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汪濯秀这样禀道:“皇上,臣闻豪强割据严重,有诸贼为盗。各大道百姓的安全都没有保障。故臣恳请……将世家大族三代以内的嫡枝东迁护佑!”
“怎么……怎么可能?”
“不会,不可能,不可能……”
这样的惊讶声此起彼伏,平时静寂的宣政殿比京兆的万映楼还要热闹,热闹得多!
汪督主的奏疏说得好听,理由是表示对世家望族的看重,是为了保护世家子弟的安全。
但实际上,这个奏疏,比迁都更甚,是针对世家进行迁族!
门下左仆射尹宗弼已没有时间再去想办法,于是只能顺着下意识的反应,立刻站了出来,反驳道:“皇上,臣反对汪督主的奏疏,安土重迁故土不离,宗族既立,若非国破家亡,便没有迁移的时候。
督主此举,实在逼世家望族反抗,与国朝、百姓无益!陛下宽宥仁慈,还望陛下垂怜世家呀!”
门下右仆射南柯罗:“其实世家寒门之争,历代皆有之。
现在国朝承平已久,而世家望族占据了太多利益。
如此情形,宛若世家之朝廷,此消彼长,以至于寒门贵子只是科举考场上的漏网之鱼!
但是如此消除世家隐患实在是太着急了!”
门下右仆射南柯罗竟然站在汪濯秀这一边?!这怎么可能?!
然而这不可能的事情,就这么在尹宗弼面前出现了,明晃晃的,他无法欺骗自己。
然而,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还不是最糟糕的。因为在门下右仆射南柯罗之后,国子祭酒也出列了,也是赞成汪濯秀,同样恳请皇上准许。“世家如此强横霸道!古来未有之!如今有之,此种情形必须遏制!”
国子祭酒杜米艾,是天下文官士子的领袖,主导着儒林文坛的风向,他的影响,甚至比门下右仆射南柯罗还要深广!
宗室族长、齐王、王勒也是赞同汪濯秀!王勒的话却让人耳目一新:“令世家迁族,可许之以利,如嫡系授予有品阶以上的官职,还可以在京城周边按照迁移人口和尊位平均的给予户丁佃田做补偿,如此种种,执行这一策的阻力就会有所减少!”
南柯罗捻须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得越发慈祥了,就连双眼都眯了起来。这才是丞相的手笔,明则保身,谋定而后动。谁说他不支持自己的儿子!
“此计甚妙!齐王爷高瞻远瞩,在下佩服不已,在下附议!”
永久帝点点头:“可!”
“启禀陛下,礼部等人已经着手运动会闭幕式了!公主所办盛世,福泽后,居功至伟!……臣请嘉奖公主写入史册!”礼部侍郎花团锦簇的溢美之词有些人已经听不清了。永久帝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礼部侍郎,此人的确很识相,冰冷的说了一句,可。再无别话。
门下左仆射尹宗弼只得战战的紧紧闭上眼睛,此事已成定局,他身后没了世家支持又会剩下什么?
此刻他才意识到汪濯秀自少年起闻,达于诸侯,做天子孤臣,如此一去二十年所靠的原不仅仅是威慑。
国家支柱这四个字,他现在才重新认识。向前看一眼,他似乎能看到那可怕的人眼角余光。顿时,浑身鸡皮疙瘩忍不住一抖。
齐王,国子祭酒都是天下人心中最珍贵的人,万没有和宦官同流合污的道理。
等等他为什么看自己?莫非是要针对自己下手?尹宗弼想到这个可能心底一寒,便再也来不及筹谋,不敢出声。
汪濯秀此人阴狠,万不能与他直面相对,梅太师可是三公之首被他一个眼神就给吓晕了,自己也当谨慎为之。
走下朝堂,南柯罗刚走出两步就听见汪濯秀在背后长笑一声:“想不到南夫子,也有今天!”
