打听有没有对寒阙心里有一点安慰的方法。
“公主,你不如去找夏芙灵仙?”一奴仆说道。
“为何?”
“因为自从上次夏芙灵仙给阁主说了什么,他就没之前那么无精打采的。”
“夏芙灵仙此刻在哪里?”
“她在一方梨花好像是,我也是隐约听着的。”
“好,你去照顾好阁主,我去去就回。”
随后,离洛到处打听着一方梨花的下落,虽然不太清楚,但还是摸着感觉去找。
不一会儿,离洛找到了一方梨花,而那些梨花早已经凋谢了,只剩光秃秃的一片。
“你是?”
“我是离洛公主,寒阙丞黎的朋友。”
于是夏芙让她坐下来,给她沏了杯茶。
离洛微笑着看了看夏芙,接过茶杯,盯着茶壶上的花纹。
“谢谢。请问是夏芙灵仙?”
“是,寻我不知你有何要事?”
“夏芙灵仙,我来找你是想你帮帮寒阙。”
“寒阙?是关于丞黎那件事情吧...”
“嗯,丞黎的死对于他...”
“嗯...其实我们在旁边说的再多,也无济于事,说了他只会听那么一点点。说点慰藉的话,可能会让他的内心好受点,但其实不然。”
离洛看了看周围的一些枯树,喝了点茶,放下了茶杯。
“灵仙,你说缘是什么?”离洛突然停了下来,“不好意思,我只是感叹一下,可以不回答。”
夏芙笑了笑,看着离洛的眼睛:“无碍,虽然第一次见,但萍水相逢总是一场久别重逢啊,那缘啊,不完整。”
离洛不解地望着夏芙,夏芙为离洛弹奏了一曲,而后用一种沧桑地语气道:“有缘无份,何来的完整。”
“是啊,都是有缘无份。”离洛痴痴地看着面前的茶壶,一滴眼泪从离洛的眼角滑下:“我何必执着,多谢夏芙灵仙。”
“灵仙,你要和我去看看寒阙吗?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抚慰他了。”
“不用了,没必要再去抚慰他了,他自己很清楚,我们不需要向他倾诉一些他无法面对的东西,他会慢慢知道的,只需要时间而已。”
“嗯,我就告辞了。”
夏芙看着离洛走时不下心留下的玉佩叹了一口气:“执着,世界上最愚蠢的做法,如果当年不是因为那执着的固执,朔岩也不会...”
夏芙此刻想着朔岩,而朔岩也对着夏芙的画像看了整整一天了,就一直盯着夏芙,看着夏芙的眉眼,头发,和衣着,想着以前和她经历的事情,说想流泪但也流不出来。
时间总是无用的,只要心里还有彼此,就好。
夏芙的语气有些激动,她喝了一口茶,什么话都没说,继续刚刚未完的琴曲。
阿苏走在前面,成蹊和桃李跟着,就像是小乡村的一家人,和谐的比亲人还亲。
人生如旅行,在乎的,是沿途看风景的心情。面对千姿百态,三教九流,我心依旧。
在漫长的旅途中,人生只有一个终点,若是不能到达那彼岸,那生命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生命在旅途中悄悄绽放,在终点的时候,收获,只属于自己的那一片花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