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质帆布鞋踏在水泥路上的声音有些刺耳,但随之而来呼啸的火车声掩盖了它。男人停在了侯车口,望着逐渐驶来的火车,眼神之中泛满了决绝。
“各位旅客,K102次列车即将到站,请上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上车……”洪亮的广播声打乱了男人的思绪,他咳咳嗓子,整了整衣领,融入了挤往车上的人流。
各色各样的人或沉默不语,或与同行的人攀谈,一齐都上了这辆绵延向远方的列车。短短几分钟,颇为热闹的候车区便空无一人,冷清了起来,仿佛一瞬间由三伏盛夏转入了数九隆冬。那扇暗绿色的车门也吱丫丫得关上了,瘆人的黑暗也随着车门的关闭随之被关到了列车上。
男人一眼就看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那是个靠窗的位置,几缕淡黄色的阳光顽强得穿过窗纱,打在了狭小的桌面上。这位置和幽暗的整体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得男人的心境也随之放松。
伴随着泡面的味道,男人穿过过道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他什么行李都没带,从容得从邻座睡觉的人旁边挤进靠窗的座位。
邻座的人斜靠着座背,身上黄的发黑的工装夹克闪烁着油光,嘴里时不时嘟囔几句含糊不清的话语。男人把目光收了回来,闭上眼睛想着自己此行的目的。
时间不多了。
随着大脑飞速的运转,男人的眉头越皱越紧。车厢中小孩的啼哭声,年轻人打诨唠嗑的声音,似乎全都变得更加刺耳了。男人调整了一下身位,重整思绪想要摆脱这令人烦躁的声音。
“太烦了,太烦了,为什么这么吵,还剩多少时间,到底还有多远!啊啊啊啊啊啊!”
嘭!
男人的脑子里好似爆炸般的发出了一声轰鸣,终于安静了。
不对,这爆炸声好像不是自己的幻想。还没等男人睁开双眼,头就好像收到了重击一样变得昏昏沉沉,使得男人陷入了沉睡。
昏黄的小屋子中,小男孩摆弄着一堆卡牌,这些卡牌有些盗版的游戏王卡片,有些是印着奥特曼的卡片。在小男孩的童年,这些几乎撑满了他的整个快乐时光。小男孩操起两张卡片,使其互相撞击,在心中将其看做是两只怪兽,在进行残酷的斗争。这两只怪兽打得你来我往,难解难分,小男孩也沉浸其中,然而此时,一双大手如同天外之物一般呼啸而来,瞬间摧毁了两只怪兽的战场。
中年男人的怒吼,妈妈的哭啼,小男孩声嘶力竭的哭嚎,一幕幕如同幻灯片似的重新,最终又归于黑暗。
“呼!”
男人刷的一下坐起,周围黑漆漆的,让男人分不清这还是在梦中还是发生了什么。现在明明是白天,怎么外面也漆黑得异常?
刚才的轰鸣是怎么回事?
男人屏息凝神细听,周围却安静的如同空无一人,那些啼哭声,闲聊声都已经消失不见,只有隆隆的火车声不断的传入男人的耳朵。
他小心地尝试站起来,并缓慢得向四周摸去。一步,两步,他感觉自己此时应该快走到了过道中央。正当他略微放松警惕的时候,他的手却突然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是肉!
他一下看过去,只见黑暗之中,自己摸到的地方,仿佛有一只眼睛正在紧紧得盯着自己!还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列车外面突然刷的亮了,就好像是刚驶出了一条漫长的隧道。男人的眼被强光突然刺激,一下不敢睁开,只能缓慢得眯着向四周打量。谁知刚眯一眼,男人便暗吃一惊,悄然后退了一步。
车厢之内一片狼藉,泡面盒,书本,手机洒落一地,本来人满为患的座位变得空落无比,仿佛遭遇了大风暴一般,一改之前熙熙攘攘的气氛。而更令他恐惧的是,自己身边横七竖八得躺着几个形色各异的人,他们还都沉睡着。而自己刚才在黑暗中摸到的,竟的确是一双真正的眼睛!此时此刻,那双属于一个黑夹克年轻人的眼睛,正紧紧得盯着他!