汪濯秀先后扫了一眼南柯罗和齐王,又把目光放在风譬昭身上只见他抱拳躬身一行礼,便退下了。
齐王看着两方情况不明,出来打圆场:“汪督主预见之力让我等佩服!难得我们三人志趣相投!不如饮一杯薄酒本王作东!”
南柯罗:“汪督主雄才伟略!此事影响深远,我等也不是保守僵化、墨守成规的人!于国于朝,也应该尽一份力!只是不知候汪督主后续应该如何布局!”稍作停顿之后,他继续道:“在下也愿为朝堂尽一份薄力!”
“已经结束了!要么鱼死,要么网破!拼死反扑最后连骨头渣子也剩不下!”汪督主说出这话。
南柯罗:“还有一事,公主若是再不去学宫上课,韩玉琅恐怕要去前丞相府叨扰了”
两名元老分明是看出了他话内的意思,说的真是又现实又残酷,多少寒门出世家,真正要铲除世家的还不是上面那位!南柯罗早就断定只有从一开始世家就输了。
与天子斗,非封王侯爵古往今来有几人能赢呢?世家不过是断尾求生,这还远远不够啊。
世家和寒门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每任天子对他们都是先听之任之,但他们开始生长壮大,以至于不得不重视的时候,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
南柯罗刚进家门就看见一排宫中内侍。
为首的内侍朝他笑着点头。
南柯罗莫名觉得脊背发寒。
“祭酒大人,圣旨在此还不快快跪下!”
南柯罗自然是要先把礼数做全:“是!臣南柯罗前来听旨!”
“南柯罗领命!除予枢密使一值前往各道,监督世家东迁!”
“臣接旨!”
南柯罗上前欣然接旨。若有所思,莫不是他在朝堂上多嘴了。不过是好心提醒公主要去上课,皇太女毕竟可是储君之位呀。又想到永久帝那乃是一代明君,当不至于如此小气,但又想到他本就是个极其护短的人,这也说不定。
凤仪宫,碧霄宫两宫的娘娘皆出身世家望族!
贵妃玉盈盈、贤妃玉玫卿。两人接到公外的密信后,没有主动出声,反而是德妃终于忍不住了。白玉石石阶跪了两个时辰仍是没有见到天颜。
贵妃则是在寝宫内四平八稳的练字。
“姐姐真是运筹帷幄,德妃傻傻的跪在宣政殿外!现在还没见到人呢!”贤妃玉玫卿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柔弱之气,眉间现出一缕英气。
“你还是要小心,不要搅和到你德妃姐姐的家务事里!否则汪濯秀就算不对你出手,淑妃他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靖国夫人已经栽在了公主的手里!下一个又是谁呢?我倒是觉得可未必是德妃!”贵妃玉盈盈提笔写下最后一笔!
“是他!”贤妃玉玫卿。暗暗心惊,他已经尽量。压制自己了,结果还是脱口而出。
“小孩子嘛,既然有了成绩就要鼓励鼓励!前朝多少太子不都是这样吗?”贵妃挽起袖子,亲自洗笔。
“拿回去挂好!你的记性和心值配不起这个尊位,还是应该长点儿教训!”
“是!”贤妃玉玫卿收起了心惊的模样,颔首点头。“姐姐,那六皇子怎么办?”
“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主见,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贵妃说完这话也不送客直接倒在了贵妃踏上开始小憩。
“要不我们把公主也拉拢过来!”
贤妃眉头动了动,她最了解是个姐姐,虽然没有孩子,但是心智却远超帝王。
若是过起招,动起手来,别说是自己,就算是亲爹也在她手上讨不到好处。这样的神仙队友,自已可真是一将难求啊。
玉侍郎仅是四品官,玉家真正的倚靠就是这些姑娘,勉强靠得住的,倒是还有一个前些年收拢的武将表兄,可惜呀,这个姐姐没有孩子,而她却刚好有一个。
还好,贵妃本就是个极品自私自利的人,又岂会给别人养孩子?否则她倒是要担心了。
贤妃刚一脚迈出殿门。
贵妃就把笔摔在桌上:“小家局气!倒是真敢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